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窗外的粉色风铃无风自动。随着墙上所挂时钟的计时归零，破损的天花板上开始落下一片片带着浓郁气味的金色蔷薇。花瓣落下的地方，地面随即被腐蚀露出艳红色的斑痕，那痕迹一直漫延至门口机器人所在的方位，让已经停止运作的忽然间没有规律地跑来跑去，嘴里还发出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梁意薪与华妍均都缩着身体，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处。他们从墙角慢慢探头向外张望，只见那机器人表白银白光润的外视忽然染上斑斑血渍，行动也在蓦然间变得迟缓。它呆呆地走向某处停留了约莫三五分钟，随后就像上了发条般一摇一摇地跑到两人的藏身地，用空洞无光的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他们。
从屋顶方向落下的花瓣雨在这瞬间悄然停止，屋内的陈设与装潢也无声地被更改。机器人看着藏在墙角中的男女，张开血盆大口狂笑几声，随后吐出一张印着金蔷薇花的卡纸，恰好落在华妍的脚边。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沉默地走回门口站好，恢复不久前的缄默状态。
“它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要对我们对粗。我还在想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它居然就走了。”梁意薪从刚才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回头看身身侧的女孩：“阿妍，你怎么样？”
“还好。”华妍拾起脚边的卡纸，见正面写着“十全十美”，而背面是用更娟秀的字写着如下一段话：“婚礼前必做的五件事：一，替新娘上妆；一，依旧书中样式制成两只吉祥物；三，为新娘制作捧花；四，准备喜宴的婚酒糖果；五为，新人穿上衣服并封棺。此五件事需在一小时内完全，超过成婚的吉时会致使亡者的灵魂无法安息，可能能造成很可怕的后果。”
“我们刚才已经做完了五件事，而这卡纸上还有五件………原来如此，难怪写着十全十美。但我看似乎没有时间限制？”
“这上面的确没有再规定多少时间内完成，不过……”华妍活动了下蹲得双麻的双腿，起身指着墙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间显示与之前无异，而且已经开始计时。”
梁意薪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唉，还以为这次能多点时间慢慢做，顺便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系统可真是不近人情～唯一可喜的是暮言他们发来了信息，确定他们没事也让我稍微能安心。”
“虽不知它为何这样安排，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第一件妆扮新娘。依旧之前的来看，她应该也在化妆台附近。”
“化妆的话你应该擅长一些，我就去找那本书做吉祥物，这样能更快些。”
华妍不知忆起了什么往事，神色有些无奈：“说到化妆，我也并不太行。若是芸云这个曾得过化妆大奖赛冠军的来，一定可以完成得很好。而且我觉得你先别急着去找书，在第一件事完成之前，那本书不会出现。”
“那我们一起去为新娘妆扮？呃……从刚刚那位新郎最终呈现的结果来看，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是个化妆废材。”
“万事开头难，但也总得去试试。”
“你说的对，我想……”
粱意薪尽管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认同她的说法。他们正要朝记忆中化妆台出现走去，却在相反的方向响起一降诡异的婚礼交响乐变奏曲。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抬腿随着音乐的方向而去，随后找到了一间门板已经完全腐坏的房间。在其门额处斜挂着一只金属牌，牌上的字已几乎掉光，只剩“妆”这个字。
透过门洞朝里看，只见纯白与纯黑色的纱幔五相交缠在一起，一位留着漆黑长发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破损不堪的化妆台前。只剩一半的镜面上倒映出她的容貌，打眼一瞧很美却完全没有属于活人的神彩。
屋外的两人默契地将呼吸与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缓缓接近独坐在房中的“女人”。华妍站在她的左边，目光扫过台面上呈放的一应化妆用具，正要动手却听得梁意薪开口：“等等，阿妍。要按纸上的来画。”
“纸？是那张符纸？”
“嗯。先以笔点朱砂定其额心，再用黛粉描眉锁其魂魄，随后以银牡丹粉轻涂两侧面颊，之后用血石的粉末重绘双唇，最后取出置于桃木盒中的灵石装于眼内，为其开智明神。”
