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撒娇
第二天,丁冽是被遥远而低沉的说话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眼,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在梦里的虚幻感。
这次,一觉起来,他竟然没回归人形。
他懵住了,慌张地摇铃。
季千绪挂断电话,从客厅进来,也一脸惊惑,“丁冽?”
虽然想到有这个可能,但他们还是同样抱有侥幸心理。
“你……”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话锋一转,问:“饿了吗,我去给你做早饭。”
丁冽想不到对方进门就要给他做早饭,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冰山脸还是个贤妻良母的人设呢?
季千绪一大早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大姨很可能会来家里要钱,李平安让他去上学,中午和晚上都不要回家。
看到丁冽这个样子,他以做早餐为借口又出去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虽然知道他的情况,但这样频繁请假还是引来了老高的不满。
“你这样三天两头请假不行啊,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学习,自然要调整好状态,眼看下学期就高三了,不能再这么松懈了,知道没?”
“知道了。”
他全程没有解释或者反驳。
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一个好脑子撑到现在,尽管如此,也只够兼顾理科,语文和英语只是顺带,因此入学的总体成绩只够勉强挤进年级前五十。
还有两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开始给丁冽做早餐。
丁冽又顺着厨房的香味飘了出来,自从变成猪,他总是饿得厉害。
季千绪正要把吐司煎蛋端上桌,却被厨房门口的丁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丁冽眼睛半眯,口水快流到地上了,他吸溜一口,睁大冒着星星的眼睛。
饭,快!
他看到季千绪端着盘子,半蹲下来,语气平平地问“昨天的面好吃吗?”
丁冽无意识地点头,眼睛依旧紧盯盘子。
“怎么个好吃法”,季千绪声音淡淡道,“说来听听”。
“???”大哥,我是猪,就算来段freestyle,你听得懂吗?
季千绪恍然大悟:“哦,你不会说人话”。
丁冽内心的小人已经握紧了拳头,并微微颤抖。
别太过分,我可是会散打的。
“那就撒个娇吧”。
丁冽:我去你的七彩螺旋麻辣香锅屁!敢蹬鼻子上脸?
小爷我不吃了!
季千绪见丁冽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于是站起身,耸肩道,“算了,我饿了,一会儿还要去上学,就不和你唠了。”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对了,今天中午我就不回来了,猪食提前给你弄好,你自己吃就行,下午放学我……”
季千绪的话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打断,他低头一看,丁冽此时正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扭着小屁股和他……
撒娇。
丁冽的小裙子欢脱地随着动作摇摆,尾巴甩来甩去,他侧过脖子,用耳朵和脸不轻不重地蹭着季千绪的小腿。
季千绪,你死定了!等我变回人形,我一定让你哭着叫爸爸!
话说回来,他发现自从当了宠物,对于撒娇这个事就无师自通了。
他这个八百年都不会撒娇的钢铁直男,就算面对御姐萌妹,也只有耍酷的手段,什么小狼狗小奶狗的人设,他统统退避三舍。
这大概来自皮肤的加持吧,他想。
季千绪的腿僵硬地挪开,眼睫颤了颤,冷着脸把丁冽抱上餐桌,又把餐盘推到他面前,全程没说话。
他以为丁冽只是哼哼唧唧叫两声,没想到直接上来蹭他。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干咽了一下,心道:算了,以后还是不让他随便撒娇了。
今天不能把丁冽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碰上来要钱的大姨,他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丁冽见季千绪收拾好书包,以为他要去上学了,正打算悠哉游哉地往纸箱走,却感觉身体突然被束缚住。
他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已经套上了宠物绳,他下意识挣扎,还是被季千绪掏出他的两只前蹄子,完完全全拿捏了。
这家伙要干嘛?上学要带上他吗?不能吧,他可不想当了猪还听课去。
他嗷嗷惨叫半天,挣扎未果,干脆当个死猪,趴在季千绪怀里睡过去了,反正只要他闭上眼睛,爱谁谁。
再睁眼,混沌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场景,他感觉天旋地转,房顶的水晶灯在他的瞳孔里一直转着,直到转进他的脑子。
“回家了?”
