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很热吗
耳畔银铃作响,温风和煦。
姜辞卿的凤眼带着难以察觉的神色,盯着他良久良久,久到院中的花香味,穿过层层墙面,被微风带到周身。
香气扑鼻的恍惚感,让唐清安带着雾气的双眸,清明了些许。
微微后退半步,将身子依靠在漆红木柱上,他抬眼望着男子,顺光之下那俊逸的容颜带有几分削薄。
原来,眼前的人比自己要高些啊。
羽睫轻轻颤动,随后覆盖住眸中的情绪,心底升起股无名的压抑来。
唐清安这局促不安的举动,尽数落于姜辞卿的眼中,只是他看破不说破,等待着对方酝酿好话语,来告诉他真实。
终于,雪发仙人蠕动唇瓣,带着几分歉意道:“你资质不错,跟着我会耽误了你,你要不要……另选他人?”
“师尊就这么讨厌徒儿?既然讨厌当初又为何要收?”收了又为何不认?
姜辞卿吐气轻笑,带着极为讽刺的意味,也不知是讽刺自己还是讽刺对方。
明明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心如手脚一般冰凉,这颗起起落落的心脏,最终还是要归落于原点。
对方的话似刀刃割过骨头,留下长长的一条痕迹,若不把痕迹掩饰住,那么它会永远的留在那,等着你一次又一次的看见,想起。
他伸手捂住额头,将眉间的朱砂痣覆盖,那双桃花眼中仿佛泛着水雾,惹人怜爱,喉结微动声音带着低柔,如林间的飞鸟蝉鸣般悠扬。
“我,只是想试探你,并没有…讨厌你。”从一开始,只是想试探你对我是否有威胁,虽有猜测和警惕,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讨厌。
“师尊想试探什么?结果又是如何?”
姜辞卿上前一步,意图直视对方的双眼,却蓦然发现这人,面容上的不对劲。
眼前人的脸颊泛着薄红,与他洁白的唇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方的呼吸显然有些急促,那双眼睛在亮与暗之间互相交替,整个人散发着不可言说的情动。
“想试探……”唐清安张唇,他的脑子有些许迟钝,一时间竟想不起说的话语,微顿片刻才继续道:“试探你想不想杀我。”
心底一沉,姜辞卿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自己想试探对方会不会杀自己,而对方在试探自己会不会杀他?
所以,之前唐清安所有的行为都只是这个吗?
“那结果呢?”他问。
他知道此刻的唐清安很不对劲,但这是最佳套话时机,毕竟浑浑噩噩的意思,是最容易说漏话的,他想知道结果。
结果……
唐清安在大脑中默念这两个字,将心底的结果缓缓道了出来,“你是天道派来的劫难,但你是无辜的,所以你若不愿卷入这场纷争,可以拜大师兄为师,你结界之术不错的,他是不会拒绝的。”
天道?劫?
一霎那,那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在这句话中找到了源头,顺着源头摸去,终于解开了今世的一切谜团。
而内心也逐渐涌起一抹喜悦,他上前几步将唐清安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伸手捧住那张绝色如雪中红梅的脸颊,入手的烫意让他呼吸一置。
“谢谢你。”唐清安。
无论是是前世还是今世,谢谢你对我这个罪人,始终保持着最纯净之心。
“谢什么?”唐清安微微侧头,将自己的脸颊无意识摩擦着对方的掌心。
姜辞卿的手掌很凉很舒服,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虎口处,有着薄薄的一层茧,脸颊扶过那处时,还能感受到一丝痒意。
男子因一时情动,没忍住捧住了这人的脸颊,而对方因意识朦胧,用着最原始的思维,朝着冰凉处接近。
“师尊很热吗?”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是热的,为什么会跟着师尊热?
