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江原祈埋在丝绒羽毛里沉默了几分钟,直到心跳频率归于正常。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由子弹刺激怪物,银粟找着机会直接脱离,回来岸上他们再另想办法把那怪物弄出来。
但江原祈算漏了银粟的打架习惯。
树林里扛着黄蜂毒刺硬刚;船上利用怀表的一秒时停对着触须直冲;蜘蛛洞穴中一接到他的指令,就直接跟人对招换伤害强行捕获。
以及几分钟前对极近的腐蚀漩涡视而不见,毫不犹豫掉头反杀。
堪称两败俱伤式打法。
仿佛只要给他留一线生机,他就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把对手干掉。
甚至无所谓于自己受伤。
这不太好。
江原祈的习惯是时刻留有后手,凡事讲究可持续性发展,除非基本胜券在握,不然不会考虑去赌也许会一次性玩完的可能性。
每次反扑都在一瞬间结束,他想银粟做决定时大概没有去考虑太多利弊,更倾向于直觉地这么做。
好像对他来说赢得胜利才是最终需求,自身损失不在利益范围内。
江原祈觉得这个问题必须好好探讨一下,否则未来总会吃亏。
但是。
刚从水中脱身的猫头鹰身上有些狼狈,蹭上水的绒毛再粘上沙子,乱糟糟的看着很是可怜。
看向他的眼睛温顺乖巧,全无打架时的狠戾。
江原祈略一迟疑。
算了,回头再说吧。
叹了口气,江原祈张开手臂抱住毛茸茸:“放松,我给你做个精神疏导。”
雪鸮顺从地蹭蹭他的手:“咕。”
身为行走镇定剂,江原祈自觉精神力控制水平见长。
熟练地放出信息素加以安抚,江原祈阖上眼,潜心浸入没有实体的精神空间之中。
第一次使用精神疏导时,他只望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他在黑暗中寻找不和谐的破坏点并加以修缮。
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黑色的雾气稍有退散的趋势,却没完全散尽。
他在有限的视野范围里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块雪地。
脚下是厚重的大雪,一脚踩下去深陷其中,每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他耐着性子一步步行动缓慢地往前走,直至眼前出现一株枯树。
有一只灰白色的猫头鹰落在枯树底下,远看过去与雪地的颜色融为一体。
感知到江原祈的目光,它突然睁开眼睛,瞪大了金灿灿的兽瞳与来人对视。
江原祈走过去,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
雪鸮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江原祈随即从银粟的精神空间退出。
所在场景完成一个大转换,他多少不适应地迷茫了一阵。
之前与章鱼博弈时他就在想,也许精神空间是一个虚幻的实体,其中会反应出一些所属人的特质。
倒是很有意思。
那他自己的精神空间是什么样的呢?
江原祈不由好奇。
视线越过雪鸮的灰白色羽毛,伊里斯站在一边,无所事事地抛接那枚纹章令牌。
间或朝他们投过来的眼神里带点意味不明的怪异。
似乎每一回他与银粟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伊里斯的表情都有种微妙的崩裂,若要比喻,就类似于看见鱼和鸟一起在天上飞的违和。
其他军雌士兵偶尔也会表现出相似的反应,但都没伊里斯这么强烈。
说起来现在他和银粟从种族上来说,的确是天敌关系。
江原祈能理解到军雌们的意外,但对伊里斯的过度惊奇想不明白。
毫无疑问,对于银粟的实际身份,伊里斯肯定知情。
是什么样的身份会让伊里斯做出如此反应?
江原祈若有所思。
海滩上的对峙暂时告一段落,但可能存在的炸岛危机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添了不少新伤的银粟这会儿看着倒比江原祈更精神一些。
于是江原祈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让人把他拽起来,几人走向瘫软在海滩另一边的昆虫。
与其说是虫……
沙滩上,刚才那昆虫趴伏的位置,此刻只余下一滩水。
若不是伊里斯全程就在它旁边看着,他们现在该疑心它是不是偷偷逃回了海里。
“千真万确,我没讹你。”伊里斯比划道,“过一阵子它就变小一点,我没看几眼它就化掉了,是真的。”
江原祈望一眼头顶的天色,昏昏沉沉,全然不见太阳。
他低头观察这滩残余下来的,看不出来是海水还是胃液的恶臭液体,嫌弃地皱了皱眉。
液体的中心,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银粟用布包裹手指将它拾起来,仔仔细细擦拭过一遍才换进手帕里摊平。
那是一把形状如同锥子的银色钥匙,不知道能开哪里的锁。
江原祈端详半晌没看出来有什么玄机,便先收起来待议。
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但江原祈觉得,他们抓到的昆虫恐怕不是那络腮胡的原形。
几人返回海边,小心谨慎地搜索了一圈海岸。
沙滩细软,沿路只能看见礁石与玩闹的小昆虫,其中一块礁石附近落了一只奶白色的海螺,石头底下没有螃蟹。
……等等,海螺?
江原祈猛然刹住脚步。
海螺是贝壳类软体动物,这个世界有海螺吗?
