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地不仁,天道有私
魔教变天了。
底下的教众虽然还没意识到这一件事,只觉得最近的事务有所增加,但参与了会议的人对此了然于胸。
一条又一条精准的指令由魔教总部发出,再有底下三堂高效地执行。不过七天时间,这个江湖上曾经的阴影迎来了新的主人,并在暗中重新运转起来。
屋内,床下和桌上堆满了账本,几乎让人没了落脚的地方。林无极一边翻阅着账本,一边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十年前的记账厚极了,光是入库的宝物就记了有十本六寸高的账本。就这一叠数十斤重的记录,就足以证明十年前魔教动作之大。
应天弃抱拳,微微屈膝道,“杀手楼被人放了把火,绝大部分的罪证都已经烧毁。但根据属下查到的消息,唯一一具能辨认的尸体胸口有一坑洞。”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林矫筠不理教务,退位于林无极以来,魔教已经退隐太久。如今,若想要重回过去如日中天的地位,这势必需要一定的时间。或许不一定要太久,但七天绝对不够。
因此,一些表面的消息,又或者是存在已久的老牌势力的消息,他们倒是不缺。但再深一点的情报,就只能靠慢慢的收集和积累。
林无极眼也不抬,再次换了本账本。她目标明确地在脚边一堆的账本中挑挑拣拣,终于找到分别属于九年前与十年前的两套。
即使一直都被保管在干燥的暗室中,但因为时间久远,账本的纸面已然有些泛黄。由麻绳捆住的纸张脆弱无比,仿佛一用力就会破碎。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草草翻了一遍,里面记载的大多都是一些名贵罕见的药材。它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且后面都标有已支出的字样。
林无极记下这两特点,一目十行地翻阅着账目,鼻尖轻哼道,“嗯?”
眼见着对方沉迷于账目,无心听人汇报的模样,应天弃一时有些迟疑。她看不透林无极,更不明白这是有意给她一个下马威,还是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
虽然林无极变得顺眼了许多,但不管她是开窍,还是突然中邪,她都最好不要太快变回原样。
应天弃低下头,冷静地说道,“属下已于三日前去开棺验尸。虽然还不确定造成致命伤的武器种类,但死者身上受的内力的确与教主同出一源。”
匆匆翻完十年前的账本后,林无极转而看向了九年前的。九年前的账本显然少了很多,只有不到三本。
她已经对栽赃的人有眉目了,只是还缺一个嫁祸的理由。因此,她漠不关心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手下人的办事不力做任何评价。
但正是因为这种早有预料般的云淡风轻,反而让应天弃感到久违的紧张。她头上好似悬着一把刀,但她始终不知那刀何时才落下。
就在她想要再解释些什么时,座椅上的人终于把另外三本也翻了个大概。林无极合上账本问道,“神医是什么时候来教中的?”
说到这事,应天弃就气愤不已。
“十几年前。当年那伪君子欺骗阿筠,他说他手上有本古籍,上面有医治教主的方子。只是因为时间久远,记载有残缺,所以他需要足够多的天材地宝来试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内心的火气。这是阿筠唯一的女儿。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林无极误解她母亲。
她咬着牙道,“但谁能想到,他只不过是想利用阿筠谋取其他门派的宝物。所以阿筠在知晓被骗后,这才出手灭了神医谷。”
用夺来的天材地宝求神医医治,和在神医的要求下去抢夺宝物,两者的风评可截然不同。之所以会有两个版本,不过是因为一个玩弄时间线,颠倒因果的小把戏。
林无极轻点着账目,指出了整个账本中最关键的问题:“灭谷后,为什么没有新的药材入库?”
十年的时间,真的太过久远。况且她当时只顾着担忧阿筠的伤势,其余的应天弃已经记不清太多了。
应天弃摇摇头道,“具体的事只有阿筠一人知晓。”
说到一半,她突然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来者不善,有不怀好意者正朝着屋子内闯来。
林无极刚成长一点,着实没必要揠苗助长。现在让她面对凶神恶煞的敌人,只会把她吓得缩回地底。
应天弃目光凌厉,按上剑柄。她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稳稳的守护在林无极身前。
魔教总坛向来戒备森严,而为了避免教众的打扰,教主的屋子更是一向位于教内深处。以三位护法对她的保护,怎么会有人能突破防线,舞到这里?
