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人之咒
余下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以至于不知不觉已被主人揣回了离泽宫。
醒来时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处血肉已然愈合,留下一个月牙形状的疤痕。又伸了伸手脚,只觉得灵力涌动,身体轻盈得很。
若不是心口的疤还在,我都要怀疑自己并不是受了一回伤,而是凭空得了什么增长灵力的秘宝了。
我支楞起身子拍拍自己的脑袋,想不通啊,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我天赋异禀,睡着也能长修为?
……
显然不大可能……
突然哗啦一声脆响,我循声望去,只见司凤呆愣愣地立在房门处,手上沾染着倾洒的药汁,脚边滚落着四碎的药盏。
“小银花,你醒了?”些许日子不见,他的声线低沉了一些,语调里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
然而我一眼看去便注意到的,是司凤竟戴上了新的面具!
我心里骤然缩紧了,跳下床去奔到司凤跟前捧起他的脸,摩挲着面具上的木质纹理,忧心道:“主人,你怎得带上了新的面具?是受了宫主他们为难吗?你的银凤面具呢?”
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凤已将我打横抱起,我重心不稳,只能错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怎如此不小心,光着脚便跳下床?”他言语中明明带着嗔怪,我却平白听出一点宠溺,于是脸上蓦地开始发烫,只能将头更深地埋到他的胸前。
然而我心里愈发像揣了只兔子蹦来跳去的,却还惦着司凤未答的话,只能一边抚着胸口默念“安静一点”,一边闷闷地问:“你说呀?为何换了新的面具?”
他不声不响地将我安置到床上,转身去桌前斟茶,默了默回道:“你忘了?师父曾言,待我从簪花大会回来,便让我做离泽宫首徒。这便是首徒需戴的面具了,人前人后都不得轻易摘下来。”
我将棉被向上扯了扯掩住我犹在发烫的脸颊,只露了一双眼睛转头去瞧司凤的背影。他的身形如修竹一般挺拔俊秀,却总觉得比之前更清瘦了些。
真的是因为做了首徒便要换面具么?
我心里划过一丝疑虑,随即又为萌生这念头懊恼起来。那可是司凤啊,我怎能对他的话生了疑呢?只要他总算未因先前的面具损毁而受责罚,那我便欢喜得很了。
司凤总算斟好了茶,他执着茶杯走到床跟前。我正恍若未觉地睁圆了眼睛,目不转睛瞧着他。只听他一声轻笑:“我便有这么好瞧吗?”
少年的面容半掩在面具之后仔细探究不得,便叫人将全部注意都放到他此时那微微弯起的淡色的唇上。
好像……很软的样子……
心里好不容易稍稍安生下去的小兔子便又闹腾起来。我登时慌乱极了,忙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小银花,起来喝些茶水润润口吧。”他轻叹道。
我自是不肯叫他瞧见我此时的窘态,忙道:“主人,你帮我放在案上吧,我过会儿喝!”
只听见瓷杯和木几的轻碰声,少顷传来房门吱吖关紧的声音。我这才扒开被子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口纳罕得很,这难不成是拔麟的后遗症?
醒来以后的稀奇事忒多。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藏书阁跑一趟,查一查我这到底是何症状。
然而归根到底,化形后的我在离泽宫是没什么正经身份的。巧的很,窗前榻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套弟子服,我拿来囫囵换上,竟也很是合身。许是主人为我准备的吧,我这样想着,轻悄悄地出了门。
出入藏书阁是需登记名册的。然而等到了跟前被守门弟子盘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件事。
“问你呢!姓名?哪位长老座下弟子?”那弟子翻着手里的名册,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我我……”我支支吾吾起来,不是吧,要在这里露馅了吗?
那弟子不耐地抬起头打量了我几眼,随即伸手向我腰间一扯,扯下一个铭牌来。
我大惊失色,这得是粗心到什么地步,穿衣服的时候竟未注意到腰带上还拴着不知谁的铭牌。
不会是司凤的吧……我存着要趁这弟子不注意将铭牌抢回来的心思,忍住了掉头就跑的冲动。
然而那弟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铭牌上的字,念道:“正堂宫主门下,萧隐画。”说着拿朱笔往名册上轻描淡写地画了个勾。
铭牌被扔回来的时候,我仍云里雾里。等到进了藏书阁,我才揉了揉眼睛,细细瞧了瞧手里的铜质铭牌,只见上面确然写着“萧隐画”三个大字。
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腾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嘶……疼的。
这时斜里冷不防插过来一只手,啪得一声打掉了我正无知无觉般□□自己脸颊的右手。
顺着这手瞧上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倚在书架上,饶有兴致地瞧着我,眼里带着未尽的风流余韵,他玩味道:“你再这么捏,小凤凰可要心疼啦!”