海水扑打在岸边,退去时带着碎石块一同回落,位于更前方的海螺却纹丝不动。
“银粟,看看这个。”江原祈转头呼唤猫头鹰。
他们试探着朝它丢了块石子,石子径直穿过了那只海螺,落进远处的海浪里。
幻觉?
江原祈诧异地打开精神网探测,没检测出生物波动,可以确定只剩下躯壳。
他干脆勇一把,直接伸手去够。
手指穿过海螺,摸空气一般毫无感知。
江原祈不信邪地又晃了几次,最后一下明显不耐烦地曲起指节敲上去。
“啪嗒”。
指节忽然磕到实物。
紧随冰冷触感一齐涌上脑海的是一阵天旋地转。
深海,巨虫,黑里透红的血色。
他从海底到达天际,最终双脚落到地面,烟雾弥漫间一双手兀然掐住他的脖子。
眼前是一张残破的脸,疤痕从脸颊横跨到另一边眼角。
他在剧烈的咳嗽声中陷入黑暗。
“——!”
“殿下!”
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江原祈骤然回神,蓝色的海印入眼帘。
“啊,怎么了?”
问着,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那只海螺。
银粟半跪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您刚才……没事吗?”
江原祈转过头,对上一张焦急不安的脸,对方的视线在海螺与他身上游离,似乎是在自责没有及时制止他的动作。
也不知道刚才银粟眼里的他是什么样子,双目无神或是面目狰狞?
在脑海里构想可能的表情,江原祈自己把自己逗笑了,连忙轻咳一声:“怎么说呢,像是做了个梦。”
从出海以来,类似的景象他看过好几遍。
每次都突如其来,感触既真实又虚无缥缈。
第一回是与章鱼的精神力互博,第二回是那天夜里的噩梦,第三回便是刚才。
噩梦里的场景在后来实际发生了,那这次的幻觉是否也是某种预示?
“没事,小问题。”
他状态恢复极快,片刻就从幻觉余韵中抽身脱出,非常大心脏地一笑置之。
银粟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垂头丧气不知在想些什么,江原祈忽然就联想起自家耷拉脑袋的布偶猫。
天底下毛茸茸难过起来都一个模样。
他没忍住揉了把眼前人的发旋,发质细软的黑发蹭过指尖带点痒意。
怔愣的金瞳望向他,眨了一下眼又迅速降低视线,落在领口又飘向沙滩。
银粟潜意识想把头埋低下去,却因为江原祈没收回手而硬生生僵在原地没动弹。
也太容易害羞了。
江原祈看到黑发间透出的薄红,无声勾了下嘴角。
他拍拍沙子从沙滩上站起来:“我们回去吧,看看他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顺着年迈士兵的指引,士兵们顺利找到了悬崖下的船只。
船身完好,没有被人破坏,零件稍有老化但修理修理也能凑合用。
把这么多人塞进几艘小船里有些困难,他们做了不少加固以防船只进水。
江原祈在海滩上与士兵们回合时,整顿工作已经全数完成。
船只很快起航,不多时便把小岛扔在身后。
江原祈逮着银粟去处理伤口的间隙,溜出船舱堵了伊里斯。
要深究起来,伊里斯在他们这可以说是危险人物。毕竟之前是那络腮胡的帮凶,放在士兵堆里简直人人喊打。
所幸士兵们没见过他的人形,这会儿才能在甲板上悠然自在。
江原祈在他身边站稳:“我问你一个问题。”
伊里斯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什么?”
懒得拐弯抹角,江原祈直奔主题道:“银粟的事,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对吧。”
语气笃定的肯定句,伊里斯闻言一愣。
他来回反应过这句问话的意思,脸上表情从不解到恍然大悟:“你不知道?怪不得……”
为数个小时的迷惑心情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伊里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应该知道?”江原祈反问。
伊里斯看着江原祈的脸,手心掐着下巴似在思索什么:“好像也对,你皇室的人,没见过也正常。但是你们士兵也没见过?”
那我怎么知道。
“好好说话不要打哑谜。”江原祈敲敲船边的栏杆,“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是什么身份。”
“其实我觉得吧,你不知道挺好的。”
话刚出口,看见江原祈眨眼间下压的嘴角,伊里斯大敌当前般秒怂,赶紧补充说明:“不是,你们现在不是关系还不错嘛,我不想挑拨离间。”
忽然,背后一声爆炸的轰鸣响彻云霄。
船上的人同时回头望向那个方向。
小岛的轮廓退变为一个巴掌大的点,这时火光熊熊燃烧,上空冒出浓浓的白烟。
海水为之震荡,巨大的冲击让船身左右摇晃。
甲板上的两人抓紧栏杆,沉默地看着火光明灭。
许久,江原祈慢悠悠地开了口:“那络腮胡没给你留活路啊。”
伊里斯没吭声,算是默认。
“我让你跟着我们走,也算是救你一命。”江原祈转向伊里斯,缓缓笑起来,“就当你欠我个人情?”
“……”伊里斯表情空白,只觉得兜里的星星纹章令牌顿时不香了。
江原祈又笑了一声:“别这个表情,说好给你的我不会收回来。人情我记在账上了,以后记得还。”
语毕,江原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伊里斯的肩膀,返身消失在船舱入口。
伊里斯独自站在甲板上,盯着远去的小岛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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