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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玉骨有一千个、一万种理由不搭理白云这句“阿爹”,但他偏偏摇着洒金折扇轻笑着答应了一声。“唔!你这声阿爹,唤的极好。”

        “阿爹,”白云急切地扑到他面前,好险地刹住脚步,差一丢丢儿就直接当着满条长街人的面直直栽进玉骨怀抱中。

        十七岁的少年白云臊红了脸,一袭朱红色官袍,结巴了半天,只憋出句:“……阿爹,孩儿很想念你。”

        玉骨半垂下眼,似笑非笑。“你怎地不问,我今日为何来见你?”

        上一遭儿他主动见白云,还是在半山腰藏在茂林修竹中的白鹿书院大门外。彼时玉骨跷脚坐在树荫下摇着这把洒金折扇,凉薄地笑道:白云,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

        白云眉头不自觉地轻抽了一瞬,片刻后,拉住玉骨衣袖低声下气到近似于央求。“阿爹,咱先到了府衙后宅,再好好儿地说话成不成?”

        就算是道别,也无须当着一条长街千万双眼睛。

        玉骨似乎听懂了这后头半句,又似压根不在意般,勾唇笑了笑。“啊我说小白云啊,你如今都这样大官位,何苦再喊我一声阿爹?”

        白云整个脸皮都剧烈抖动。“阿爹,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孩儿生而为人不能不如狗。”

        这话说的。

        玉骨啪嗒一声合上洒金折扇在手掌心轻敲,抬手顺势刮了刮白云挺拔的鼻梁骨,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从小到大,也就这张惯会甜言蜜语的小嘴儿能听听。”

        十七岁的白云杵在玉骨面前,与玉骨身高仿佛。大约是年少失去怙恃,白云一脸的少年老成,俊归俊,眉目间总嫌过于周正了些。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地藏在官帽下头,一袭朱红色官袍浆洗得挺括,委实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抱住膝头在暗夜中可怜兮兮蹲在台阶前等玉骨归家的小孩儿。

        玉骨这一指头刮下去,少年白云臊得整个脸皮都快要滴血。

        “阿爹,”白云仓促地捏住玉骨那只犯怪的手,低声下气地求他:“您先跟我回府衙成不成?”

        玉骨上下打量他神色,最后视线落在被白云捏住的手。白云的手骨节分明,这一捏一握,竟显得远比玉骨更像个成年男儿。

        玉骨吃亏就吃亏在这副皮囊过于柔艳,墨青色长发半披半束,肩头香云纱罩衫儿轻飘飘的而又软。长街上众人眼睛都望着他俩,怕不是觉着他方才这一刮鼻,过于轻佻了些。

        不像是父子久别重逢。

        反倒有那么一丢丢调情意味。

        玉骨懒洋洋勾唇,呵了一声。“你知我来寻你作甚?就敢带我回府衙?”

        白云听他这句话里头似乎还有转圜余地,当即松了口气,愈发低声道:“阿爹便是要来杀我哩,也须先回家去再杀也不迟。”

        玉骨被他这句逗乐了,笑了笑,眼眸中倒映出长街上空明晃晃的晴空。

        白云府邸坐落在京都天子脚下,据说京都最闹热的庆元坊桥一带都划归了白云所属。但凡是有商贩要开铺、甚或庆元坊桥一带的百姓人家添了丁口,京兆尹都得特地呈个帖子禀报与白云知晓。

        “这算什么?”玉骨跷起二郎腿坐在花厅内端着白云恭恭敬敬亲自奉上来的酽茶,闻言挑眉诧笑道:“难道放着京兆尹竟是个摆设?”

        白云给他递了茶,规规矩矩地坐在下手处,听他问起,略往前半欠了个身。“孩儿这官原本是个御史台头子,当今圣上优待读书人,因此,武官出身的京兆尹平日里对孩儿等多有礼数,遇事从不敢轻易决断。”

        白云话说得委实婉转,实则就是:他是当今红人儿,就连京兆尹治下有点儿屁大的事儿,都得屁颠颠地来问他。

        玉骨点了个头,又笑。“那你在万年县这处的别邸,是县太爷送的吧?”

        “是孩儿自己置办的。”白云顿了顿,面皮微红。“孩儿早年间拿阿爹留下的银两,很是置办了些产业。”

        “早些年?”玉骨又啜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今年也才十七。”

        “万年县这处宅邸,原本是孩儿十一岁那年托老管家赁下的空屋荒宅。那年恰巧万年县闹蝗灾,坊市中十室九空,恰好被孩儿捡着了个便宜。租金只须十两,便足以赁二十有一年。”白云翘起一根手指,答得滴水不漏。

        玉骨斜眼乜他。“你那位老管家呢,怎的没随身跟着你?”

        “管家留在京都老宅养老。”白云又顿了顿,覥然道:“管家虽说有点儿贪财,但这十年间,做事倒还算勤恳。”

        玉骨一挑眉,放下茶盏懒洋洋站起身。“行吧,我这趟来,原本也不是为着来考校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或当日里我留给你的几个人手怎样。我这趟来……”

        白云刷的一下跟着他站起身,捏紧拳,紧张地望着他。“阿爹这趟过来,是又要跟孩儿道别么?”

        白云这样紧张,玉骨反倒当真诧异了。

        “你方才答话不是挺好?进退有度、谈吐温雅,十足地有官腔儿。”玉骨似笑非笑地冷嗤。“你就这样,就蛮好。”

        “孩儿、孩儿……”白云难堪地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话突然就又结结巴巴。

        因着玉骨被白云当街迎回来,花厅内外所有衙役仆从都撤了,白云忙前忙后,亲自替玉骨端茶递水。眼下话头说呛了,也幸而无旁人能听见。

        白云攥紧拳头憋了又憋,眼眶儿微红。“孩儿孺慕阿爹,阿爹又不是不知晓。可十年前阿爹扔下我时,并无半分牵念模样。自从阿爹您那日下了山,孩儿每日里勤奋读书,稍有空暇,便托了人手四处打听阿爹下落。就连万年县这处宅子,也是我让管家在寻访阿爹的路上偶然间撞着的。阿爹,这十年……这十年,您不知孩儿寻您寻得有多苦。”

        白云说得堪称声泪俱下。

        玉骨却一挑眉,嗤笑道:“没看见。倒是只见着了我的小白云,如今官声赫赫直上云霄,出趟门,沿路上人人噤若寒蝉。”

        噗通!

        白云撩起朱红色官袍跪在玉骨面前,低头,沉声道:“孩儿当官,只是为了能做名权臣。这官威官势,本就是为了作权臣这条道儿铺路的。”

        玉骨难得愣了一下。“御史台不是向来以骨头硬著称?”

        “可硬骨头上不能讨圣上欢心、下不能收拢人心。”白云膝行半步,低声道:“孩儿要寻着阿爹,就须有滔天的权势。如此,方能安排这天下所有的人手,都去替孩儿寻着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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