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重心事
已至半夜,那个女人还没回来。罗如看到胡芸担忧地在门前来回走动,他劝道:“别管她了,她又没说接下来要一直与我们一起,说不定人家不告而别,早就去别处了。”
胡芸的心里乱糟糟,她甩了下袖子,扶额蹙眉道:“我心中很不安,我怕她出事,满城都在找她,她会不会被抓走了?”
罗如道:“她什么也不和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她一早去了哪。”
胡芸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夏泉还是未归。
韩紫伸着懒腰,从柜台处看见胡芸与罗如并排坐在石阶上,二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他绕过长廊,关切道:“吵架了?”
“不是。”胡芸抬起酸胀的脖子,“夏泉昨天一天都没回来。”
“她啊!”韩紫边做伸展运动边道:“昨儿她去越字号楼,正好被我的人看到。晚上她也住在那里。”
罗如听到后立马站起来,“亏小芸还担心她担心的睡不着。”
胡芸问韩紫道:“她怎么突然去越字号楼,还住下?她身无分文。”
韩紫点头道:“昨夜我收到消息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连夜派人去查,刚拿到消息。她去见的人是李曳,前任蜻蜓左将,亦即张贴通缉令要抓捕夏泉之人。”
罗如忙看向胡芸,“那她岂不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韩紫拍了拍胡芸的肩膀,劝诫道:“这件事我们不能介入,夏泉自会有泓山之人去营救,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早饭送进来后,孟粱一口未动。她实在没有心情照顾她的胃。她一直坐在地上,维持一个姿势过了一整夜。
这一晚,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中午时,李曳打开门,他站在门口道:“一起吃午饭。”
孟粱从地上站起,坐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木。她右手扶着墙壁,一晃一晃走到餐桌前。
桌上空无一物,李曳道:“你爱吃什么?我去点上来。”
“辣的不行。”
她左手的伤口不允许她碰辛辣的食物。没过一会,李曳手上端着两碗冒着清香的鸡蛋羹。他小心地把它们放在桌上,把勺子都搁在碗里,对着孟粱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尝尝。”
鸡蛋羹么。孟粱没有食欲,而且她不喜吃有关蛋的食物。
他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看他吃的愉快,孟粱心中不平,但她只能忍耐。她舀了一大勺塞到嘴巴里,不管它的味道如何,大口吃起来。
店小二端着菜盘子陆续送来。满满一桌,荤素搭配,分外丰盛。
孟粱看着这些菜品回忆起店家给过她的菜单,价钱不小啊。她如今不是徐澄粱,不能以主人的身份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看着穿着精致的李曳,她不禁叹了口气。侵略者现而神采奕奕地端坐在自己面前,她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看我做什么?”
李曳刚咽下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抿了抿嘴唇。
“你究竟来找我作何事?真实身份也被你发现了,你不带我回去领赏么,应该很多很多钱吧。”
孟粱也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他,等他回答。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孟······”
李曳顿了顿,像发现了有趣的事,眼睛亮亮的,“李某该如何称呼姑娘是好,这才是好问题啊。你平常都是怎么被称呼的?”
孟粱有些跟不上他诡异的思路。既然他问了,她也想了想其他人是怎么叫她的。
夏野叫她师妹,或是小泉。其他关系一般,直接叫她全名或夏泉。在军队外都叫她郡主。
李曳看她真的在认真思考,不禁又笑了起来。不愧是澄契的亲妹妹,都这么的可爱。
李曳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先起头道:“我字微澜,你直接叫我微澜就可。”
李曳又道:“昨天让你思考的事,想得怎么样?”
这个抉择其实没有意义,他已经找上门来。
孟粱心中有股模糊的想法,她恍惚觉得自己一路走来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自她从涵城脱身,有一股神秘力量一直萦绕在她身侧,包括如今李曳的出现。
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猜想。
“有意思吗?”
孟粱回答他。
李曳郑重道:“有。”
孟粱沉默以对,他要知道,她偏不说。
李曳吃了两口菜,接着道:“如果我不出现,你会考虑就此停止泓山的事,当一个普通的平民吗?”
