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大小姐,老太太请您立即动身前去松柏堂。”崔嬷嬷是老夫人谢氏的陪嫁,身份地位极高,也不接萃果递过来的茶,拉长了脸,挺直腰板,只是一个劲地催促。
她的言语还算恭敬,可惜颜月会读心!
崔嬷嬷低眉顺眼,心里说的却是——【大小姐也太会拿乔了,老夫人命人催了几次,竟然还没出门,还要劳老婆子我亲自来,也不瞧瞧如今长房是什么样,一个当家的都没有,哼!】
颜月垂眸,掩去眼中的讥诮,淡淡道:“崔嬷嬷,今日如此突兀,我不过是问一下老夫人唤我前去松柏堂究竟是为何事?总好有个准备。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不但不提,还劳烦您也大驾光临。”
松柏堂是谢氏见外客的地方,他们却遮遮掩掩,想来不过是借着自己消息闭塞,来个生米做熟饭罢了。
也难怪这些人口蜜腹剑,长房管着中馈,母亲留下的嫁妆又是那样的丰厚,有谁能不眼馋?
颜月抬手赏玩着指尖新染的丹蔻,一脸漫不经心:“既是您来了也好,究竟是何事,总好知会我一声吧?”
崔嬷嬷见惯了她的无脑跋扈,脸色不变,随口应付道:“不过是有客到,老夫人请您过去同聚!大小姐,请您还是快些,莫要叫老夫人久等。”
颜月轻声一笑,坐直了身子:“既是如此,那待我梳洗一番,莫要唐突了贵客。”
崔嬷嬷脸色不耐,却还是福了福身子,强笑道:“哎呦我的大小姐,那您可要快些了!”
颜月只作不知,慢条斯理换了衣衫,净了手,这才带了萃果向松柏堂走去。
七月中旬的天气,最是酷热,虽已近暮色,空气中却依旧是黏腻的暑气。刚刚下过一阵雨,几片枯叶粘在潮湿的地面上,衬得青砖碧瓦的侯府无端地有些许的萧条。
“老夫人您就放宽心吧,前日,秦家的秋哥儿已经在京城最大的驵会定了新房,整整三进三出,只要咱们这亲事一定,立马就可以搬进去住下。”
一只脚刚踏进前院,颜月就听见厅内众人相谈甚欢的笑声,她弯起唇角,轻轻“呵”了一声:“这是谁家请的媒人,勉强三进的小房子也拿出来吹嘘,就这还来我临安侯府说亲?”
崔嬷嬷在侧引路,闻言脚下一僵,眉尖往中聚拢,却又意识到什么,立马舒展开来:“您进去便知道了。”
崔嬷嬷垂着头,心内嘲道:【呵呵,还知道嫌弃别人,还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上你呢!】
颜月闻言蓦地停住脚步,嗤笑一声:“有些人便是这么不识好歹,明明自己就是个卑贱的玩意儿,却狗眼看人,自视甚高……”
她看着崔嬷嬷微微胀红的脸,拈了帕子掩住嘴:“最可恨的就是一些做媒的老婆子,黑的说成白的,烂的说成香的,谁也不知道真正扒开皮底下是什么污秽玩意,崔嬷嬷你说是与不是?”
崔嬷嬷心内有鬼,虽然颜月像是在嘲说媒的,却又正正戳中了自己的心事,听她这一讥笑,哪敢搭话,忙躬身道:“大小姐,松柏堂到了,您请吧。”
廊下早有眼尖的小丫头远远地看见了她,赶紧打起了帘子通传。
正厅内,四角处均用雕花大瓮乘了冰块。
这个时日,京城的大户人家也多多少少会用些冰块降暑,但如临安侯府这般,一天一次性取上这么多冰块的却是少见,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置办的银子都是长房的,长房的即是公中的,不用白不用。
颜月不动声色,端端正正地向上座的老夫人谢氏半蹲行了个礼,一双透彻而干净的笑眼,恰到好处地展示着温顺:“给祖母请安。”
谢氏是老临安侯的继室,刚刚年过四十,一身绛紫对襟连衣,全是金线镶边,端的是雍容华贵。一双手更是保养得宜,此刻虚抬半分浅笑道:“起来吧,虽有客在,也不必拘谨。”
左下手软垫上,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二房主母的谢婉玉一把拉过她,热情地介绍:“张嫂子,这便是我家大姑娘了。”
秦家是谢婉玉远房族兄家的连襟,绕了几道关系勉强算是攀了个远房表亲的关系。他请的媒人便是这位族兄家的当家主母。
颜月不如颜盈盈生的张扬,这是张氏的第一反应,不过年齿尚幼,也能窥见几许明艳的容色。
只是进门后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抬起来,说完一句话又低了下去。还有些怯懦,这是她的第二感觉。
转念想起对方可是侯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这事若是成了,自己也少不了好处,心思不觉又活络起来:“真是耳闻不如一见,二姑娘真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侯府的嫡女。”
颜月见了礼,便挨着二房的嫡女颜盈盈坐下,听着几人热络的寒暄,并不作声。
颜盈盈挪了挪,两弯卷而翘的长睫不住掀动,趴在她耳边欢喜道:“恭喜姐姐大喜了。”
颜月拿起茶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置可否:“哦?喜从何来?”