唐清安微顿,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皱着,热吗?他并不感觉热,只觉得
浑浑噩噩的,这种感觉就像身处美梦之中,身体想清醒过来但大脑却想沉睡其中。
所以他现在是在做梦吗?自己好像有些时间,没有再梦见眼前这人了。
“不热……就是,想睡觉。”很困很困。
话音才落,姜辞卿便看到对方的眼眸闭紧,却又在下一秒猛然睁开,随后又开始打瞌。
黑又浓密的睫毛随着桃花眼的举动,一下又一下的煽动自己,如即将展翅而飞的蝴蝶,正在努力的扑展。
将手插入对方的雪发之中,让这人能安稳的靠在自己的胸膛,随后他轻声道:“那师尊睡吧,徒儿就在这,哪也不去。”
*
唐清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以往师尊还在时的事情,这是这段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如今不知为何竟在梦中展现。
绵绵细雨在朦胧的天地间落下,耳畔是沙沙作响的风声,夹带着雨珠拍打在幼嫩的脸颊上。
有些凉,也有些冷。
他就这样躺在泥地之中,任由高空坠落的雨珠如石子般,打落在脸蛋上,眼角有泪珠滑落,融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土地上。
鼻尖是让他受不住的作呕气味,但他不得不将这份难受咽下,不去看也不去想。
颤抖着身子,艰难的蜷缩起来,将心中的恐惧与哀伤全部埋藏在骨骼中,这蒙蒙细雨无法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全部洗刷掉。
他不明白,就因为是妖所以得赶尽杀绝吗?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做。
风声掩盖了少年的呜咽,指尖狠狠的深入泥土之中,混夹着血液。
突然身上的雨被隔绝,少年浑身猛颤,他如打了鸡血般快速从淤泥中爬起,抬起那张幼稚中泛着坚毅的脸庞,望着眼前的人儿。
他顿住,将落到唇边委屈而又无助的话语,尽数淹没下去,只呆呆的望着为他撑伞的白衣仙人。
“抱歉,不是你心中所想之人。”
白衣仙人面露淡雅之笑,如三月春风吹过心间,将少年惶惶不安的心跳给平复。声音更是温柔如玉,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让人着迷,也让少年有种无言的安全感。
少年颤抖着张开唇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那张被血液侵染的容颜上,是迷茫也是无助。
“杀了你母亲的恶人,已经死了。”
立时,少年瞪大眼睛,满脸的错愕,“死,死了?”
他的声音许是因为呜咽的太久,短短两字带着无边的沙哑,语气中不是复仇后的快感而是震鄂。
白衣仙人轻嗯,道:“自杀死的。”
平静的叙述,让处于呆滞的少年瞬间崩溃,“自,自杀死的……?他凭什么能自杀死?!”
无能的怒吼在雨夜中徘徊,少年似发了疯般的摇头,他到现在也无法提起勇气,去看身后的尸体,他不能也不敢。
秋阳静静的看着,这个莫约十岁的少年捂着脑袋无声流泪,这个年纪本该是锦衣玉食,风华绝代,无忧无虑的,却因一场变故导致家破人亡。
他又该如何向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解释,杀他母亲的,正是他的亲身父亲。
秋阳抿唇,缓缓的蹲下身子,他将手中的桃花伞往少年那边轻移些许,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你的父亲,在死之前传信于我,想让我收养你,你意下如何?”
天边闪过一道雷电,为这深沉的雨夜点亮了一瞬即逝的微光,少年捂着脑袋痛不欲生,他听见对方的话语,呜咽着。
“我,我知道,知道杀人的,是谁……只是,只是……”
只是他不敢相信,更不敢回头去看保护自己的母亲。
他就是个懦夫,无能也无力。
闻言,秋阳怔住,他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只是因为失去亲人而疼哭,因为恶人死的太简单而感到愤怒。
如今看来,却是因为父母的相残而感到痛彻
心扉。
“你父亲为心魔所控,这一切都是因果,你不必太过于悲哀。”
说着他伸手去抚摸少年的脑袋,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温煦,掌心有法术流动,穿入少年的眉间。
不过刹那,少年神色变得恍惚,眉间呈现出如血的红,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潼。”
“有字吗?”
“没有。”
“那从今日起,字为清安吧。”
从今以后,一世清静平安,唐清安。
秋阳施了法术,以眉间的朱砂痣为封印,将这段过往匿去,至此永久。
撑着少年昏睡的时间段里,他为少年的父母在山间挖了座坟,以木牌立于坟前,却未写任何名字。
而少年清醒后,已然是在白衣仙人身侧,他的怀中抱着一把桃花伞,伞上有着淡淡的幽香。
他歪着头,望着衣裳飞舞的白衣仙人,眨巴两下眼睛,懵懵懂懂道:“你是我的师尊吗?”
秋阳弯下腰,以轻敲对方的额头,不轻不重却还是让少年啊了一声,他笑道:“不是你师尊还能是谁?”
少年嘟起嘴巴,将怀中的桃花伞塞进对方的怀中,“还不是师尊经常忽悠徒儿,让徒儿感到危机嘛,要是不问问,什么时候被师尊抛弃都不知道!”
“桃花伞师尊自己拿着!徒儿才不要拿!上面有股气味很不好闻!”
接过桃花伞,鼻尖轻动,确实在上边闻到一丝血腥味,微微将眸子眯起,他问:“徒儿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唐清安啊,师尊该不会又把徒儿名字给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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