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和表哥分开后,时间尚早,泠月打算和银瓶儿一起去街上逛逛。
自从成亲之后,泠月就没怎么正经逛过街了。
刚成婚的时候邓怀戚陪她逛过几次,出手也不小气,凡是看了适合她的首饰衣裳,全都默不作声地就让人送回了府,这种架势叫泠月受宠若惊。
邓怀戚的眼光实在很不错,每一件都正合她的心意,从前在宫中当惯了穷公主的泠月实在没有魄力拒绝,她便只有宽慰自己说邓怀戚是她夫君,花自家夫君的钱天经地义。
更令泠月惊奇的是,他竟然还送了一套精巧的药杵药碗和一杆药戥子给她,不知道是个偶然还是打听到她喜欢研究医理草药。
直到那个夜晚之后赵泠月打心眼里怵他,邓怀戚几次邀她出门被她婉拒,便也识趣不提了。
如果那个晚上没有存在
银瓶儿喊她她,“殿下,青萍书局门口立了牌子,话本子上新的了,我们快去瞧瞧。”
银瓶儿识字不是很多,看正经书有些费力,唯独话本子是她的最爱,赵泠月也很喜欢这些,在宫里无事的时候打发时间最惬意了,特别冬天的时候主仆二人点了小暖炉窝在寝殿内,银瓶儿一边剥核桃一边听赵泠月念故事,两人别提多舒服快活了。
因此听说上了新货赵泠月也很高兴,忙和银瓶儿一起去店里。
青萍书局和其他的书局不一样,正经的经史子集一本不卖,卖的都是那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杂书,虽然被读书人不齿,但生意格外火爆,占据街角三层大铺面,后面还打通了一个大院子。
青萍书局老板也很会做生意,一楼大厅请了说书先生讲时下最流行的故事,但每天只讲两场,若是听了抓心挠腮想知道下面的可以直接就拐到旁边柜面上买书,二楼三楼设档次不同的雅座可以免费看书消磨时间,座位不收钱,但必须点他们家的茶水点心,价格比外面贵了三成,若有大户人家的女眷不好意思坐厅堂里,后院也有单独的隔间,还能请女校书单独过来讲。
“今天说的是什么,这么多人?”见大厅中大家围的层层叠叠全都伸长了脖子,泠月拦了一个小跑堂。
“夫人好久不来了吧。”小跑腿笑嘻嘻说,“说的是现在最火的《金长生恩仇风月录》,一上市就卖脱销了。夫人有兴趣可以捎上两本。”
那边,说书先生抑扬顿挫说着,“却说上回金长生在集市上看到一眼杀他兄长的贼人,一路狂追,终于在玉姝儿的帮助下擒住了他……”
“……金长生仰天长啸,原来害自己兄长的竟然是自己人面兽心的老丈人……王金氏见丈夫怒气冲冲就抄了家中斧头要去算账,哭得泣涕涟涟,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娘子嫁给他以来无半点不好,温柔贤惠小意解语,怎么忍心见她去死?”
“……贼人如何知道自己躲在这里,定然是王金氏那个贱人,摔下悬崖那一刹那,想起家中父母姐妹的尸体,金长生的恨意几乎让他化成厉鬼。却问金长生落下悬崖后后事如何,与玉姝儿又能否再续前缘,且听下回分解!”
堂中听众显然没有过瘾,依旧唾沫横飞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男子能拍桌子气到,“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心软,杀兄之仇,一个婆娘抹把眼泪就放过?我呸!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识相的就应该一起宰了,家里父母也不会被连累,真是气死我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有感情,为难也是人之常情。”有人不同意。
“就是就是。”三两人在附和。
那男子显然更火了,环顾四周大声道,“那你们说,一个妇人而已,和血亲大仇比起来,难道不应该弃了么?要怪就怪她身上流的血。”
“也是也是。”有人交头嘀咕。
赵泠月一个没忍住,上前一步,质问道:“若你们有了孩子呢?他们身上也有你妻子的血脉,你也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么?”
男子一时语塞立刻恼羞成怒,“和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成你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我只是替你老婆孩子可怜,他们在你眼里竟然无足轻重是说弃就能弃的,你真是个小人,愧怍大丈夫。”
“你再说一次!”男子作势要冲上来打他,旁边人纷纷上来阻拦,银瓶儿也立刻挡上前来。
赵泠月抿抿嘴角,转身离开。
“殿下,别为着那些人生气,犯不上。”银瓶儿宽慰她。
“没生气,只是看他理所当然对自己妻子孩子喊打喊杀,有些看不惯罢了。”
行至二楼,银瓶儿说:“对了,我刚才看到何家的马车了,好像是何夫人和何红菱,刚才你听说书的时候往后面去了。”
刚听完何红菱对宜自家药局所作所为,这么快就遇上了本人,赵泠月下意识有些反感,“算了,直接挑几本买了带回府吧。”
接下来,主仆二人逛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店家,还看了一场杂耍,最后两人打算光顾一下多宝阁,下个月有宴会,需要提前准备首饰。
要说这世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到三楼,赵泠月就看到何红菱陪何夫人正在挑首饰,显然对方也听到了她们的动静,回过头来看见是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这不是六公主殿下么?我以为你要转头离去呢,就像刚刚一样,你不是跑得挺快。”原来书局里的时候何红菱已经看见她们了。
其中浓浓的恶意傻子都听得出来,赵泠月心底不快,上前与何夫人打过招呼后对何红菱淡淡道,“说笑了,你又不是猛虎,做什么要跑。”
“六公主嫁人了,胆气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惜我五姐姐,白白给人当了替死鬼。”何红菱死死盯着赵泠月,“你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不觉得亏心么?”
