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秘密
久久未曾有外人到来的飞雪院今日打破了沉寂,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一直穿过重重守卫直到最深处。
提前在原地等候的银瓶儿满心的忐忑,不久前邓怀戚传信给她,内容很简单,只说公主回来了,稍后就到,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她对再见到公主已经不抱指望了,原本她已经默默准备好了公主“过世”的流程,只等邓怀戚一声令下,永庆公主从此便不复存在了。
可是,突然间,邓怀戚告诉她公主还活着?
又或许,这后面有邓怀戚其它不可告人的计划,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邓怀戚如何安排她只能如何听从,他说公主要回来了,那便当是回来了吧。
银瓶儿不相信邓怀戚会真的领着她家公主到她面前。
车帘掀开,银瓶儿正欲行礼,突然整个人就呆住了,刹那间泪流满面,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的确是公主回来了!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容,熟悉的姿态……
相比于银瓶儿,赵泠月却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正是银瓶儿。
她胖了许多,下颌变得圆润,眉眼中少了几分灵动泼辣,多了几分为人妇为人母的端庄沉稳,也不像从前那样头上总是插着鲜艳的珠钗点缀,而是像普通的管事妇人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用布巾包裹方便做事,仅装饰一根银簪。
泠月跳下马车,低声呢喃:“银瓶儿……”得到对方眼神的回应后,她猛地冲过去扑在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她,“瓶儿姐姐,我好想你。”
“公主,你到底去哪里了?”
银瓶儿也哭,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哭声放肆,像是要把这院墙给冲塌了一样。
邓怀戚看了片刻,上前把泠月从地上提溜起来,“好了,这样像什么样子,有话进去说吧。”
银瓶儿也赶紧擦擦泪,向邓怀戚行礼,“奴婢失态了。”
泠月拉着银瓶儿一起坐在软塌上说话,邓怀戚则坐在外室喝茶,既能听着她们说什么,又不会影响气氛。
泠月与银瓶儿两人分别许久,各自都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哭哭笑笑,泠月的金豆子是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银瓶儿最关心的是泠月的去向,泠月照例把和邓怀戚说的那一套说辞又拿出来同银瓶儿说了一遍。
“银瓶儿,都怪我。”泠月泣道,“都是我不好,我原本以为只要把你嫁出去,让你和阎管家成亲了,你就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漂泊……可是邓怀戚怎么能把你们关起来……”
泠月自从知道银瓶儿一家多年被关在这里就止不住地难过,一时不知道该恨自己任性,还是该怪邓怀戚无情。
银瓶儿听到泠月话语中隐有怨愤之意,不由心惊,往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并不觉得泠月此时和邓怀戚闹脾气是个好主意,若惹恼了邓都督,不仅公主,他们一家人接下来都要艰难许多。
她于是笑道:“公主,你想岔了,那种情况下兵荒马乱的,要想瞒住您的消息,必须有个可靠又熟悉你的人在飞雪院,除了我还有谁能撑起这摊子事?”
“况且大人也未曾亏待我们一家,在这里万事不用愁,吃穿用都是好的,还没多少活计,我们一家人在这里不知道多舒服,你看我养得都胖了一圈,如今兵荒马乱,如果没有都督大人庇佑,我们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泠月一怔,掩饰般地笑了一下。
“银瓶儿,你变了许多。”
银瓶儿笑着自嘲道:“殿下可是说我胖了?我现在做一条裙子用的料子可以顶过去两条,当年我还笑话那些管事嬷嬷粗粗笨笨,结果轮到自己也没好哪里去,到底是生了几个孩子,脸上也长皱纹了,可不是变了么。”
泠月摇摇头,“我是说你比从前稳重了许多,更——”她试着寻找形容词,“更像一个母亲了。”
从前的银瓶儿活泼激烈,提起邓怀戚那股讨厌劲恨不能把他给扫地出门,而现在的银瓶儿会审时度势会顾全大局,泠月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她现在有了家人有了孩子,她想保护他们。
银瓶儿笑嘻嘻地说:“说起来,我们殿下真是天生丽质,这么多年一如从前,就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满足地看着泠月的脸,“殿下你从车帘子后面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以为回到了七年前。”她笑着,“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能够看到你平安无事原原本本地站在这里。”
在外室喝茶的邓怀戚闻言手一顿,他不由从镂空的隔断向内望去。
之前只有泠月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但如今泠月和银瓶儿两个人站在一起,他突然觉得有些违和。
她们两人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时隔七年再站在一起,一个还是刚成婚时的少女模样,另一个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妇人。
是因为泠月还未生育的缘故么?他从前也见过没有孩儿的妇人,的确是比同龄人显得年轻许多,邓怀戚若有所思。
那一边泠月和银瓶儿已经谈到了银瓶儿的几个孩子,泠月兴致勃勃拉着银瓶儿往外走,“快带我去看看,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孩子呢。”
银瓶儿面露难色,看向邓怀戚。
邓怀戚点点头,“你们去吧,别误了饭点就行。”
……
泠月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
她面上带笑,显然心情很不错,她在邓怀戚身旁坐下,“让你久等了。”
“见到了么?”邓怀戚问。
泠月开心地说:“见到了,一个女孩两个男孩,都小小的,最大的也才到我腰这里,圆圆脸,特别招人喜欢,我给她喂点心,她还对我说谢谢,还有最小的那个,我一看他他就笑,他长了两个酒窝……”
邓怀戚耐心地听她说完,给她夹了一口菜放在她碗里,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原来你这么喜欢孩子么?”