普通的平民?听到后,孟粱心中发笑,到处征调南嘉子民做苦役,把南嘉子民视为奴隶的不就是他所支持的满域王朝?她如何去做普通的平民。
李曳见她面色越来越差,只听筷子被重重地甩在桌子上。她道:“现在身体里流有南嘉域血液的人,你亲身去体验一下他们的处境,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你们泓山,你们都现身,无辜者自然被视为无辜。”
“原来这就是上位者对普罗大众的洗脑。战争、侵略也能合理化,败者,即使是受害者,也会被视为有罪。”
孟粱的额头暴起青筋,她忍着杀意站起身,往旁边走去。
李曳看她的动作,也放下筷子,停顿了几秒,道:“你受过伤,恢复不到全盛状态,动起手来,杀不死我。”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续道:“我真真切切愿意把一定限度的自由给你。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生起宽慰之心,我不忍你面对接下来的世界。”
他非常矛盾,他了解痛恨、惧怕一个人的感受,这一情绪随着岁月的积累,几已成噩梦。若是能帮帮她,帮她躲过,她一定会感激自己。
论最真实的想法,他想把她拖入这一片情绪的泥潭,可以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他很孤独。
李曳欲从孟粱眼底寻到确切的肯定或否定,孟粱却闭上了眼睛,复睁开时,她已得到答案。
“我倒要看看你的计划。”
李曳呵呵一笑,他身体微微靠近孟粱,嘴角绽放着好看的笑容,“那么,接下来,你和我同路,我们一起去荩莪山。你不着急见到陆若把这儿的情况、我的情况与她说明么。我确切告诉你,她在荩莪山。”
“你连这些都知道。”
“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已经败了。”
李曳重新拾起筷子,还特地给孟粱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里。
“路上颠簸,多吃点。”
他准备了舒服的马车,坐在这样柔软的空间里,随着车的摇晃,孟粱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有他在倒也轻松,连安全事宜也不用费心。因为跟着的还有一群武士,知晓摆脱不了他的事实,孟粱便安静地等着他领自己去目的地。
李曳觉得有些无聊,随便找个由头,问道:“你父母他们······”
他故意没说完,他要看她的情绪。
孟粱听到父母一词,心中疼痛,回避道:“不要说。”
李曳见她侧过身子正要开口,但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闭口不言。他沉默了一会,轻声对自己道:“算了。”
他掀起帘子,欣赏着自然景色。
“师兄在哪里?”
这是她问的第二遍,李曳数到。
“在黄泉之下。”
“城破的那一日吗?”
四目相对,孟粱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好像也没有情绪,像一个灵魂出逃的布偶。李曳的目光也十分坚定,他热烈的回望着她,道:“大槐树下,巨石之旁,伴着古佛之音,步入死亡。”
“他与你一战,你亲手杀了他。”
“不,他自刎而亡,我没有动手。”
马车慢慢走着,走着。
死而殉道,不死而殉道。这两者相比,不死比死难的多。
林夏牧空闲时会与他的弟子商讨思辨之术,这句话是他们得出的结论。师兄,你把死亡留给自己,让我被迫进入不死的轨道中,我不解。
孟粱不信李曳的话,这里面,一定有她还不知道的密辛。
进山之路杂草丛生,他们艰难地穿过树林。一块石碑竖在地上:月下倒影重重叠叠,勾住行人魂魄。石碑身后是长长且弯弯绕绕的小径,远远可以瞧见主殿的身影。太阳正在从中间缓慢的往下降。
孟粱大概估算了一下,走到顶上天也要黑了。
“那些人跟着一起?”
“就我们。”
上山的路异常难走,进程比她想的慢多了,而且她还高估了自己伤口愈合的能力。山里潮湿阴冷,她的脚又一点点刺痛起来,且藤蔓众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绊倒。
正在她被一簇挡在路旁的藤条绊倒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扶住了她。
孟粱稳住了脚步,可李曳的手却没有放下,反而左手也扶住了她,这样一来她几乎整个人都依靠在他怀里。
他的头就在她上方,孟粱刚要说放开,他便开口道:“我知道你身体不好,若放任你这样爬山,今晚需得在半山腰过夜。我没有轻薄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轻松些。”
说罢便带着她快步走了起来。孟粱挣扎了好几下也摆脱不了他的手,但确实他们走得快了许多,她就这么尴尬地向前进了。
上来后李曳迅速放下手,并朝旁边走了几步。孟粱没说话,她没有生气。
仰望苍穹,主殿大得可怕,几乎与天相连。屋顶的四个角上悬挂着金色的铃铛。山风一来,佛铃响,在告诉神灵有客来访。
“你是谁?”
大殿前,孟粱又问他一遍。
“李曳。”
“好。”
她吸了口气,用力推开大门,木头与木头之间发出沉闷的声响,殿里只有陆若一人,对着静穆严肃的神像端正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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