“哎呀,自家姐妹,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颜盈盈眉眼弯弯,声音却不小,“子秋表哥今日特地请了婶婶上门求亲,你们两情投意合,终是好事将近,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还不是大喜事?”
众人注意力都在她这边,听见这话,张氏咧开嘴,也不管姿态是否粗俗,急急地拍着桌子喜道:“既是早就情投意合,那就更好了,老夫人您看,我们不如就此换下庚帖,早早定下亲事吧!”
谢婉玉笑的更是爽利:“正是,这亲上加亲的好事,可要好好操办操办,我们临安侯府可是好久没有办喜事了。”
这是几句话就要将自己扫出门去?
不待最上座的人出声,颜月便抢先开了口:“妹妹,怎么今日不是你的喜事吗?怎么变成我与那谁?子秋?秦子秋秦公子?”
她睁大了眼睛,吃惊道:“天哪,妹妹就算你不喜秦公子,也不必把我拿出来挡枪吧,我与秦公子可是清清白白,哪像你们,总是私下见面,我,我还一直以为你们……”颜月红了眼睛,语气娇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哐”的一声,老夫人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下:“颜月,不可胡言。”
颜月不可思议地起身,清凌凌的双眸中划过一丝讥意:“祖母,我没有胡言!二妹妹的确与秦公子往来甚多,我都亲眼见过几次,我们身边的丫鬟均可佐证。祖母您难道仅听二妹妹的一家之言?”
听到她就这么直白地抢白,座上的人抚着胸口,面皮一紧:“你,你!”谢氏一气便有些喘,急急道,“你,你将你祖母当成什么人?”
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
颜月无辜地眨眨眼:“原来祖母没有这个意思,那孙女就放心了!我还以为父亲母亲不在了,祖母只会嫌我碍眼,便随手就想将我扫地出门呢。”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谢氏被她一噎,更是喘不过气来。偏偏肇事者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悠然自得坐下,还端起了茶盏。
“你这是作何?”颜盈盈赶紧上前,为谢氏舒顺后背,“祖母身体不好,你为何当众顶撞她?况且,我又不曾说慌,你与子秋表哥不早就……”
颜盈盈心内恼火,【给你们制造了那么多次偶遇,你不是早就芳心暗动,就差私定终生这一步了。这会子好事将近却装什么清高贞烈了,呸!待事成,我一定要跟子秋表哥说好,让他好好磋磨你,哼!】
看着颜盈盈一脸的温婉柔顺,听着她心中恶毒的话,颜月眸中冷意更深,脸上的委屈却是更浓:“早就如何?旁人不知难道二妹妹你还不知?秦公子是你引荐远远见过几次,人品才学是你日日在我耳边吹嘘。仅是如此怎可谓情投意合?方才我也说了,你两私下见面次数才真是不少,要说情投意合,也该是你们才是。”
话音刚落,谢婉玉立马眉梢上竖,高声呵斥道:“胡说!盈盈怎会与他有纠葛?”
这语气里多少有着嫌弃的意思,张氏借着低头饮茶,轻皱眉头,略有不满,却也明白,有机会娶到颜月,秦家已是祖上烧高香,还是仗着她双亲故去,无人出头主事。
至于颜盈盈,她家都不敢肖想,秦家更是别妄想了。
颜月却不惧她,清幽的眸中漾起笑意,语声清脆:“二婶你怎么也这样?她颜盈盈说的就是金口玉律,我说的便全是胡话?呵,自家姑娘,二婶偏心也是正常,只是在外人面前也不必如此显眼吧。”
谢婉玉也被她一席话激得气息一窒,喘息几下后,又轻吐了口气,眉眼间划过一丝不屑。没有父母教养,就算是临安侯的正经的嫡长女又如何,现在临安侯和夫人故去,谁还会记得长房才是侯府真正的主人?
颜盈盈袖中的手指一紧,自己这堂妹向来胆小,耳根子又软,这段日子自己在她身上下的工夫不少,按理说今日应该是水到渠成,怎会突然反水?
拿捏住大房的家产是重生归来至关重要的一步,可不能在这上面出了岔子,她紧紧抿着嘴,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幽幽道:“大姐姐,你再推脱也是无用。你与子秋表哥那些事,唤他来一问便知。”
颜月最喜的就是扮猪吃老虎,两弯新月般的眉毛舒展的更开,咬着下唇,一双柔弱的眼中雾气腾腾:“二妹妹,你何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我不像你这么能说会道,但事关清誉,哪怕妹妹不说,我也是一定要与秦公子当面对质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下就唤了门房去下帖子,女儿家的声誉容不得半点损伤,妹妹莫再要胡言乱语逼死我了。”
颜盈盈瞠目,被她一番近乎声泪俱下的控诉怼的哑口无言,恨恨地跺脚,当真立时唤了人,约请秦子秋立时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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