泠月听懂了他的暗示,立刻噤声,专心盯着碗里的饭菜。
邓怀戚却不轻易地放过她,“泠月,我也很盼望我们两人的孩儿,男孩女孩都可以,不过第一个最好还是男孩,能随我上阵打仗,父亲他们也盼了很久。”
泠月抓紧了筷子,“这种事情又不是想如何就如何的。”
邓怀戚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换了个话题,“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们,让银瓶儿经常把孩子抱给你玩就是了,刚好她也要回你身边做事,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小孩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要。”泠月立刻反对,声音突兀至极。
邓怀戚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不太愉快,泠月缓和了语气,耐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让银瓶儿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她是你用惯的人。”
“侍女另找就是。”泠月故意打趣他,试图缓和氛围,“难道你还会让我少了人伺候?”
邓怀戚却不打算被她糊弄过去,直截了当问:“你还打算逃跑,不想连累她?那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不见了,我第一个拿她问罪。”
“你想到哪里去了。”泠月说,“我只是不想再破坏她的生活罢了,我想给他们一家人自由,不管是做买卖也好,还是继续帮府上打理庄子也好,让他们一家人自由自在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就行,她应该开始过自己的日子了,而不是和我绑在一起。”
在看见银瓶儿慈爱地抱着她的孩子的时候,泠月就做了这个决定。七年过去,确实有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银瓶儿恪尽职守战战兢兢替她守了七年,她不能没心没肺地当做是理所当然,那可是银瓶儿啊。
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考虑就是,泠月对自己的前途如何并没有什么信心,想趁着还有能力的时候替她安排好以后。
有一个秘密一直横亘在她心头,如同一柄利剑挂在她的头顶,她一直不知道如何向邓怀戚开口:她怀疑自己可能没有办法生育子嗣了。
是的,自从河里惊险逃生,这么久了,泠月一直没有再来月信,开始她以为是一路劳累惊吓导致,还给自己开了药调养,但始终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而邓怀戚是多么需要继承人,她看得明明白白。
邓怀戚见泠月面露忧色,还以为她是在为银瓶儿的事忧心,他说:“你若实在不想让她跟着,再另行挑几个人伺候也没什么,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泠月应了一声,“多谢。”她张张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我有事想和你说。”
今晚邓怀戚频频提起子嗣之事,也许她应该趁机会把话说明白。
“什么?”邓怀戚问。
“我——我没办法诞育子嗣,我的身体出问题了。”
话一出口,就变得简单许多了,“这一年多我的月信始终不至,吃了药也不见好,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也可能是因为那一点点自尊心吧,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我不应该叫你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泠月深吸一口气,“你若改主意了也是应当,送我去黔州就可。”
邓怀戚不悦道:“你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我说的是真的。”
邓怀戚语气有些严厉,“你不过是身体不适罢了,好好调养就行,何以说这种话?”
泠月过去的身体一向很好,现在看着也是面色红润十分康健的模样,邓怀戚并不认为泠月会真的有什么严重的病症,只以为她又在故意推诿。
“天底下身上有小毛病的妇人那么多,真的生不出孩子的才有几个人,我们广请名医,总能治好。你不能自己治不好就下定论,也许是你医术不精呢?天下能人那么多,单说那个田元,在妇人科上就是鼎鼎有名的,回去先让他仔细看看。”
泠月还想分辩,却被邓怀戚不悦地堵了回去,“听我的,回去我们就去请大夫,慢慢调理就是了。”
虽然邓怀戚的态度十分强势,语气也不够温柔,但泠月却觉察出了心底几分微妙的欢喜。
她轻轻点头,“好。”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突然,门外传来响亮的声音:“大人,京城急报——”
邓怀戚原本快要触碰到泠月脸蛋的手收了回去,他轻咳一声,“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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