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雉罗面不改色，“我想看看别人的。”
“旁人的命本是能随便看的吗？这可是天机，天机！”
大司命惊魂甫定，却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说说，想看谁的？”
雉罗冷冷抛出两个字：“南巟。”
“……”
“他的命本也是空的吗？”
“……”
大司命拉着她坐回案边，极为好性地安抚道：“来，不要冲动，咱们有话好说。”
雉罗看出他的态度反常，知晓这其中定有些瞒着她的隐秘，便更觉得自己占理，姿态也放高了些，“那说罢。”
“这事说来倒是也有些年头了，你也知晓，过往之日，你、我，再加上南巟，咱们常常共聚，时间久了，我其实也觉得你们俩…凑合凑合得了。”
大司命停顿了片刻，小心打量着雉罗的神色，见她面上没什么太大波动，这才放下心继续道。
“我想着你毕竟是个女君，脸皮总是薄些，总不能来劝你开这个口，私下便先同南巟提起过这事，但是他…”
“他拒绝了。”雉罗自以为了然地抢白道。
“倒也不是，”大司命却摇摇头，神色开始有些异样，“他其实没有直接否决，但是却提出了个奇怪的要求，说…想要查看你的命本。”
“那你就给他看了？”雉罗眯起眼。
大司命似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连连摆手，“我哪是那等毫无原则的神，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雉罗却看穿了他的把戏，轻哂了声：“可他最后还是看到了吧。”
大司命搓了搓手，笑得有些刻意，“有一日你不在，他忽然提起曾在人界有一段极短的邂逅，只是离开的过于匆忙，所以想要看看那姑娘后来如何了。”
雉罗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震动，“他？邂逅？”
她实在很难想象得出，南巟能和任何姑娘有什么牵扯。
大司命似是怕她再度暴起，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不要有太多想法，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早就过世不知多少年了。”
“我对他早就没有想法了，”雉罗颇为无奈地推开他的手，“然后呢？”
大司命暗暗观察着她的动作，见她坐得安稳，这才缓缓解释道：“本就是小事一桩，我自然找给他了，但是他看完之后，又同我说，他总觉得你和那个姑娘有些相似，不知你是否有□□曾下界，故而想看一下你的命本方能确认。”
雉罗一时不知该作何神情，总觉得这种“你爱我是因为我像她”的情节，在高禖殿那些纷繁错综的姻缘线里似曾相识。
大司命又酝酿了片刻，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想着…你若真与他有那么一段过往，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还是将你的命本找出来了。”
雉罗嗤了声，“你不是怕泄露天机遭反噬么？”
大司命连连摇头，“我哪敢看啊！自然是丢给他了，窥探天机的是他，总反噬不到我身上。”
“所以他看了，发现是空的，就告诉了你？”雉罗虽这么问，不知为何对他的说法却总是有些怀疑。
大司命双手一合，一脸诚恳，“正是如此。”
雉罗沉吟片刻，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司命笑得更僵硬了，“就是…他走之前不久。”
雉罗之前一直不太理解南巟突然离开的原因，今日知晓了这一段前情，倒似是忽然想通了不少。
想来自己与他相处这么些年，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原来竟是自己回错了意。
得，成替身了。
从大司命处离开时，雉罗不免有些怅惘，她原本是想去挖掘一番曷月的过往，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又是通过何种手段了解到了自己的诸多信息，知己知彼，方能更好推断他下一步的动向。
可万万没料到，他的命本竟是本无字天书。
更令她的是意外的是，竟还机缘巧合顺藤摸瓜，牵出了南巟当年的一段往事，若是他如今还在，怕是少不了一场尴尬。
雉罗终于对南巟的外出云游生出一丝庆幸，更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当年对他并未生出些太过强烈的情感，总还不至于坐实了替身之名。
思及她与南巟初识之时，雉罗尚是懵懂初生，那些如今只活在传说之中的古神不是消失便是身殒，天界唯独剩了他们这三两个小辈，并没有如今这般热闹。
但也正是在那时，人界重新建起了通天之途，飞升上界的小仙便渐渐多了起来。
仙人多了，那些有资历的便开始不愿意同新飞升的平起平坐，总想着要分个先来后到上下尊卑，故而天界先是按照飞升的年份，分为上中下三重。
可飞升的仙人不断增多，三重还是不够分，后来又各化三分，便成了如今这九重天，而封神后的诸位神君，虽说是身处九重天之上，实则是第十重。
可即便划成了九重天，若是往后仙人继续多下去，总还是会有新的不满出现，故而南巟当年定下了规矩，仙人若想要升上一重，便不能单凭资历，必须再度下界历劫，唯有勘破重重人性，方能成就神性。
这样一来，这些仙人有了动力，不至于总想着起些事端，二来，他们也并非日日盘桓在天界，而是分散下界去，上下九重倒是就此轻松不少。
雉罗总觉得有些可笑，这些在人界皆是天之骄子的修士，历尽千辛万苦方能飞升上界，本以为能成为逍遥神仙，谁曾想天上还有九重阶梯要慢慢爬，为了最终能坐上神位，甚至还要回到下界，再过些比修行更苦的日子。
这一番上下往来，也不知究竟是为谁辛苦奔忙。
诚然，她作为先天古神，看这些飞升而来的仙人总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时间久了，她便和同样出身南巟愈发亲近，甚至生出了些异样的情愫。
对于上神而言，男女之情虽说并非有什么古律严令禁止，却是极为罕见的。
别说在九重天之上，便是在那下面几重的仙人，也鲜少会生出情爱之意，毕竟好不容易熬到了这等地位，没有谁会拘泥于此类微末小事，看到美貌的仙君，想到的可不是什么风月旖旎，而是暗暗猜测对方是否会是同自己争夺上升之位的劲敌。
但雉罗并没有那些顾忌，反倒使她成了个例外。在大司命那里混迹的多了，她也看了些所谓师徒禁忌的命本。她当时觉得，自己和南巟的关系，其实也有些相似，他们若是可以冲破阻碍结为伴侣，自己为何不能一试呢？
可尝试的结果嘛…便是南巟的不告而别。
思及此处，雉罗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
倒不是因她对南巟还有什么求之不得的执念，其实在他走后自己便想清楚了，一切不过是好奇心作祟，即便他离开后，自己也并没有觉得痛彻心扉，不过是少了个玩伴，多少有些无聊罢了。
但她就是想不通。
南巟并不是那种硬生生作出一副冷心冷清模样的神尊，相反，他的脾性甚至能称得上谦和，但这种谦和并非自降身份去迎合对方，而是他对自己掌控的一切有着绝对的自信，根本犯不上用那些表面上的倨傲来彰显自己的地位超然。
但雉罗总是暗暗觉得，他并没有任何作为“人”的感情可言，对自己的别样态度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可他居然会对人界女子生出柔软的情意，简直难以置信。
她生来就在天界，从未踏足过下界，过往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去人界走上一遭，可如今她倒是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人界当真这么神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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