我瞪大了眼睛,惊道:“柳……柳柳……”
男子竖起手指轻轻地嘘了一声,压低声音佯装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柳什么柳?同小凤凰一样,唤我柳大哥吧。”
不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眼前这人据说是得罪了先宫主,被押进牢里囚了许多年。司凤却同他很是合得来,时常去看望他。如今我却在这里瞧见了他。
我连忙拉了他蹲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才开口问道:“柳大哥,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轻叹了口气:“我来这儿翻阅翻阅典籍,一则是为了我那不知所踪的女儿,寻一寻盗取天眼的法子。二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又道:“二则是小凤凰戴上那面具也有一点我的责任,我得帮他寻寻摘下面具的方法。”
我顿时迷惑极了,道:“那面具……不是身为离泽宫首徒需得戴上的吗?怎得还有你的责任?”
他又深深地瞧了我一眼,摇摇头道:“看来小凤凰是打算瞒你了,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那面具唤作情人咒面具,戴上之人一生不得动情,否则情人咒会在体内生根,情伤三次便会血脉倒流而亡。”
他拍了拍呆愣在当场的我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小银花,他是为了某个人戴上那面具的。我只能说到这份上了。”
柳意欢不知何时已抽身离去了。我却还在消化着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照着司凤的性子,若是他愿意为了什么人付出断情绝爱的代价,那必然是他爱惨了她。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藏书阁,只想马上找到司凤问个清楚,却在廊下撞见几个小弟子叽叽喳喳在嚼舌根。
“禹司凤不是原本对簪花大会魁首之位志在必得吗?怎得最后自行弃赛了?”
“你没跟去少阳,也难怪你不知道。他和点睛谷乌童的那场比试上,乌童心术不正,出手伤了少阳掌门的小女儿。咱们这位宫主的得意弟子啊,可是为了那小姑娘立刻便弃了比赛呢!”
司凤……为了璇玑放弃了簪花大会……那他难道也是因为什么原因,为了璇玑戴上了情人咒面具么?
想清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心里涌上浓重莫名的失落和酸楚。
少阳的那些日子里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回放着,某些细节便渐渐清晰起来。
初到少阳时司凤那件被狗血污了的衣裳,烛龙穴中被璇玑摘了的银凤面具,杀蛊雕时挡在璇玑身前的身影……
原来司凤对璇玑的喜欢早已有迹可循。我的小主人啊,离宫一趟,情爱便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还开出花来。
我原本该为他高兴的,却如何心口这样疼呢?
跌跌撞撞地,我回到了房里,化为原身钻进了我做小银蛇时最爱把自己藏起来的八宝盒里。
我心里乱糟糟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想不通因为什么事,叫司凤非戴上情人咒面具不可;想不通戴了这面具,他该如何与璇玑继续这番情缘;更想不通的是,他有了想要倾心以待的人,我却更愿意叫他和璇玑从未遇见过!
若是没遇见璇玑,哪怕仍做一只懵懂的小银蛇也好,我只愿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能拥有他一点点的爱,那我便知足得很了。
当这个隐秘的想法在心底浮现出来的时候,我陡然一惊,怎能有如此自私的念头呢?
突然,八宝盒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突然有些惊慌。
若说半刻以前,我最看见的人是司凤,那么此时,我正为自己的私心懊恼着,便最想叫他找不见我。
来人中午终于掀开了盒子,我小心翼翼地向外瞧过去。
只见若玉手里抓着一只散发着香甜的米果子气味、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向我摇了摇:“小银花,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若玉瞧我不对劲,终是将我拉到了离泽宫西面的海岸上。他说,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吹吹海风,便都能随风而去了。
我瘫坐在礁石上闷闷不乐地吃米果子,将嘴巴添得满满的,想着把注意力集中到吃东西这一件事情上,便能不再胡思乱想了吧。
“你平日里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小银花,你在想什么?”若玉捡起一块小石头,施力投进海里,溅起小小一朵水花便不见了踪影。
“若玉,我好像生出了不想叫某个人的心在别人身上的心思。我是不是有一点点坏?”我垂头轻轻问道。
若玉默了一瞬,发出了一声自嘲似的笑,回:“自然不是,我想你是喜欢上了那个人吧。”
我是……喜欢上了司凤么?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
我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包,转头瞧着若玉,认真地问出了那个最令我困惑的问题:“若玉,若是喜欢一个人,但他的情爱给了旁人,你待如何呢?”
海风带来一丝鲜甜的气息,飒飒风声里,若玉的答案同我心底的声音合在了一起,我听见他,也听见自己心里答:“若是喜欢一个人,便只希望他之所求皆得圆满。唯有此愿罢了,哪里还会奢求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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