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交
早上七点四十分左右,一居室窗边的餐厅沾了太阳的光,散发着烟火气的橘褐色泽。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细细撕开手上吐司面包,用相同动作卷起来,慢条细理放到舌尖,送到后槽牙随意咀嚼几下,最后咽下去。
不沟通已然成为一种常态。
路南瑶晃了晃玻璃杯里的半杯牛奶,好让温度降下来,肌肤与奶白液体相比竟也不逊色。
她粉唇含着杯口,慢悠悠伸出舌尖,将牛奶分作几口,安静吞下肚。
受过专业教导的人,即便身处拥挤小屋,环境终是掩盖不住骨子里的教养。
反观樊知英一手撑桌,弓腰坐着靠近门口的位置上,秀发自然蜷曲,直漫到后腰,与对面乖巧的人形成某种反差。
路南瑶喝完牛奶,抬手抽取桌上纸巾,擦拭嘴角奶渍,做完这些,收起手放在身前,准备聆听接下来的安排。
她的眸光像从春日樱花树丛里透下来的斑驳春光,胆怯又温柔,眨动长睫时便如微风撩起嫩枝,如履薄冰努力收敛心中悸动。
太阳越升越高,樊知英被盯到手心出汗,她吃完东西本能摸向橱柜,指尖已经碰到黑色烟盒,眉心一皱又缩手回来,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拿到。
路南瑶视线轻移,说话的时候手指往手心收紧:“我不介意的。”
闻言,樊知英眼眸躲闪,为掩饰异样神色,右手撕扯下半片吐司,咬住的同时侧身站起。
“去上班吧。”
路南瑶没跟上节奏,呆住半秒,忙不迭收拾东西跟上去。
加上之前那次,这算是她第二次明晃晃在路南瑶的面前不抽烟。路南瑶不喜欢烟味,一直以来都闻不习惯,味道若是浓烈,还会控制不了自己不停咳嗽。
樊知英记得,记得非常清楚,然而不想让路南瑶发现她没忘记。
过于莫名其妙了。
她们前后隔开一步慢行到公交车站,站牌前陆陆续续来了人,站牌三米开外的地方才有空地,可以预想,等会上车会挤成什么样。
常坐的公交车在五分钟后到达站点,车门才打开,身边人群争先恐后挤上去,二人成为最后上车的人。
车上能站的位置所剩无几,挤不进去里面,她们只能站在最前面。樊知英单手拉住扶手,由于拥挤,杆上面再没有多余位置,路南瑶双手无处安放,只能双脚用力踩地,但身体晃动的幅度依旧很大。
车辆缓缓转弯,产生的力拉斜了路南瑶身子。
樊知英觑见后,张唇欲言,薄唇随即抿紧曲折线条,在下一个转弯来临之前,她垂着眉眼,低声说:“手放我手臂上,然后别乱动。”
路南瑶缓缓抬起下巴,犹豫半刻,手指微微颤抖伸过去,最后才搭在那只光洁手腕上。
车辆驶入弯道,路南瑶身子往一边倒,本能抓紧樊知英手腕,掌心下的骨骼走向格外清晰,一手握不过来的血肉过于鲜活。
手腕上的痛感对樊知英而言不痛不痒,她更在意传到皮肤下的温热,纤瘦五指不时移动,带起一阵酥痒。
周围的人在交谈,樊知英听不清他们欢声笑语里面的内容,她好似进入一个无人之境,半垂着眼帘,脑袋是空的,这一瞬间确实没有思考的必要。
一个急刹车毫无预警到来,把樊知英灵魂压回体内,她回神,路南瑶一下子撞进怀里,撞得她心口突突地疼。
路南瑶一点点抬起双眼,谁知樊知英忽然伸手盖住她双眼,迫使她再次低下头。
樊知英默不作声把路南瑶圈在怀里,不过手臂没有碰到人,她沉着眼眸松开捂住睫毛浓密眸子的手后,堪堪到她肩膀的人一直保持低垂脑袋的姿势。
她许久变换一次角度的目光落在路南瑶头顶,细软发丝接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光辉一直漫到单薄双肩,犹如落入凡间的天使。
可路南瑶不是天使,她是h市知名集团的千金,只有落入凡尘的描述是真的。
公交车经过几站,后面乘客逐渐减少,樊知英不出一声放开手,迈步走到后车门。
路南瑶在原地等了几秒,拢拢头发遮住发烫的耳朵,慢腾腾踏着碎步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之后将视线放到窗外,抿紧唇线不语。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公交车稳稳停到站前,樊知英率先走下去,她没有停下来等待身后的人,仅是用困倦双眼目视前方,使唤迟钝的双腿。
路南瑶偶尔会掉队,调整速度后又能再度跟上,且保持住多年不变的间距。
还需步行几百米才到公司正门,樊知英越走越快,一不留神已经到前台了,她以为路南瑶没跟上速度,转身一看,路南瑶在她转过来的同时停下脚步,敏锐地不再前进半步。
樊知英把身体转回去,不打算解释本来意图。这样也好,只不过是留宿一晚,目前这段关系不存在任何质的变化,正是她所希冀的。
两个人一起上电梯,到达办公室时里面已经有了其他人。平常这个时候,提前这么早过来的人不多,程凌萱更不可能提前超过十分钟进来,可是今天她偏偏在这里,并且睁大眼睛看着一前一后过来的二人。
程凌萱挑起眉头,偏头对后面的路南瑶说:“南瑶,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啊,留在公司通宵加班了吗?”
