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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心梦难遂


“从军……”

        不但是轩辕承烈,就连茗娘,也被风不破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到了,两双四只眼睛,齐齐看向了那半张丝毫没有变化的脸。

        风不破的右脸有两处伤疤,由颧骨上交错而过,不过,这不是最怕人的,怕人的是左脸。

        风不破在厮杀中,被斡人悍将脱里虎用狼牙棒砸伤了,一张方正黑脸上,右侧还算完整,左侧,只是侥幸保住了一只眼睛,其余的,几近全毁。

        筷子粗细的三道疤痕,由额头直贯下巴,连眼皮上也郁结着疤结,颧骨被砸塌了,下颌鼓胀出来,成了左腮的最外沿,鼻翼的皮肉缺损一半,变作了一个硕大的窟窿,嘴巴也翻卷了,耷拉着一方皮肉的左嘴角,即便是开怀畅笑,看过去,也是哭丧脸的样貌。

        从军,是家中一个小小的忌讳,虽然都知道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结果,但是,三人便如危机时钻入草窝的母鸡一样,极力的回避着这个话题。

        尽管,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在主动或者被动的围着这条道路在努力。

        茗娘不愿轩辕承烈从军,是出于不愿自己亲近置身险境的考虑,当然,她软如溪水的心肠和自幼养出的崇尚文华的心态,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在茗娘的熏染下,轩辕承烈也生了一副绵软心性,幼时,看到家中的鸡鸭被斩杀,甚至也会哭闹一番,虽然之后年岁长了,心性变得坚忍些,甚至看着人头落地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一份心肠却没坚硬多少,敲碎那层因少年人特有的好脸面等特性围裹起来的坚冰,心头内里,依旧是一片柔软。而军中恰恰是个动辄就是要以性命相拼的处所,很是不合他的这份心性,自然就有着不愿认了宿命的想法。

        轩辕承烈不愿从军,这是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的,想与风不破和茗娘长久的朝夕相伴,不愿分离须臾,才是最主要的。

        风不破虽然是他心中如师如父样的人物,但是,终究没有名份,仅仅挂了一个护卫的名头,这样便没有了永久呆在家中的理由。

        至少,重伤之下,年老之后,没了厮斗的本钱,在寻常的人家,被逐出家门那是必然的结果。这样的事情,绿安城中每年都会上演几次。

        茗娘和自己倒是生不出那样的狠心,反是风不破,因为事事讲求义气脸面的性情,那种情形之下,注定不会在无所事事中心安理得的享着两人的供养,恋栈不去,必然会寻着借口和机会,从此远离,无论那时这个家是贫穷还是富贵。

        这份顾及下,替风不破找寻一个长久留在家中,直至终老的理由,便成了轩辕承烈心心念念的事情。

        茗娘倒是起过让轩辕承烈拜师的念头,只是,风不破却不愿意。

        按照风不破的说道,师父在弟子面前,固然是授业传艺的人物,是如君如父样的神圣,也是日后兴盛发达的依仗,一个名动天下的师门出身,便如出身显贵世家一样,提起来,便不容小觑,无形中,就会比寻常人得了许多便宜。

        只是,天地君亲师,作为伦常至尊,师父不可以轻易拜下,毕竟,一个师徒名分,不仅意味着习练了师门的技艺,也意味着将承继着师门的荣耀和恩怨,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如此之下,投入师门以后,便如女子需要从一而终一般,不是可以轻易离弃的,一旦离弃,改投他门,会被人认作品行有瑕,从而被人小看。

        寻常人被小看了倒是没什么,可是,轩辕承烈却不同,他注定是混迹官场的,那内里,虽然是一团腌臜,但却偏偏是个讲究名声的所在。

        轩辕承烈身上背有勋贵爵位,尽管时下困顿,但是说起出身,总是一份高贵之属,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是能寻到一位名声显赫的师父,便更有了飞黄腾达的凭借。

        自己只是个脱离行伍的残废老军,还没什么名气,虽然可以教授一些武艺军略,但是于声名上,却没有什么帮助,如果现下拜认了师父,如果轩辕承烈日后遇上什么显赫人物,再另行拜师,至少在名声上就会打了许多折扣。

        这般情形之下,反倒是有实无名更好一些,至少,在日后,轩辕承烈能像个白璧无瑕的女子,可以挑拣了夫婿一样,随意选择了师门。

        那时,轩辕承烈还小,风不破的一段说教,虽然让他明白了拒绝的理由,但是还没有体会到这份拒绝背后的深情。

        只是,四年前的秋日,亲眼目睹了风不破一根扁担擒了两个斡人探子的雄壮威风之后,一点点琢磨了那个面目丑陋但是内心精细的汉子的好处之后,他才明白拒绝背后,那份视己若子的深情。

