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各有秘密
陆若大有把自己灌醉之势。她躲在厨房,随意地倚靠在灰蒙蒙的墙壁上。灶台上的白粥还有余温。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后门离开。
李曳早在门后等着她。
“为何要喝酒?”
陆若下意识的想逃避他。她一言不发欲直接离开。
李曳挡住她不让她走。
“姐姐,我是特意来见你的。否则我没有必要拦住孟粱与你的通讯。”
“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本事!”
陆若听了他一席话,不再躲避。她昂起头对着李曳咬牙切齿道。
李曳反而笑了笑,轻轻摸摸她的头,轻松地说道:““我是想你了,你怎么能生气呢,我们是亲人啊。你忘了吗,我向君上为你争取到这次计划时你有多雀跃。”
“我没有忘。”
李曳看着陆若憔悴的神色感到一些担心。他提醒道:“姐夫犯的罪是死罪,只有你做出大功绩才能抵消他的罪,现在还不够。”
“成楷他还好吗?”
“有我照顾着,不会让他受欺负。”
陆若点点头,她用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
李曳走进厨房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用冷水浸湿了,递给她道:“擦擦脸。”
冰凉的帕子敷在脸上,陆若冷得激了一下,寒意让她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行为有失,面上浮现了愧色。
“你把孟粱带回归城做什么,据我所知,羽令不在她那里。”
“我才不是为羽令而来。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想,需要她帮我印证。若成功,你也可以离开,回家与姐夫团聚。”
“真的?”
李曳笑了笑,反剪双手悠悠道:“秦绪连都被黄岑放走了,吴神一定会去灭口。秦绪连又哪里能逃得了。她必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把珍藏数年之久的秘密全部说出来。这世间,与她有关系者,除了孟粱,她谁也不信。
陆若愣愣地看着他自信的脸庞,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在泓山这么多年也非全然清楚。”
李曳指着她的心脏,声音不自觉冷下来,听得陆若害怕。
“姐姐早就对我有所隐瞒,现在我就是来好好警醒你,莫要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陆若不觉胸口一窒。她缓慢地侧了侧身子,不去对着李曳犀利的眼神。
“有个人很不正常,你或许可以去深入查查。”
“曲黯良么?”
李曳望着她略带绝望的双眼,哼笑了一声。他本以为她要将这个人瞒下来,他一直在等待她说这句话、这个名字。
他道:“还有,白凡泄密这件陈年旧案被有心人翻到了明面上,他们制造假白凡,又杀了他,翻出绝密的《月下志》文案,掀起滔天巨浪,当初被保下来的霞壑山庄无一幸免。你知道为何不告知我?”
陆若对上他的质问:“我不知情。成楷就是白凡,我知道怎么容忍这件事发生!”
“他们对你起疑心了?”
“想是没有。萦部很多机密的事情都是卞容屿亲力亲为,我不是他信任的人。”
李曳道:“我会注意卞容屿的。孟粱知道家中事,反应如何?”
陆若道:“还能如何?必须接受。”
···
周明盈返回沐城,城中一派生机,被挖掘破坏的梦冬花已被悉数种回,只等来年开花之季。柳条随风飘散,百姓往来言笑晏晏,春意随着人心之乐,日益浓厚。
“我不过走了半个月,城中光景大不相同。”
见到处都是欢欣的样子,他的心情不免跟着好起来。
黄岑正为曲黯良的事苦恼。他随手取了张纸,拿起笔,放到周明盈案前。
“你画出来我看看。”
周明盈嗤笑了一声,指着他给的笔墨,认真道:“我确信是她。你虽然带着我见过她的真容,可那几日她特意易容、带面纱,仅凭声音我的确难以确定。但是,她的破绽在于她佩戴了你给的剑。镜凡剑我一眼便知。”
“她带了镜凡?”
“没错。”
说话间,汪蝉上来禀道:“城主有请。”
黄岑道了声知道了,然后对周明盈道:“等我回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他多次要求面见霍西楼,都被推迟,黄岑心中正不满。来到城主府内,他直接道:“城主终于有空了,唤我何事?”
霍西楼递给他一杯酒,不说明白,只道:“你猜。”
黄岑接过酒展,仰头喝尽。
“猜不出来。”
霍西楼喜欢捉弄人,平日里说话也总一言半句的不说清楚。黄岑早有怨言,今日正好他心中不爽,直白道:“大人不说,我便走了。”
说罢,便欲转身离去,也不怕他耍城主威风,治个不敬之罪,将他抓了。
“诶,你这个人。”霍西楼在他背后嚷道:“转身,回来。”
黄岑没有听他的话,仍是向门口走去。
“好了,不同你闹了。你们萦部·元使·蒋听别知你治理沐城有功,已上报三部总指挥使,准你升为他的元使左将。恭喜了,黄岑左将。”
黄岑闻之甚悦。待他接过令书,忽而发现这升令始于月前。
霍西楼看他突然紧锁的眉头,愈发阴沉的脸,知他是发怒了。他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地坐回中央专属于城主的宝座上。
黄岑压抑着怒气,质问道:“你为何要瞒下令书?”