可能觉得这话太过,何夫人拉了把何红菱袖子,却被她扯开了。
赵泠月之前就没有完全熄灭的火苗腾一下就重新烧了起来,她凭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亏心呢?五皇姐是为大义而死,为边境百姓和大庸安定而死,若论恩德,这样的牺牲值得天下人记在心里,独我一个人亏心,是什么道理?若按你的意思,天下万万人都得为五皇姐茶饭不思披麻戴孝才行了。”赵泠月冷笑一声,“再说——这门婚事不是你们一起使力送给我的么?我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全都是你们的功劳,这点何小姐是忘了么?”
“你——”何红菱目中怒火愈发灼烧,“果然牙尖嘴利?我早就听说都没有人愿意和你来往,只有那个高渺和你臭味相投,你们果然是一路货色。”
“那件事表哥和我说了,谁对谁错还未可知。”
话虽这样说,但赵泠月其实也明白,对何红菱来说对错根本不重要,“我劝何小姐适可而止,我再不济毕竟是公主,你真将表哥逼迫狠了,我豁出去也上父皇面前评评理,还有我夫君,我会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他的。”事到如今也只有扯虎皮唱大戏了,借邓怀戚的面子让这位娇小姐顾忌一二。
何红菱噗嗤一声笑了,“刚才在书局你那么激动是被踩了痛脚吧?你倒是去说,我也很期待看看邓将军会帮你出头么,你忘了当初他有多么不想娶你?进宫请辞就有两次,真是笑死我了,不知道的以为逼他娶什么母夜叉呢。”
银瓶儿出声呛到,“那是当时驸马爷还不认识公主,成婚以后驸马对我们公主恩爱着呢。”
“你还不知道吧?邓小将军有个表妹,秀外慧中,在当地是有名的才女,一直寄住在邓家,原本计划着亲上加亲的,结果被你搅了两家人的计划,也不知道会不会怨你。”
“你对我们家的事情了解还蛮多的。”泠月说。
何红菱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你与其管别人家闲事,不如多放点心思在自家,也免得那么狼狈上门砸场子。”
何红菱气得要拔鞭子抽她,好歹被还有理智的何夫人给拦下来了,泠月再不受宠’毕竟也是皇家公主,口角不对付是一回事,当街鞭打就是另一回事了。
泠月也不与她纠缠,直接带着银瓶儿扭头就走。
回去路上,银瓶儿忍不住问赵泠月,“殿下,那个表妹的事情是真的么?”
“我也不知道。”赵泠月嘟囔,“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爱纳谁就纳谁,反正我又管不着。”
……
晚上躺在床头翻看银瓶儿新买回来的书,放在上面第一本竟然就是今天听到的《金长生恩仇风月录》。
赵泠月用手摩挲过封面,沿着标题的笔画用手指无意识地划过。
是仇恨么?
……
三个月前的深夜。
一身浓重酒气面色煞白的邓怀戚被亲卫搬回房中,他牙关咬的紧紧的,神色痛苦,额头微微发烫。
成婚这段时间以来,赵泠月从未见过邓怀戚醉得如此厉害。
“将军怎么了?”
“今日德亲王设宴,将军没办法推辞,喝了好多酒,都是北边来的烈酒。”亲卫结结巴巴道,“后来酒宴到一半,德亲王还拿了一种叫无极丹的东西给大家吃,说是他新得的宝贝不吃就是和他作对,在场的大人们都吃了,将军没办法也吃了一丸,神志就有些不大清醒了。”
赵泠月看着邓怀戚额角细汗涔涔,忙用手帕擦了擦,又吩咐厨房拿解酒汤。
“将军,将军。”她轻轻拍了拍邓怀戚的脸颊,“起来喝了再休息。”
邓怀戚用力挣扎起眼皮,傻笑了一瞬,“是你啊。”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黑洞洞直勾勾的,似乎能从她脸上挖下快肉来。
“昏君……”他先是喃喃自语,而后突然猛地暴起,用手死死扼住泠月的脖颈。
“哐当——”汤碗砸碎在了地上。
“昏君!昏君!”邓怀戚反身骑坐在赵泠月身上,手上也越发用力,他低头恶狠狠地盯着赵泠月,双眼血红如同濒死挣扎的猛兽,“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在这一片血红中,赵泠月失去了意识。
等她意识恢复,邓怀戚已经安静下来,在床的另一边睡得很沉很沉,她却再不敢上前触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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