“听起来更像是驱鬼的仪式？但从这位小姐的情况来看，也不像是个活人。”
“我们就按它所写的来做，应该没什么错处。你来点朱砂描眉，我这化妆苦手就帮她涂面画唇。眼睛的话我们各装一只。”
“就这么办。”
华妍拿起放在玄玉笔架上的毛笔沾了沾墨盒里的朱砂，抬笔快准狠地点在女尸额心，随而又拿起一旁的眉笔细细描摹，做完后她便侧身让开，将剩下的工作交给身边的青年。
但相对于她，梁意薪的动作就要笨拙许多。他深吸了口气，拿起粉扑沾满银白的花粉，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在女尸两侧脸颊一阵乱抹，接着又拿起盒边的一小截桃木枝，挑起些许血石粉末沿着她苍白的唇左涂右抹，直至其重新染上鲜红的色彩。他直起身体，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总算完成了……”
华妍盯着女尸上妆后的脸看了好一阵，那上下迥异的画风让她一时找不到何时的词语来评价，只得憋出一句：“还不错。”
“你不用太顾忌我的面子，其实就是很差。唉……让我这个化妆苦手连干两回这种事，也亏它想得出来。”
“你也算尽力了，不用太苛责自己。上完妆，就该把……”
华妍伸手正要去取桌子中心那只莲花状的桃木盒，忽然感到有股视线投在她身上，且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身侧的无眼女尸。她微微侧过头，看到女尸的头颈朝向似乎略向她的方向偏了些许，被涂得红艳的嘴唇唇角略向上扬，似乎在向她微笑。
“阿妍？”
“没什么……”她快速地开桌上的莲花木盒，从中取出一颗看上去与人类眼球无异的黑色相间的水晶珠递到粱意薪手上，再去取第二颗时又感到那股冷到骨子里的视线凝视。
“好了，好了，没事乱看可不是好孩子～”梁意薪将水晶眼球快而准地放入已接近萎缩的眼眶，几道血红色的印痕随即汨汨流出，转眼又消失不见。女尸黑而无光的眼睛转向他，嘴唇无声地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喜。
华妍立刻感到自己身上轻快不少，抬手便将自己手上那颗塞入她右侧眼眶中。女尸右眼没有再溢出红色的血痕，但她却突然仰着头看向缠满黑白两色纱幔的天花板，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怪笑，收紧的左手也在不知不觉松开，从其掌心滑落一颗光华透亮的水晶球。它在地上滚了一阵后，才慢慢地停下。与此同时，那阵诡异的笑声也猝然间消失，整个化妆间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氛围。
“她安静了，我们快走！”
梁意薪拾起不远处的水晶球，拉过华妍有些泛凉的右手，加快步伐禹开这间充满诡谲氛围的房间。还没走多远距离，他便看到斜对面出现了一张小小的红色书桌。从他们的方向隐约能看出摆着一本厚重的书，旁边还放着一些疑似棉花与布料的物品，还有尺子、剪刀以及各种手制必备的工具。
“那里所放的物品，莫非就是……”
“先过去看看。”
一股难以辩明的吸引力让二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着书桌所在的方向疾行。穿堂而过的风拂动书页，使其展开停在画着一对外形可爱且长有洁白羽翅的狮虎兽的页面上。位于书页左侧的狮虎兽通体雪白，左足踩在一只石球，右足掌心翻起作卖萌状。右侧的则色如朝阳之彩，表情淡漠而严肃带着十足的戒备感。
“这俩小家伙长得还挺讨喜～”梁意薪手指滑过书页的下方，见那排小字上写着：“此兽乃是引灵葬魂神兽。需以柳绢制成其身体，柏棉填于其中，再取杨缎填以暮夕鹊羽毛，制成身体两侧的翅膀，最后用制作者血为其点上双眼，方能使其完成成行。需注意其整体大小不可超过十厘米，否则会失去其该有的效用。”
华妍的视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这段话是在说制作方法？”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阿妍，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我到是想，只是……”
“你不会做这些？不会的话问我就行，我非常喜欢做这些小东西。”
梁意薪一面同她说话，一面手下动作飞快地做好了一只。相比于他刚才上妆时的动作，这次的不仅快甚至相当灵巧。华妍握着剪刀才把小兽的外形裁好，他就已经将吉物完美地还原出来。他双手捧着做好的吉祥物布偶：“看，是不是很可爱？”
面前的小家伙虽还没点上眼睛，但已非常生动灵活，似乎只要再眨眨眼它就能活过来。她试着将裁剪好的雪色柳绢进行缝合：“比你刚刚的动作好了不知道多少。”
“谢谢夸奖～这活勉强也算我的本行，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粱意薪盯着手中的“玩偶”，思绪逐渐飘到远方。
“好了，勉强过关。意薪，我们……意薪？！”
“啊！你也做好了？那我们为快为它们点上眼睛，不过你这只似乎有点粗糙？”
“……想笑就笑，我的确不擅长这些。”
