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遇刺
到了这一年的盛夏,日头高高地悬在繁华的盛京城上,苍穹泛着刺眼的金光,边缘晕染着橙黄色,那绚丽的色彩如彩笔挥洒上去似的。
天上的云热得发蒙,飘都飘不动,停留在原地。寻常百姓屋头上的雀替和皇宫的鸱吻都好像活了过来,热得只喘气。
上面天穹是那般的炎热,下面的盛京城是那般的热闹:街上挑担卖货的、杂耍卖艺的、摆摊吆喝的……
街道西南角,有一处阴凉,被人支着篷布,下面放着几张桌椅,搭成一个简陋的小茶摊。
一张摆在角落位置的桌椅,有人落了座,是两位年轻的男子。
其中一位身着一袭湖色长衫,头顶上有一根黑檀木盘枝木簪束发,象牙白的手此时正撩开后袍,坐在凳子上。
“老板,来一壶绿茶。”,男子声音低沉浑厚,与他本人清秀的容貌并不相配。
另一位男子坐在他的对面,为自己斟茶,一饮而尽,酣畅淋漓,感慨了一句“浮生偷得半日闲。【1】”
这茶的口味算不上佳品,可能与好友闲坐畅谈,才是人生乐事。
杜璟笑着问道:“李兄不是忙着太子纳妃一事吗?下个月就是纳妃的日子。怎么,忙完了?”
李维举了举空杯子说道:“我这不是忙里偷闲吗?”,提起茶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再说,现在剩下的事情可不是我能管的了,上面那群酒囊饭袋手中拿着权,起码还要装装样子。”
杜璟说道:“听说皇帝这次为太子纳了四位妃子。”
说起八卦,李维来了兴趣,他是礼部的,什么婚丧嫁娶无一不经过礼部办理,这宫里密事就算不探听,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这些事自是不敢与同僚闲谈。
如今见杜璟主动提起,李维往前拱了拱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猜猜是那几位?”
杜璟答曰:“愚弟不知,还望李兄解惑。”
“先不论样貌,才情,就单说家世这一项,一位太傅之女,一位丞相之女,还有骠骑将军之女,户部尚书之女。这皇帝是把全部的好牌全塞给了太子。”
李维说着,不由得咂咂舌,“之前那三王争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可如今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是那鹬与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杜璟说道:“太子仁善宽厚,才德兼备,比那些争名夺利之人更合适当储君,可又因为性子太温和,不愿兄弟相争,所以陛下才这般行事。”
李维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似是感慨,“这倒显得只有太子才是亲儿子,那豫王哪肯甘心啊?”
杜璟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转了话题,问道:“听说那一位也回来了?”
李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问道:“谁?”
“那位陆侍郎。”
李维这才明白杜璟为何突然提起他,既是太子妃的前未婚夫,又是太子侧妃的亲哥哥。
陆行因中州一案被提拔为尚书列曹侍郎,上个月被派去云州办事,如今回来岂不是正好为这场戏加了料。
妙哉,乐哉。
杜璟白瓷一般的手捧着茶杯慢慢转动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猜猜看,他此次回来是为了侧妃还是正妃?”
