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奖品
樊知英神色没有起伏，安静盯着手腕，路南瑶怔愣许久，识趣放开手。
“我没事。”
但没接走樊知英手上的温水。
樊知英眸色如常，不紧不慢拧紧瓶盖，迈步接着往前走。
后面的人无力抬头望了望只剩下无边蓝色的天空，眼眶不知不觉变红了，喉咙里宛如卡着一根尖刺，导致她无法呼吸。
路南瑶吸了口气，再度加快脚步，追随前方高挑背影。
樊知英已经进入公交车亭，把手上的口袋放在长凳上，冷然看沥青路上匆忙的车影。
须臾，路南瑶从广告牌中间走出来，狭小的缝隙和她的身子比起来稍显宽大。
她脸色恢复正常，然而双唇干燥，看上去很是疲惫，她不出声，理好裙边坐在长凳上，等待公交车到来。
正午太阳毒辣，嚣张地蚕食肌肤，路南瑶手臂红了一块，正如张扬的玫瑰色。
樊知英垂眸便瞧见了，她眼睑鼓起来，弯腰在包里找到纸巾，倒了些水在上面，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流到鞋面，她半蹲在地，静悄悄抬起路南瑶手腕，然后把沾湿的纸巾轻放在红块上降温。
路南瑶全程不敢乱动，估计是怕某个不经意的动作惹恼触手可及的人。
做完这些，樊知英蹬脚尖站直身体，沉默倚在站牌前。
天气炎热，二人手心里浸出汗，汗珠顺着脊背没入腰间，望眼欲穿之际，终于见着公交车身影，上去时后排还有空位，两个人刚好有休息的地方。
樊知英靠窗而坐，路南瑶坐下后周遭弥漫着诱人的幽香，樊知英不由屏住呼吸，整个人更加靠近车窗。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开始了，承载一车冷气的公交车走走停停，窗外的景色变了又变，似乎永不停歇。
樊知英正出神，一团柔软的物体不打一声招呼斜靠在她肩头，她疑惑侧头，见到了路南瑶安谧的睡颜。
靓丽的鸦羽睫毛，白净高挺的鼻梁，唇珠带一点若有若无的肉，温柔又迷人，阳光晃过她的唇瓣，其中贝齿若隐若现。
路南瑶今天耗了太多心力，未等完全安稳下来就放松了警惕。
樊知英伸手拉上车帘，倾斜身体，让路南瑶的身子靠得更舒服一点，然后盯着一排排晃晃悠悠的拉环走神。
在到站前一站她叫醒了路南瑶，后者揉着惺忪眼眸，瞳孔失去了聚焦的点，怔怔偏头看了过来。
“我到了。”
樊知英下车之后还要转车，路南瑶还没有到站，二人就此作别。
路南瑶眨眨眼，精神尚迷糊，轻声道：“明天见。”
樊知英颔首，从后门下车。
浓厚白云遮住太阳，巨大的阴影拢住樊知英身形，她目光随继续前行的公交车而去，那张精致侧脸越来越远，最后连同车身一齐消失了。
樊知英敛下双眸，就在这时几个男童骑车从她身边飞驰过去，溅起路旁的水，樊知英牛仔裤上瞬间多了几个泥点。
今天绝对是和小孩不对付。
樊知英烦躁拍掉泥点，抬眼出声：“小孩，怎么骑车的？”
对方早已扬尘而去，不见踪迹，她现在的处境是有气没处撒，着实憋屈。
-
她沉闷一整个下午，次日去上班看见孟烨拿着一个纸盒子让大家抽奖，美其名曰犒劳前段时间大家的辛劳付出。樊知英无精打采过去，随意摸了一张纸条出来，打开定睛一瞧——太空农场一日行，情侣票。
真够讽刺的，随手一拿就是情侣票。
她转身的同时把纸条揉成团，揣进衣兜里，反正按照指示完成任务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其余人热闹聚在一起讨论抽到的奖励，办公室气氛热闹，吵得樊知英耳朵不舒服，她绕开人群迎面遇上灼灼目光。
路南瑶手里攥着纸条，面露忧愁。
孟烨晃了晃纸盒，确认里面没有东西，便开始核对奖品。
有人抽到了奶茶券，有人荣获三十元，还有人获得一袋一次性纸杯……看来，情侣门票稀有度值得羡慕。
其他奖品确定有主，孟烨对着奖品名单疑惑：“谁抽到太空农场门票了？”
此话就像一个鞭炮扔进人群中噼里啪啦炸开了，众人起哄：“真的假的，是不是没有门票？”
孟烨脸垮下来：“意思是我会骗你们？”
樊知英漫不经心睁开眼，无偏差和路南瑶对视，她眼睛里藏着些许不安，樊知英眉头动了动，明白另一张门票在她手里。
孟烨再问：“谁还没有登记奖品？”
程凌萱抽到一只马克杯，此刻美美抚平纸条上的褶皱，听见孟烨一直在问话，她嘴角噙着笑容，一个个打量过去，中途被一双冷冽双眸震住。
她恍然大悟，随后整暇以待随时看好戏。