“没关系，我替你改改。”梁意薪双手一阵上下翻飞，将她做好的小兽重新制做了一番，而后拿起放在盘中的其中一根银针，顺手递到华妍手上。他拿起更细的那根，毫不犹豫地刺破食指，将涌出的血珠按在“布偶”眼睛的位置。
一瞬间，两只吉祥物似乎从死物的状态活了过来。它们同时展开身侧的洁白羽翅，轻轻地扇动几下，随后桌下弹出一只圆形的暗格，里面装着比刚才那颗略小些的水晶珠。
又是……水晶珠？华妍忽然想到之前喂完那群鬼婴后，她和于晴苑，毛芸云三人分别得到了一颗颜色相似的水晶珠。而在“q”交给他们的盒子里也放着质感相同的水晶珠子，只不过它们的大小略有差别，有两颗比它稍大一些，剩下的三颗则形态略小但更圆润。
梁意薪拿出不久前得到的那颗与它比了比，伸手轻轻触碰：“形状颜色什么的都很相近，摸起来还带着点温热感，有点像……我以前听民俗讲座时候那位教授讲过的魂珠？”
“魂珠？说起来我也在一场民俗讲座中听到过类似的说法。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很奇怪，民俗教授会讲这种带着封建迷信色彩的传说吗？”
“别的教授或许不会，但那一位……”话说到一半，梁意薪却忽然收了声。他取出暗格里的水晶珠子，和刚才得到的一起放入外衣衣兜：“阿妍，我们先别讨论这个，还是专心完成下一件事。”
“第三件似乎是为新娘制作捧花？”
华妍见他满脸欲言又止，想问又觉得不是个好时候，只得暂时作罢。她静心回想卡纸上所列出的内容，转动着脖颈寻找下一个地点。倏忽，从地上缓缓钻出一张外表黑亮的梓木方桌，桌面一侧放着一叠白纸和十来根细长的木棍，一把剪刀和一瓶浆糊。另一侧则摆着一对手捧黑色小竹篮的瓷娃娃。在它们身前堆积着一些看着像是纸做的糖果和香烟，正静静等待分配。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便了解对方的想法。梁意薪自发走向右侧，拿起剪刀依照桌面展开的小册子剪出十三朵不同品种的菊花，用细木棍作为枝干将它们细心地用裁剪下的边角料捆成一扎，再用白纸将它们包好。华妍则站在右侧，依照“男奇女偶，女深男浅”的顺序，将桌上制作的糖果香烟一一分好，分别放入两只瓷娃娃所捧的竹篮中。
“应该可以了。意薪，我们……”
她停下动作，正要离开桌前却在无意间瞥见两只瓷娃娃忽然间自己动了起来，它们捧着分好的“糖果”“香烟”，迈着小碎步从桌上一跃而下，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一股不知从那里吹来的阴风拂遍他们所在空间的每个角落，随同而来的还有凄凉的音乐声以及类似发条转动的声响。
梁意薪侧耳倾听，脸色不知为何越来也凝重：“这声音是从化妆间的方向传来，很难说是不是刚才那个女尸在搞鬼。”
“音乐的曲调……是婚礼进行曲的变奏版，音调放低了不少。我们还没给她套上婚服，难道她想自己……不好！”
华妍脑中猛地闪过一种可能性。她脸色蓦然变白，拔腿便向着那件缠满黑白纱幔的化妆间冲过去，但还没完全跑开便被身边的青年拉住。
“等等，你一人去不行。她刚才时不时地盯着你看，恐怕会对你不利。”
“可是眼下只剩不到十六分钟，而我们却连婚纱都还没找到。”
“婚服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和你一起去找。”
梁意薪一手拿着做好的纸花一手拉住她快步向前。原本还算平坦的道路上骤然变得坑坑洼洼，一座座已经风华到看不清名字的墓碑迅然拔地而起，云絮状的黑雾自此铺散开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墓碑群中央靠后的位置，静立着一道高挑的人影。她遥望着对向的两人唇角微微上扬，脸上似有笑意。
“……是刚才那具女尸。”华妍感到自己身上正涌出一股不知来处的凉意。她强忍着不适想迈开脚却发现自己不管怎样都动不了，只能任由那股强压逐渐逼向自己，并向她体内的更深处靠近。
“阿妍？！”查觉到不对的梁意薪果断将她抱在怀中，并转身阻断来自前方别有用心的凝视。他用余光扫视周遭，寻找这附近哪里放有婚纱。突然，一抹银光刺破重重黑暗的包围映入他的眼中。他随感大喜过望，小心地抱起怀中的女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位于中央位置的一座墓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拿碑旁满是血渍与破洞的婚纱，然而它却像被粘在地上般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难道要把这花……”
梁意薪顿然了悟。他将纸花束丢在地上再伸手去够婚纱，而后乘着风势用力向前一掷，那礼服竟就这样自动套到了女尸身上，同时也阻止她继续前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位于中央位置的两座墓碑轰然到地，紧按着两座镶嵌银白十字架的黑水晶棺材从地底浮出。其中一具棺材中弹出数条蔷薇花藤，缠住女尸将她拖入其中，诡异而苍凉的音乐随之戛然而止，缠绕的黑色雾团也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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