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布丁
“啪嗒——”
路南瑶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在这里偶遇路秋韵，是她极其不愿想象的事。
她反应可以说是有些过度，在姐妹之间一点儿也不正常，可是路秋韵宛如没察觉路南瑶僵硬的身体，笑呵呵放开人，顺便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书。
“姐姐手滑了，一定是见到我太开心对不对？”
路南瑶黯淡眸光越过她肩膀，怔忪对上后面那双置身事外的眼睛，樊知英只是想明白了，为什么看刚才看路秋韵眼熟，原来之前在公司门口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远远的倒没看多清楚。
路秋韵和路南瑶并身站在一条线上，袅娜个子稍微高了几厘米，亲昵地挽着路南瑶细白手臂，后者默然垂头，抱紧怀里单薄的书，手臂与封面一样苍白。
路秋韵眯着眼睛笑了笑，向樊知英道歉：“刚才有点冒犯，不好意思。”
樊知英眼眸好似一池死水，应声：“嗯。”
居然不给对方面子，大大方方接下歉意，粘稠的空气在皮肤上流动，三人心思各异，出挑身形均被书架阴影拢住。
路秋韵紧了紧手上力道，整个人贴在路南瑶身上，用着撒娇的语气，尾音悠扬：“姐姐你们是朋友吗？”
或许对别人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不过路南瑶着实被难住，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段关系才算合适。毫无疑问的是，朋友二字太窄，无法形容断断续续的六年间起起伏伏的情感。
樊知英肩膀不由松了下来，回答：“同事。”此刻音色格外清冽，衬得言语无情。
路南瑶听言眸底闪过一丝讶异，敛下眸为这个答案送上附和：“是同事。”
路秋韵若有所思地抚摸鼻尖：“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无意嘟囔一句，又赖着和路南瑶解释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我们拿了同一本书，不过最后我看这位姐姐更需要我就让给她了哦。”
樊知英莫名笑了起来，对面二人无言看过来，弄不懂她在发笑缘故，特别是她的眼里飘过几不可查的嘲弄，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路南瑶沉默许久，懒洋洋接上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这样的吗。”
路秋韵恢复笑脸：“都没问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诉我吗，和姐姐是朋友的话，告诉我应该没关系的吧？”
樊知英语调迟缓：“樊知英。”
因为这个名字是那个男人取的，樊知英念到时心里有点反感。
“是哪两个字啊？”路秋韵瞪着懵懂双眸，求知欲从纯真眸子里流露出来。
路南瑶牵动唇角，满足地念着那个名字：“知晓的知，落英的英。”
樊知英怔怔看她，路南瑶却因忽如其来的一眼打量连忙低下秋水眸子。
婉转低吟在安静环境里显得突兀，路秋韵撅起光泽双唇，赞美道：“好特别的名字，我和知英姐姐喜欢的书一样，说不一定以后可以聊聊相关方面的内容。”
她一个劲套近乎，奈何樊知英不吃这套。
“是吗，我很忙。”
路秋韵再迟钝也该明白这其中的婉拒意思，她稍微弯了弯腰，温热项链随之坠向前，深邃蓝色在空气中画出一道完美弧线。
“知英姐姐好无情。”
樊知英长睫低下，觑了一眼路秋韵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她的双唇曾在这蓝宝石上面落吻，尽管是酒意凌驾在理智之上才做出这般行为，可是无法抹去的事实不容她争辩。
她收起瞳眸，内心只剩两个字——碍眼。
到底是什么碍眼，她不甚清楚。
路南瑶手放在路秋韵手背上，做出的倒不是轻拍或是其他亲密动作，她推开了那只紧紧相握的手。
路秋韵双手捧脸：“姐姐我好难遇见你的，我们等会儿一起去四楼吃甜品吧，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知英姐姐也一起？”
路南瑶面露难色：“我……”
樊知英干脆拒绝：“我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当真挎着书篮从旁边空位走过，谁料路南瑶一声不发抓住了她的衣袖，力道不大但突兀，樊知英步子不稳，前进方向被带偏。
路南瑶咬紧皓齿，垂落在脸侧的头发遮住她的表情。
但也不难猜出是迷惘的。
她轻轻喘了口气：“我也要回去了。”