        那是轩辕承烈平生最荣耀的一段时日。

        那日,随着风不破打柴归来,恰好遇见绿安守备营的兵士正在追捕斡人探子,那两名探子身手极是高明,几近三十名兵士,被那探子砍翻了九个,就是自称绿安拳脚第一的花家护卫统领,上前帮忙时,也被一刀砍掉了半个脖子。

        被杀破了胆子,兵们只是呐喊着,不肯凑近探子的十步之内,若不是有带队军官在督管着,只怕早就任由探子离开了。

        风不破见此情形,也不言语,径直卸了柴捆,只用担柴的扁担便将那两名探子打翻在地,拿了个活的。

        之后的时日,听闻了此事的绿安大户,为了自家的性命着想,纷纷遣了自家的管事前来,聘请风不破充任护卫,开出的薪俸,也是节节攀升,及至后来,死了护卫统领的花家开出的价码是年俸一百五两银子,一套两进的宅子,另外花家的女子,除了各房的嫡妻和嫡女,其他人等,包括妾侍和庶女,都任由风不破拣选两个,作为暖床的陪伴。

        可是风不破却用与轩辕承烈家订有契约为由,推拒了那些富家的延揽,只答允充任绿安守备右锋的枪棒教头,此外的一点好处就是,借着这份声名,用一个遇事援手的承诺,固定了几户人家的柴火生意。

        这件事传扬开来之后,绿安中人除了夸赞风不破的义气,也都在羡慕着轩辕承烈家的运气,毕竟,乱世之中,边防之地,除了时时担忧斡图达鲁人的进攻,屯住的赵军兵士和逃难来的流民中,也不乏屑小之辈,有这样一个身手了得的护卫,性命也就安稳了许多。

        连带着,那些时日,轩辕承烈很是享受了一番受人敬重的荣耀。

        走在路上,熟悉的固然在主动招呼,就是平日里见面时没有言语的,也凑上来套着亲近,就是在学堂中,也少了很多欺侮和委屈。

        风不破初进家门,轩辕承烈可是怕极了那张残破面孔,第一次看到时,他原本已经与茗娘分屋居住了,看到布巾下的面目以后,却又钻入了茗娘的被窝。

        一场搏杀,让轩辕承烈生出了敬佩之心,不肯舍弃寒家的忠义和与有荣焉的感受,也让他有了琢磨风不破好处的细心和耐心。

        说是护卫,其实风不破却是撑起了家中房梁的。

        没了家中进项来源的杂货铺之后,轩辕承烈家中只能依靠茗娘织布换些银钱维持着生计,可惜,因为战乱,逃入绿安的难民甚多,那些身无长物的,只能靠着一点气力一点手艺活命,织布刺绣这类妇人们自幼习练的手艺,更成了那些落难女子养活自己的依靠,早年间,织出一匹布总要五六百文的价钱,如今,三百八十文钱还得看布店老板的脸色。

        轩辕承烈在私学的同窗中,但凡是家中有些余钱的,都给请了随身护卫,不过,那些护卫除了跟着主家东行西走,有些余暇,都是在比着武艺,攒着名头,或者是闲聊中消磨掉时光,闲散的很。

        风不破不同,除了早晚接送着轩辕承烈,其他的时间都在做着杂务,挑水、打柴、打理着院中的菜畦,如此种种,从没有过半刻清闲。即便有点空余,风不破也捡起早年的篾匠手艺,编织出筐篓一类的器具,送到市集上贩卖,卖得的银钱,也都与自己的薪俸一起,交给了茗娘用于家用。

        平常人家的男主人一般。

        受尽了欺侮,轩辕承烈幼时就不愿多与人交流,七岁时闯了大祸,断了自家生计来源之后,性子更是沉闷等近乎怯懦,除了茗娘,一日日也不肯与人说出一句言语,平素靠着在脑袋里想出些新奇器具,打发掉日常的烦闷。

        偶尔将那些新奇物件的设想与人说了,赚来的却是哄笑,都觉得轩辕承烈设计的都是异想天开的器物,特别是轩辕家的那几个,嘲讽之余,还要逼着轩辕承烈改掉姓氏,直说轩辕承烈傻子般的脑筋辱没了轩辕这个名头。三番两次之后,轩辕承烈便不肯再将自家的想法说出来,哪怕是闷成了臭屁,悄悄放了,也不肯与人分说。

        对着轩辕承烈这般模样,风不破父亲一般的贴心。

        入了门来之后,风不破不仅把所学的锻体技巧、武艺功夫、临敌经验乃至于斥候探马的生存之法也都倾囊相授,对那些稚童想出的新奇器物,也没有如寻常人一般嘲笑讥讽,而是按照轩辕承烈的想法精心做了,又一起讨论其中的利弊得失,之后,再按照两人讨论的结果一同制作。