他蹭的一下坐起来,像个雕塑一样在床上缓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丁冽从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手机,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在季千绪那里了。看来以后要准备两部手机了,这样不管自己在哪,什么状态,好歹不会失联。
他起身,进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里面是一条做工精美的玉石项链。
这是他妈妈生前送他的,唯一的生日礼物。
他坐在床边摩梭着,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突然,他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抬头仔细听,这脚步声时远时近,明显就是在他门口徘徊。
丁冽把玉石坠子戴上脖子,起身走到门口,趁其不备,一把打开房门。
对方显然没想到丁冽会突然开门,和他的眼神对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迅速转身想要逃跑。
“在我门口鬼鬼祟祟干嘛?”丁冽从后方一把捏住他的后脖子。
丁可乐缩着脖子解释:“我没鬼鬼祟祟。”
“说,干什么。”
他扔开丁可乐的脖子,靠墙站着,审视丁可乐。
丁可乐眼神躲闪,不停地扣手,磨磨蹭蹭说了一句,“我想让你教教我弹吉他”,他怯怯地瞥了丁冽一眼,“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平时丁可乐在他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一脸怂包。
家里明明最宠他,可以说是供起来的小皇帝,可这家伙偏偏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叫丁冽一吼就能唬住。
丁冽懒散地离开墙面,准备回房:“找你爸妈去”。
他打开房门准备回去,后面的人拉住了他的衣摆。他低头,眼神移到那只手,那手像触电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丁可乐拇指蜷缩,不停地扣着自己回勾的食指,有些急切又有点委屈,他说:“爸妈肯定不让我学,他们……”
“看不上吉他呗”,丁冽看了一眼他已经扣红的手,冷笑道:“学什么吉他,学你的钢琴去。”
“哥……”
丁可乐每次有什么事求丁冽,都会用楚楚可怜的调子喊他一声哥。
丁冽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问他,“你学吉他要干嘛?”
“……”丁可乐又开始扣手了。
虽然丁冽能看出来他平时对付大人非常厉害,但同时也知道,丁可乐是真的怕他,尤其是他生母去世不久,他泄愤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之后,就更怕他了。
“不想说?”他懒得再废话,回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丁可乐紧赶慢赶也只赶上了拍在脸前的门。
半分钟后,丁可乐从门缝塞进去一张纸,上面写着:你趴门缝,我偷偷告诉你。
他将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前,小心翼翼靠近门缝,正准备用气声说出他的秘密,门突然开了。
丁可乐一口气吸进去,顶在了心口窝,差点噎死他。
他一本正经地问:“到底什么事?”
丁可乐虽然扭捏,但还是坦白了。
原来是初三毕业季将近,他们班要求毕业晚会每组出一个节目进行pk,胜出的将代表全班进行表演。
他早就想干点出格的事情了,眼看初中就要结束,这是他最好的机会,是时候释放自己了。
所以,他想利用节目和他同桌告白。
丁冽诧异,饶有趣味地审视着丁可乐,“呦呵?丁老头的好儿子竟然早恋。”
说实话他还掺杂着惊喜,这件事充分说明丁老头没把这小子养成个古董,知道早恋,说明情感发育没什么问题,不是个坐等联姻的商业机器。
“那我不能白教。”
丁冽和丁可乐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易式的相处方法,尤其每次看到丁可乐的母亲,他总会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
这种‘交易’相当于给彼此一个舒服的台阶,谁也不欠谁的,并不是说丁冽图这个12岁小屁孩什么东西。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力。”丁可乐迅速答应,生怕丁冽反悔。
丁冽佯装思考,片刻后说:“一个人情吧,以后如果我有什么要紧事,你必须帮我”,他又补充道,“肯定不会太为难。”
毕竟就是个小孩子,说是人情,也不过是随便给个由头。
他进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看到丁可乐还站在不远处,目光跟随着他。
他问:“你还有事?”
丁可乐犹犹豫豫:“那个……”
丁冽命令道:“别扣手”。
丁可乐赶紧松开已经扣掉一层皮的手。
他耐心耗尽,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明天下午,你们学校操场等我,吉他自备。”
“不……”丁可乐什么都来得及说,丁冽已经下楼了。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老爸的喊骂声。
丁可乐其实只是想提醒他丁老头在家,想让他偷偷出门,防止被发现,结果他亲爱的哥哥以为他不好意思定教学时间,自顾自安顿完就大摇大摆下楼了。
“你怎么在家?这个时间还没放学呢!”丁否余的声音又凶又怒。
丁冽也没想到转角遇到天雷勾地火的‘关爱’,但他赶时间,没工夫和丁老头掰扯,今天再不去酒吧,不用老板说,他自己也没脸待下去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您有时间管我,不如管管您儿子!”
楼上的丁可乐:“……”这算一次人情吗?
丁否余拦在他前面,“你们班主任已经把电话打到我手里了!一个学生整天不在学校上课,你想干嘛?”
“每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迟早把自己搭进去!”
丁冽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扎了一下,脖子如同被人扼住,他回身一字一顿地反问,“不三不四?”
他冷笑,情绪逐渐激动:“你有什么脸跟我说这个?我妈当初……”
啪!
一个巴掌瞬间落在丁磊的左脸,丁否余颤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落下了这一巴掌。
丁冽被打得侧了身子,他斜眼瞪过来,吼道:“打啊!”
他的嘴里充满了腥甜的锈味。
“继续打啊!你不是最爱打我了吗?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丁否余脸上的肉都在抽搐,他牙根咬到发酸,看着眼前倔强的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的对峙之后,丁冽冷哼,“不打了是吗?”他整了整歪斜的外套,“我还有事,不打我就走了。”
出门前,他听到丁否余在身后怒吼,“我就不信制不住你!”
他才不管后面还喊了什么,夺门而出,长臂一伸,打车直接去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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