霍西楼撑着脸颊,看上去很是漫不经心。
他随口道:“我不知啊!我也昨日才接到。”
黄岑的手渐渐捏紧了令书,指甲把纸页掐破。
“在战场上,延误军令是死罪。霍西楼你明知故犯!”
黄岑直呼他姓名,不顾他的职位比自己高,直言呵斥道。
霍西楼仍是一片和煦,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也不恼,也不躁,定定地回道:“你认为我藏着你的令书不给你么。不过,我好像确实不想给你。”
按照令书上的日期,自己应该在曲黯良她们助萧意潜逃前拿到的。黄岑脑中不由想象若自己当时已是元使左将的场景。
萧意是被陆若派给曲黯良的人带走的,那些人武功高强,素来只在各位元使大人身边。由着这个缘故,他并没有再加以阻拦。若不被这位可恨的城主阻挠,他早除了萧意,不留隐患。
黄岑卷起令书放入口袋。霍西楼见他不再言语,又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仔细审视了一圈。
闻部之人真是不堪,黄岑心中暗骂了几句。
“我了解过,你与那陆若派来的白叠子之间的争端在于萧意。我也了解过萧意,他与你的争端在于吴守心。我倒要问问你了,你要让吴守心去做什么,把人当宝贝一样藏着。萧意要,你给他就是,何必两个人闹得这么凶。”
黄岑不语。
霍西楼见他不肯说,将他推到了椅子上,微微俯身道:“我是元使,你是元使左将。即使部门不同,我依然有权向你询问详情。”
他见黄岑安定地坐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继续笑谈道:“吴神一听了萧意的汇报后很生气。当你的升令被审阅时,他直接驳了回去。本来按照秦绪连的意愿,你应成为新一任闻部元使。”
黄岑听出来不对劲,疑道:“她这么申请了?”
“是啊!我们闻部在这次战役中损耗很大。原本四位元使仅存两位。她一定是觉得你很可靠,欣赏你,想着你来振兴闻部。”
霍西楼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黄岑是看不懂他了。
“为何发笑?”
霍西楼抹了抹泪花,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觉得秦绪连真可怜。一辈子什么也没做,空有职位,最后想提拔个人也被搅黄。”
黄岑白了他一眼,想起还在等着他的周明盈,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拍了拍把手,问道:“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吴守心,他去哪里?要做什么?”
霍西楼顿时严肃了起来,神情气质与刚才那个嬉闹的人天差地别。连黄岑也被他突然的变脸给惊到了,不愧是能混进满域朝廷之人。
黄岑背脊有些发寒,他仍是以沉默来拒绝回答。
霍西楼亦默然。
两个人虽都安静了下来,却皆剑拔弩张。
“说否?”
“不说如何?”
“带你入地狱。”
黄岑听见门外弓箭拉开的声响,以及刀剑拔鞘的清脆之声。他不敢置信,肩膀有些颤抖:“你要杀同门么?”
“是。”
“我执行的是卞清河大人的计划。你无权知晓。”
霍西楼面不改色,他握住了黄岑的肩膀,附身到他跟前,一字一字再问道:“不止吴守心一个,那批被训练出来的死士去了哪里?”
“分散执行任务。”
“何处?”
“我不知道,我只是训练他们的人。其余的都是上面的大人安排。”
黄岑依旧不肯说实话。霍西楼见他如此坚持,松开了手。
他哀叹了一口气,看向黄岑腰间的令牌,上面明晃晃印着“黄岑”两字。令牌周边的漆已经磨损,还有些擦不掉的痕迹,想是佩戴了很久。
“如此不配合,我想救你也难啊。”
他扯下了他的令牌,捏在手里。
“你用“黄岑”这个代号多久了?”
此话一出,黄岑便知道自己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闻部有平内乱之权,闻部·元使·霍西楼可行杀伐之事。此事就算到了卞清河那里,也说不了什么。
他费劲全身心力,不惜生命要做的事,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了。可他们没有人会比他更想那件事的完成。
他忍耐住身体里所有的恨意、恼怒、怨愤,这些情绪全部如火一般涌上心头,遍及全身。可他不能说啊!说了,他的“生命”也断了!黄岑悲哀至极。
霍西楼正声道:“本来不肯交代吴守心等人的去处也罪不致死。这个年头,谁不想培养一点优秀的作战力量,对吧。我何必杀你呢,还给自己添麻烦。”
黄岑额间青筋暴起,他攥紧着拳头,心在滴血。
“是为什么?”
他确定自己的计划周密,不会泄漏。
霍西楼将黄岑的令牌悬在他眼前,惜道:“你让大人不得不杀他的夫人,他不想杀了你才怪。可怜呐!”
“只是一个人。”
“那是他的夫人。”
霍西楼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被周明盈利用了也不知。他一定知道吴神一会有多么多么的生气。那些事你只知皮毛,他们中间的渊源只有参与过的人才知道。周明盈是本部的老人,他不过是借你之手救人。他应该提醒你的。”
黄岑失笑,他有些站不稳,身体冷极了,像是回到了寒冬,丝丝缕缕寒意由外入内。
霍西楼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提点是该结束了。
“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俞照。”
“你有遗愿吗?”
黄岑昂起头,锋利的刀已架在脖颈上。
他闭上了眼睛。
他有未完之事,他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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