        如此一来,不仅使得轩辕承烈在制作时学会了木匠、铁匠的粗浅手艺,更能按照自己的思谋制作出寻常的器物,从而在机关消息上愈发有了底气。对风不破,也因为这些尽心竭力的关护,日复一日的亲近,一点点的取代了那个挂着父亲名头却没对他的生长尽到半分心力的人物。

        轩辕承烈曾经生出了将风不破认作义父的心思,可惜,不仅风不破不肯,就是茗娘也发了脾气,究其原因,还是那个劳什子的勋贵爵位,一个县子世子,日后的县子爵爷,却认一个残废老卒做义父,无论怎样,都是一桩笑话。

        自己这边没了羁绊风叔的理由,轩辕承烈只好另谋途径,把主意着落在了茗娘身上。

        按照轩辕承烈的观察,这几年下来,两人间虽然从没有过逾礼之举,无论早晚,风不破从未踏进茗娘的屋子一步,茗娘也是如此模样,但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却是与其他人家的父母一般无二,甚至比一般人家还要契合许多,茗娘和风不破从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没有争执。

        还在想着怎样在离开绿安以后,撮合了两人,没想到,现下,风叔却提出了要自己从军的话头。

        “现下便就入营么……”

        生怕听到不如意的结果,有些艰难,声音也如蚊蚋一般的细弱,

        “倒也未必是现下,毕竟你还未束发,投到军中,没有依靠,也不会收留……”

        风不破立起来,从一旁的瓦盆中取过羊腿,用小刀削去了表面的焦糊,割下一片,插到刀上,又取出盐罐中的盐块,捏着散在罐底的碎末,细细的撒到羊肉上,伸到炭盆上方,一边转动着刀柄,烤着羊肉,一边缓缓说道,

        “若是寻常人家,太平世道,小烈儿你的这份谋算也算作妥当,毕竟在县衙做事,算是官面上的人物,行事方便,也受人敬重……”

        “只是小烈儿你不同……”

        “你心肠柔弱,性子也不坚忍,身体的根基还差,未经母乳喂养,长身体的关键两年,又正是缺衣少食的时候,这些年来,虽然我不断教训,你的身子远胜旧日,一手弩艺也能入眼,可终究不是从军的上佳……”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入到军中……”

        “一来,这是你的必然,虽然这许多年来,你未曾受过朝廷的恩惠,但既然是武侯子孙,为国征战,便是你的祖上与大赵朝廷定下的生生世世的契约,国朝不灭,信诺不悔,你即便是为了祖宗的颜面考虑,也不该做毁诺之人……”

        “何况时下山河残破,已经到了家国毁灭的旦夕之间,作为武侯子弟,你总该为这国朝的存续尽一份气力……”

        屋中又是一阵沉闷,在轩辕承烈和茗娘的惊愕中,风不破破解起他们的疑惑。

        “二来,即便不存了驱除斡奴,建立功业的念头,军营也是你现下最好的去处……”

        “军中虽是凶险,但也是保命的所在,军中人数众多,零散的屑小不敢对军营下手,自然就会避过许多麻烦……”

        “而且,乱世之中,消息最灵通的有两处,一是官衙,二是军中,一旦战事糜烂,你也可以比寻常百姓提早逃命……”

        “军中之人并非都需要上阵搏杀,烈哥儿你自幼喜欢机关消息,识得文字,我也教授了一些木匠、铁匠的手艺,无论日后能否承继了你父亲的爵位,但凭着这些,入了军中,打点一番,到军匠营或者辎重营中谋个小小的管事差事,应该也有些把握……”

        “若是战事不济,即便即使是被俘,因为你的手艺和差事,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我在军中待过,可是知晓的,斡人虽然凶残,但缺少匠人,被俘后活下来的工匠,总比其他军士要多许多……”

        风不破转向了茗娘,继续说道,

        “我近几日会将烈哥儿的猎获发卖,之后,会拿去换些金子珠宝,那些总比银子要轻省许多,你且存了,日后,烈哥儿从军之时,上下打点就指望这些了……”

        这一番言语中,隐隐竟有交代后事一般的安排,而且,也尽是让轩辕承烈独自存活的打算。

        轩辕承烈听得明白,急急问道,

        “你们呢,你与茗娘如何处置……”

        “原本我打算是待烈哥儿你束发之后再说出这般计较,但是此番进山,倒是比我想的要长大了许多,如此我也就放下心来……”

        经过一个冬季的煎熬,春初的羊肉少了肥膘,并不是烧烤的上选,在炭盆上烘烤了许多时候,初时,还有一点羊油在滋滋作响,散出烤后羊肉的浓郁香气,之后,便只剩下了一股说不分明的肉香。