天和十九年,署月。
姜写意作为太子府主母,声称病体抱恙,主持不了纳妃一事,一应大小事务全部交予管家办理。
到了纳妃这一日,勉强露面。
姜写意与顾瑾衍坐在高堂之上,这是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和顾瑾衍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是因为这种事情。
陈妍玉与陆葭被封为侧妃,其余人封为良娣。
如今这大厅上稠人广座,姜写意的眼中并无他人,目光全部落在陆葭身上。
陆葭今日凤冠霞帔,比姜写意记忆中常穿淡色的陆妃多了几分明艳,嘴上抹了朱红的胭脂,衬得她那一身养在云州水乡的雪肌更加白皙,一双闪着水光的美眸,怯怯地看着自己,娇柔惹人怜爱。
很美。
彼时——姜写意第一次见到陆葭的时候。
她那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江南来的美人就是顾瑾衍的白月光。
陆葭穿着青色烟衫,蜜色盘金彩绣罗裙,殷红色的腰带束出她的纤细蛮腰,身姿婀娜。梳着一个流苏髻,簪着珠钗缠花,既不华贵显眼,又落落大方。
陆葭恭敬地行了礼,“皇后娘娘万安”,她的声音如她这个人一般,绵软清甜,似黄鹂一般悦耳。
很美。
饶是姜写意这样呆在盛京,对于美人司空见惯,也不禁为了她的美惊叹了一下,不过也就惊叹了一下。
姜写意那时圣宠正眷,很有自信地想着,顾瑾衍爱她,无论有多少人来来去去,他心中只有她。
可后来,她发现顾瑾衍根本不吃甜的,而陆葭喜欢吃甜的。顾瑾衍喜欢的浅色,可陆葭温婉的气质与浅色更相配。
若是说陆葭如一朵芙蓉,那姜写意就像是一朵牡丹,牡丹娇艳,若是换了浅色,好像就失去了原有的美。
跪在地上的陆葭微抬着下颌,双手恭敬地捧着茶盏,眸子清透,眼神无辜,看上去并无攻击性。
其实姜写意也知道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陆葭并无错。只是……她转头看向顾瑾衍。顾瑾衍看向陆葭的目光很是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只是顾瑾衍上一世喜欢她,不惜舍弃忠心耿耿的姜家想废了她这个原配,为陆葭腾位置。
可姜写意是个赌徒,上一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输给陆葭,她不甘心。这一世她重新赌了一把,就无法忽视陆葭这个威胁存在。
姜写意微低着头,俯视着陆葭,接过茶盏,却在抬眸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人,却没能看个真切。
本想凝眸看个清楚,却恐叫人看出端倪,只能借着喝茶的机会,手肘故意抬高了点,仰头睥视着人群,目光快速地在宾客间扫视了一圈,没有寻到。
是她的错觉?
她心中暗笑自己发痴,也是,那人去了云州,怎么可能大变活人似的说回来就回来的。
姜写意放下茶盏,顺着流程,将手扶在陆葭的胳膊上,心想道:若是你老老实实的,莫要在我眼前耍心眼,看在故人的份上,我可以暂且不动你。”
她伸手轻轻抬了一下,淡淡道:“妹妹快起来。”
陆葭顺势起了身,道了谢。
姜写意也一一接过了其他人奉的茶,而后背靠着太师椅,一副主母的架头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待走完流程,招待好宾客,就以身体疲累为由,抽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写意回房休息了一会,换了一身男装。
如意一脸紧张地问道:“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去。”
“出去散散心。”,姜写意说完,又看了如意一眼,加了一句,“不必告诉不相干的人。”
她还没有大度到要喝自己丈夫和其他女子的喜酒。
如意吉祥知她心中苦闷,不敢规劝。
姜写意从后院翻墙出去,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天色擦黑,夜市的小商铺纷纷挂上灯笼。橙红色,火龙一般的光点沿着街道蔓延出去。
不知不觉,她来到枕月桥,站在桥上,望着水中的孤单影只,江水悠悠,愁思漫漫。
湖光秋月两相和,人似镜中行【1】,旁有一对少年夫妻携手而过。
姜写意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她们。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看上去当真恩爱,她脑中多了许多莫名的想法。
今之恩爱,鬓发花白之叟能如是乎情可深,未必长。
多少人最后落得个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2】。
又有多少人是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3】。
……
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身上,她从小也算顺遂,无所求而不得。
唯独在感情一事,未尝顺遂。
她羡慕戏文中轰轰烈烈的感情,也喜欢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
可顾瑾衍哪一样也许不了她。
姜写意提着衣袍准备踩着石阶下去,行数步,她才想起自己所着男装,不必如此,她撒了手,大步昂扬地朝街面走去。
姜写意走了半响,顿然止步,立与人群中,无所去处,忽然瞥到一道影子跟着自己。
她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段路,那影子也跟着她,这下她十分笃定有人跟着她。
她东拐西转地拐进一个巷口,背脊贴在墙壁上,隐入黑暗的巷道。
巷中无人,空寂无声。突兀出现的脚步声,犹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波澜,那脚步声朝着姜写意的位置一步步走来。
待那人的脚步声临近,姜写意抽出袖剑,直冲那人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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