路秋韵立马抱着她纤细的腰身：“不可以，我还想着吃完甜点一起回家，我晚上想和姐姐一起睡，我十岁之后姐姐就不陪我睡觉了，今天爸爸妈妈出去了，家里好黑，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姐姐不心疼我？”
路南瑶右手小拇指勾住樊知英无名指，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秋韵，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说着没补充剩下的话，二十一岁早该学会独立了。
樊知英手指陷在火热温度里，听见路南瑶粉唇里吐出的话无端觉得好笑，这两姐妹居然也有相似的地方，似乎都怕黑。
“在姐姐面前我可以永远是小孩子。”
路秋韵旁若无人地撒娇，蝴翼般细密的睫毛扑闪着。
在路南瑶启唇欲言时，樊知英忽然抽手站在一边，稍稍偏偏头，眼睛似在笑，待别人定睛一看仿佛掠水而过的笑意是幻觉。
路南瑶掀开长睫，黑白分明的眼瞳无声地叙说苦楚。
“去吧。”
樊知英猛地松口了。
路南瑶没反应过来，求证似的问：“一起？”
樊知英轻轻点了点下巴。与其在这里纠缠浪费时间，不如早点上去走完流程，结束后直接散场。
三人一同结完账，带着书去四楼甜品区坐了下来。
每人各点了不同的布丁，一时间，清新水果香与浓郁奶香缠绕在一块，难舍难分。
阳光穿过炫彩玻璃，最终在桌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彩色斑点，樊知英独自坐在一边，要么神情淡然吃布丁，要么偶尔翻一翻手上书页，细碎的翻书声被对面的谈话声淹没。
路秋韵紧挨着路南瑶坐，兴致盎然介绍小碟里的西柚布丁：“这个很好吃，微微有一点酸，但没有超出能接受的范围，姐姐你看它的颜色好漂亮。”
闻言，路南瑶瞥了一眼桌上布丁，还没开口服务员又端上两份季节新品，随后微笑退开。
“你点的吗？”
路秋韵把刚上桌的两份布丁推到桌子中间，语气里充满疑惑：“感觉还可以就想尝尝其他的，怎么了嘛？”
在路南瑶看来过于浪费了，毕竟她刚夸完西柚布丁就将其搁置在角落里，大有不会再吃一口的趋势，现在随意抿一下味道，又兴致勃勃翻阅小程序上的热销商品。
“不吃了？”路南瑶忍不住问。
路秋韵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还想试试别的。”
此时，樊知英捧着书往后靠去，没打算掺和进去。
路南瑶胸口深深起伏一下，说：“都吃不下，想吃下次再来。”
路秋韵食指互相轻点，可怜巴巴看着路南瑶，见没有商量的余地，蔫蔫垂下眼：“好吧，听姐姐的。”
说完话黏糊地靠在路南瑶肩上。
纤瘦的肩膀极力承受放肆的重量，路南瑶右手不方便活动，便用左手执着小匙，心不在焉搅动杯中越发浑浊的可食用液体。
樊知英偶地掀开眼帘，入目是一只雪白如花的手，她目光顺着游弋到手腕处，而后无声收敛视线，继续看着排列整齐的文字。
“那么姐姐今天不和我回家？”路秋韵眼睛半开，懒洋洋地问。
路南瑶并没有思考，声音轻但有力：“不了。”
路秋韵轻哼一声：“要是你在爸爸公司里上班就好了……”
说到一半发觉对面大摇大摆坐着一个人，路秋韵噤了声，家里面的人都知道路南瑶未向他人告知自己家境。
但是路南瑶只是眸光停在樊知英干净的鼻尖，嗓音轻柔：“没事，可以说。”
路秋韵听了皱眉：“哦。”
那二人都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去，路秋韵双手托腮靠在桌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们真的只是同事？”
樊知英合上书，下巴微抬，反问：“不然呢。”
她眸底的光过于严寒，以至于路秋韵听完往后缩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感觉至少要是好朋友才合理。”
路南瑶心脏陡然发紧，闭上眼睛：“别问了。”
说出这几个字仿佛花光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路南瑶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
樊知英恍若看见了被雨水无情打湿的翅膀，舌尖扫过上牙，她吃完最后一口布丁，把书放回包里，声调平静：“谢谢款待。”
路南瑶忙不迭起身：“我也回去了。”
路秋韵重重叹气，耸耸肩，孤单守着位置：“下次再见面。”
樊知英步速很快，不多时到了楼下，正要转弯路南瑶才追过来，她听见身后脚步声后身体僵了一下，正是这片刻的犹豫给了足够的时间。
路南瑶面色苍白地停在樊知英身边，纤细手指捂着心口，半天喘不上气。
何必呢。樊知英心里呢喃一声。
“喝点水。”
樊知英拧开水杯，递过去。
路南瑶战栗的手直接握在她冰凉的手腕上，用了些力所以指尖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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