难道是剿魔大会提前了?不对。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最在意脸面,他们私底下不见得很干净,但断然不可能明着深夜偷袭。
应天弃放缓呼吸,面上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暗中却调动起内力。长剑隐隐出鞘,而她则神色自若地说起杀手楼的事,“教主,杀手楼的事请再给我些时间,我已派人核对杀手楼和魔教共同的敌人。”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显然,那偷袭者已经快到屋外七尺远的地方。
应天弃语速极快地交代完接下来的安排,接着赶忙行礼告退。她要赶在外来者进来前,趁着林无极还没注意,先把这宵小之辈在屋外解决。
但还没等她转身,她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她什么时候被点的穴?为什么?
顶着对方困惑不解的目光,林无极将手中的账本随手抛到了桌上。她的声音无比的平,又无比的冷,是高山上积雪化成的水,清脆动听又寒冷刺骨。
“不必,直接往神医谷的方向查。无论是谷内药材的去向,还是没处理干净的人的踪迹,一个都不能放过。”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林无极内力如此高深,结果这么近的敌人都发现不了?空有内力,却缺乏技巧,更不懂人心险恶,所以才如此没有防备之心。
应天弃想到这,她心中暂时不能让对方见血的想法愈发坚定。她当下运转功法,以图强行冲破穴道。同时,她还不忘焦急地解释道,“可以,小教主。但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应姨还有要事要办。”
下一秒,屋内火烛烬灭,只余幽暗的月光撒入屋内。寒风乍起,一黑衣人破窗而入。乌黑的匕首隐藏于黑暗中,直指林无极的咽喉。
“教主!小心!”
强行冲破穴道后,应天弃受了不小的内伤,以至于硬生生吐了口血。她看着毫无防备的站在月下的林无极,瞳孔紧缩,心头一紧。
她来不及调息,便猛地抽出腰间的重剑,向着匕首拍去。
天地一片寂静,应天弃甚至没有听见本该响起的兵器碰撞声。她蓦然抬头,却见面前停了一双手。
这是一双没有任何老茧的手,它白嫩小巧,甚至手窝处还带着些肉感。那只手就像她的主人般,无处不精致。
在玄黑色重剑的衬托下,那指尖白皙到近乎透明。唯有与剑尖相接触的那指腹处上,透着点点粉嫩的红晕。那手指看似纤细无力,但它不过是不轻不重地抵在重剑的剑尖,就直接让后者不得寸进。
只可惜,无论如何观察,这双手都不应该是习武之人的手,反而更像是娇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的柔夷。
比起摸刀剑这一类粗糙的武器,这双手或许连绣花针都没碰过。而那手的主人摸过最硬的东西,说不定还是被除去所有的尖刺的花茎。
但林无极确实也像是在观花。她一个巧劲将应天弃的重剑推开,接着转身面对突袭而来的杀手。
不过一息的时间,她便动作轻巧地拔掉了花茎上的刺。
她左手指尖轻轻搭在黑曼陀罗那修长的根茎,右手抚上黝黑神秘的花瓣。她垂眸凝视着手心的花朵,然后手指略微一个用力,便摘下了这朵绽放在黑暗之中的花。
可月中的仙子又怎会看得上凡间的花朵?花朵不过是刚摘下,就被她随意地抛在一旁。
失去根茎的支撑后,花瓣只能无力地垂落于地,而等待他的只有零落成泥的下场。
林无极抬脚,跨过地上的花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
但谁能想到天道不仅有自己的想法,还将人世间分成三六九等。所有上了简介的人不会死,其余的却不在保护之内。
应天弃没有料到这惊天的反转,她双眼难掩迷茫地唤道,“教主?”
“无碍,”林无极似笑非笑地说道,“应姨,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可不要再让我失望。”
明明她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但落到应天弃耳中后,她只觉得寒意刺骨,就好似是上位者对她下的最后通牒。
在她的目光下,看似不通世事的少女窝在椅子内,而她的指尖上满是尚未干涸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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