路南瑶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不回答。
樊知英俯身过去挡住程凌萱打探的目光,随意岔开话题:“今天真早。”
身后的路南瑶趁机挪回到自己工位上,欲盖弥彰地把腿完全伸到桌子底下,万一其他人再问,她不擅长说谎,保不齐会露馅。
程凌萱扬起微笑,回答樊知英的问题:“对啊,过两天不是有部门聚餐,我可不想到时候手上留一堆工作,玩也不开心。”
她笑眯眯说完话,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侧身看着她。
程凌萱捂嘴惊讶:“不会吧,只有我一个人在期待聚餐?你们怎么一副刚听说这件事的表情。”
樊知英确实不清楚,她本来也不感兴趣,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撩着别的部门八卦,每年都大同小异,心里实在没有期待值。
“聚餐?”路南瑶轻声反问。
得到回音,程凌萱激动鼓掌,身子窝在椅子里,脚尖勾地旋转:“这即将是你来到公司后参加的第一个集体活动,我很期待和你一起玩耍,你可不要像知英一样,借故不去哦。”
路南瑶瞥了樊知英一眼,从她脸上看见了极其冷漠的神色。
“南瑶,你以前的公司氛围怎么样?我们公司虽然有一些害虫,但总体来说还不错。”程凌萱两眼冒星星,好奇地询问。
路南瑶很难去回复程凌萱,大学毕业两年后她基本上待在家里,除开学习时间,便是抽空为父亲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她真正意义上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就是这家。
“我没参加过类似活动。”
她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程凌萱听完撅起嘴,替人感到委屈。
“没关系,有我们这些前辈照顾你,不用感到害怕,放开玩就是了。”
樊知英坐在一边像个事外人,她不疾不徐整理桌面,上面堆放的物品过于杂乱,一时半会儿看不到结束的尽头。
路南瑶和程凌萱说过谢谢,通透眸光时不时掠过樊知英优越的下颌线,期盼她给点回应。
樊知英眼皮压住眼眶里的疲倦,身旁的程凌萱沉吟几秒,兴致冲冲对她说:“知英也要过来玩。”
听了这话,樊知英轻抬眉头,侧目望过去:“不去。”
对面的人明净乌眸顿时黯淡下去,纤密睫毛在白皙肌肤上投下漂亮阴影。
“很可惜哎。”程凌萱感叹。
樊知英不为所动:“嗯。”
她知道这种行为极其扫兴,不过迎合别人兴致也不是她的做派,总得有一方不高兴,人生短短数十载,真正属于个人的时间却寥寥无几,她擅长偏心自我,权当别人的看法是耳旁风。
程凌萱登时蔫了,趴在桌上,含情脉脉看着斜对角的路南瑶:“南瑶你劝劝她。”
被这般热烈的目光盯着,路南瑶面颊不由发热。
“我……”
而后久久没有下文。
樊知英撩起眼帘,挺直削肩细腰,泰然说:“别和稀泥了,不是还要工作?”
程凌萱叹了口气:“行,正事要紧,一会儿细说。”
话题到这里结束,路南瑶敛起眸光,葱葱玉手点过鱼缸水面,一圈又一圈小巧涟漪散开,惊动水底金鱼,它茫然无措四处游曳,转了几圈似乎忘记目的地,摇头晃脑摆尾停在原地。
一天的时间匆匆即逝,周围位置空下来后路南瑶才回家。
这时下着绵密细雨。
她刚要从包里找伞,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撑伞走过来,路南瑶驻步不前,眉心拧在一起望着来人。
男人把伞往前送到路南瑶头顶,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严肃地绷紧牙关。
路南瑶微微抬眸。
男人便说:“小姐,路董请你今晚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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