孟烨嗓子都快问哑了，可算在五分钟之后记起来有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声，她合上笔，说：“那就是知英和南瑶抽到了情侣票，你们这周挑个时间去，还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二人不约而同攥紧脆弱纸张。
程凌萱看热闹不嫌事大，故作惊讶哇了一声，顺利带起他人节奏，大家纷纷表示钦羡。
“情侣票哎，可以一起去太空农场观光旅行。”
“一趟省两百块钱，运气好的话能吃到新摘的水果，太让人羡慕了。”
“知英，你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最后一句是程凌萱趁乱说的，以前樊知英和她互相有诸多包容，就日常相处来说并无不妥的地方，现在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烦人，懒得再摆笑脸。
如果程凌萱要写本书，她大概会以“我和我的怨种同事”作为叙述主体。
她祸害完樊怨种，扭头去和路怨种说话：“南瑶你超级幸运的，我都想和你交换了，门票有没有期限，这几天好像要下雨，过两天去比较合适。”
二人相对无言，任由程凌萱斗志昂扬出谋划策。
孟烨清点完奖品，拍拍手走人，今早鸡毛蒜皮的琐事就此完成，奈何樊知英找了个空余时间去敲她办公室的门。
即将触到冒着热气茶杯的手缩了回来，说了句“请进”。
樊知英进来后随即把门关上，乌眸如幽深潭水，徐徐走过去：“孟经理，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听言孟烨表情凝固在脸上，很是吃惊能从她的嘴里听见这句话。
“稀客啊。说说是什么事。”
樊知英平静地陈述着：“我想换个搭档去太空农场，或者把我换掉也行。”
如果不是孟烨说还有额外任务要完成，她会选择直接忽视这件事，名不正言不顺打着“情侣”名号去景点观光，这算什么事。
孟烨眉心拧在一起，说：“有特别原因？”
樊知英想了几秒：“不算，我不太想去。”
孟烨点点头，嘴上却说：“也不全然是让你们去参观农场，主要还是去做一个产品满意度调查。你也知道前年他们在公司进购了一批建构木材，他们今年有意愿扩建景点，这个时候去刷点好感，这不是又给公司拿下一单？”
“在公司还是要以集体利益为先，再说了，你和南瑶应该没有私人恩怨吧，我看部门里你和她关系最好。”
樊知英笑不出来，哪里看出来她们关系好，从她们成天面对面说不了几句话推测出结果的吗？
“还行。”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出来孟烨忘记原本要说的话，她直白地指出：“轻轻松松获得一个业绩，你居然还不要。”
樊知英肩膀上升又下沉，深感无奈。
“南瑶到公司没多久，你作为前辈多带带她，照顾一下新人顺便锻炼自身能力，我可告诉你，这个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以后有你后悔的。”
樊知英敏锐听出话中深意，路南瑶身份和她们不一样，终有一日要回归该有的生活，到时候念及同事情，还能惠及一些便利。
这恰好是樊知英不想好要的东西。
孟烨摇摇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固执。”
樊知英不死心再问：“真的不能换？”
孟烨语气坚定不移：“已经是定下来的事情，临时更改怎么和别人解释，难道要直接说你不想去，这样子你可没顾及南瑶的面子，你确定要这样？”
这话不好反驳，樊知英思索一会儿：“打扰孟经理了。”
孟烨心底暗自长嘘一口气：“再这么说都是同事，记得多关照一下南瑶。”
樊知英眼眸无光：“我尽量。”
面对她，孟烨几度想发怒都提不上气，樊知英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根枯死的木头，油水不进，怎么劝导都是浪费力气，除非她能说服自己。
樊知英后齿相磨，神情隐隐有一丝不耐烦。
老天爷喜欢捉弄她，一刻也不停歇，樊知英推开门，看见路南瑶抱着文件夹门口，她如水双眸闪了闪，怎么也没想到在里面和孟烨交谈的人是樊知英。
大抵因为刚说完情侣票的事情，樊知英舔舔唇，佯装无事发生离开。
樊知英不悦蹙眉，心跳逐渐乱套。
那她在门口有听见对话内容吗，就算只有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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