        带那片切割时还有血迹流出的羊肉完全变了颜色,风不破收回了刀子,递向了轩辕承烈,

        “你且尝尝我的手艺,你烤制羊腿的工夫,还需要多练练,日后入到军中,一份手艺便是一份保命的依仗……”

        仅看均匀的肉色,烤的就该比自己要好吃许多,可是,轩辕承烈却没有仔细品尝的心情,匆匆吃过一口,算是应对了风不破的好意,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灼,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让我从军,风叔你要如何……”

        “烈哥儿你也见了,我这身子行走都不方便,已经担不得护卫的活计,更是拖累着你,小小年纪,还要冒着风险去到深山捕猎,为我寻觅诊金,贴补家用……”

        低下头,一阵沉默,再抬起时,风不破右嘴的嘴角扬起,做出了笑的模样,

        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替轩辕承烈整着散出发髻外的乱发,缓缓说道,

        “我幼时极馋,最好肉食,即便吃到嘴中,老母都会吐出来喂我,二老过世已近三十年,可我连他们的坟茔一次也没打扫过……”

        “这些时日,总是梦见老父老母,就在凄风苦雨中,立在老宅门口,盼着我回转……”

        “也该回去看看了,总不能让老父老母的坟头一直空着,连一张压坟的黄纸也没有,便是在阴间,还空乏着身子……”

        “若是能睡到老父老母的身边,日日伴着他们左右,对我这个厮杀半生的军汉来说,也是一桩幸运……”

        “现下,你父亲有了消息,也到了我该离去的时候……”

        “至于你茗娘,我不好做出决断……”

        “我倒是有个不情之想,若是你离家从军之前,你父亲依然没有消息,你便去求了李县令,请他上书朝廷,夺了你茗娘的命妇身份,然后你替你爹爹做主,休了茗娘,让她寻一个本分之人,另行嫁了,免得日后孤苦无依……”

        风不破的这些盘算明显是经过了仔细思谋,特别是劝说轩辕承烈投军的一段说辞,显然是反复酝酿思虑已久,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都做了安排。

        只有思念故里和老父老母的一段,说的吞吐,当是刚刚想出来的借口。

        轩辕承烈心头一疼,口中苦涩,泪水不知不觉间喷涌而出。

        没想到,风不破是这样的盘算,竟是想在此际离开了自己。

        不过想想风不破旧日的为人,也不奇怪,他由军中退下时,虽然有看不惯上官们畏敌如虎的原因,但是当时腿上有伤却是真的,而且,早先胸腹间在与脱里虎的搏杀中还曾被狼牙棒砸中,伤了肺腑,落下了咳血的毛病,经过秋日里的那一个跟头,即便经过调养,身子也必然不如旧日里那般的强健,日后,虽说不是在延捱着性命,也差不许多。

        反观自家,虽然风叔说着让自己从军后安排茗娘另嫁他人,但是,之前对轩辕平峰言行变化的分析时,其实他已经笃定父亲有了消息,而且,十有八九是得了富贵。

        茗娘与父亲相聚,自己阖家团圆,又有一份富贵做了保证,风叔便就不想拖累了自家。

        他说是回转故里,可是乱世之中,山高路远,又是一份伤病的身体,只怕还没出了这乌奇山,便会成为路过的一具骸骨。

        尽管风叔在笑,尽管眼神坦荡,尽管面色平和,尽管身子舒缓,似乎是放下了百十斤重物一般的轻松模样,

        但是轩辕承烈依旧清晰的看到,在他的风叔心中内里,正有百十只粗糙大手,在努力按压着破碎的心脏。

        而他自己的心,何尝不是被风不破的言语敲的粉碎,一句一击,重若雷霆,就在这用言辞化作的重锤下,他那颗琉璃样细脆的心脏,一点点的碎裂开来,变作了齑粉样的残渣。

        自己长大成人之日,自家阖家团聚之际,便是与风不破的诀别之时。

        一个刚刚看到些光亮的家就要如此散了,散的那般彻底,恐无再见之日。

        早知道风叔是这样一番打算,宁可从此不再长大。

        “我不……”

        轩辕承烈滂沱如雨的眼泪中,茗娘率先说道,神情早没了平素的沉静,面色中带着怨恼,口中急急的回绝着这份安排。

        “何必等到那时,我现下就写休书,替父亲休了茗娘……”

        轩辕承烈跳了起来,吼叫道,

        “风叔你莫要劝说茗娘再选什么本分之人,我今日便做主了,将茗娘嫁与你……”

        “从今而后,你是我嫡亲的父亲,茗娘是我嫡亲的娘亲,我是你们嫡亲的儿子,从此之后我们便是嫡亲至近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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