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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刘弗陵


厢房的竹榻硬梆梆的,不过却是刘宁离家以来第一次睡在榻上,竟是说不出的舒坦。离家不过两个多月,身躺床褥,胸有暖被,头沾檀枕,他终于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躺在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幔承尘,想着那绿衣少女和自己素不相识,不但不畏惧自己的外貌,还替自己熬药,晦暗的内心登时一点一点透出亮色,就像是下了很久很久的雨,忽然从云翳里透出曙光,闻着彩绘缕空陶熏炉飘出的袅袅檀香,不知不觉就酣然入梦。

        药香扑鼻,依稀有一缕热流徐徐滑过喉咙,经过食道,一路暖到了胃。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过去生病昏睡时,母亲在一旁悉心照顾。

        “母亲,是妳回来了吗?宁儿现在这副模样,妳可还识得?”刘宁昏睡中胡乱呓语,双手又挥又抓,似想捕捉母亲那稍纵即逝的身影。蓦地感到自己抓住一只柔腻腻的小手,和母亲布满厚茧的手大为不同。

        不,不是母亲,是谁?是谁在我身边?

        母亲模糊的剪影宛如帘卷西风,横扫落叶,倏忽飞散。刘宁从幽幽梦魂中一惊而醒,一张小眉秀靥的俏丽脸庞模模糊糊地映入眼帘,忽缩忽放,凝眸瞧去,影廓逐渐清晰,一双纯净如山野清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是那名叫小嫣的绿衣少女。

        小嫣的手给他牢牢握着,一张小脸微微发赧,像是一枝蘸水桃花。她本欲挣脱,可刘宁昏睡中错将她当成了母亲,流露无尽孺慕之苦,她不忍心将自己的手抽离,断了他的悠悠思念。

        刘宁见是她,慌忙松手,一坐而起,道:“我糊里胡涂冒犯了姑娘,真是对不住,还望姑娘见谅。”

        小嫣怕他不自在,故意笑得落落大方,”无妨,你将我当成令堂,我怎么会介意?”

        “请教姑娘芳名。大恩难言谢,日后如有机会,当图报答。”

        小嫣搁下净空的药碗,”我姓唐,名叫婉嫣。婉约的婉,嫣然的嫣。”

        刘宁微笑,”婉嫣,婉嫣,真是雅致的名字。婉嫣,妳是个好姑娘,先贤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妳对人友爱,世人也会这样报答妳的。”

        唐婉嫣道:“婉嫣受教了。宁哥哥,这里有一袋银子,你好好收着,买件新衣服穿,也别让自己饿肚子。”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荷包,塞在刘宁手里。

        刘宁摇手道:“我不能收,妳拿回去。”

        唐婉嫣嫣然一笑,笑容有空谷芝兰的清新,又像是冬日冉冉初升的朝阳一样温暖。

        彷佛有一颗小石子投入刘宁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唐婉嫣又道:“你不是说,大恩难言谢,日后如有机会,当图报答。就当你是跟我借吧!唯有把自己照顾好,才能报答别人啊!”

        刘宁正色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

        唐婉嫣道:“时候不早,梅姊姊还在外面等我,萍水相逢,有缘自会再见。”轻移莲步,衣带香风,掩门而去。

        刘宁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透过茜纱窗而入的碎金阳光中,空气中兀自残留着唐婉嫣的幽幽体香,心中有一痕淡淡的惆怅。

        案上搁着一个木雕花鸟纹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碟素菜、一碗白饭、一碗清汤,虽然凉了,但一口一口吃下去,暖入心脾,久久不忘这滋味。

        他喝完药后,没多久烧就退了,头也不疼了,小寝片刻,便养足精神。向庙中僧人答谢离开,到市肆买了一顶高顶宽檐帷帽遮住面部,又买了一套墨色直裾深衣,整个人看起来朝气明朗许多。

        他又雇了一辆牛车,向长安城进发。

        长安城,未央宫。

        清凉殿内陈设着线雕精刻的白玉石床,床上照着紫色琉璃帐,床边搁着一只水晶石做成的鉴盘,盘上装满从凌室(1)送来的冰块。

        夏天时皇帝刘弗陵都宿在清凉殿,入冬时就移到温室殿,此时他正躺在玉石床上假寐。

        牖外蝉声唧唧,铺天盖地,有如一波一波的浪潮。

        刘弗陵微动眼帘,轻声道:“千禧。”

        总管宦官千禧躬身道:“诺。”

        刘弗陵的声音透着一丝慵懒,”呈上来。”

        千禧恭敬地将奏书呈上。刘弗陵打开奏书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旧,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敞亡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

        诏书内容指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到长安郊外检阅,考试郎官和羽林将士练武情况时私用皇帝仪仗,还派皇帝的膳食官为他准备膳食。且苏武从前出使匈奴,被拘留二十年不投降,回国后才担任典属国(2),而霍光的长史杨敞没有功劳却当搜粟都尉,霍光还擅自选拔增加大将军幕府的校尉。霍光专权放纵,怀疑他图谋不轨,燕王刘旦愿意交回封国的符节印玺,入宫担任宿尉,以监察奸臣变谋。

        刘弗陵面无表情地看完,就扔在案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们走了吗?”

        “还候在殿外,说是要面见陛下。”

        “告诉他们,朕要休息了。”

        “诺。”千禧躬身退出殿外,不多时返回,只见刘弗陵面色凝重,于是道:“陛下,左将军上官桀、骠骑将军上官安、御史大夫桑弘羊均已离开。”

        刘弗陵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这封以燕王名义上奏弹劾霍大将军的奏书……”隔了良久,才道:“是假的。”

        次日早朝,未央宫宣室殿。

        刘弗陵接受百官朝拜后道:“何以不见霍大将军?”

        左将军上官桀将眸心一抹幸灾乐祸的神采敛下,声音朗如洪钟,在殿内扩散开来,”回陛下,燕王告发他的罪行,故留在画室不敢入朝。”

        刘弗陵淡淡地道:“宣。”

        千禧朗声道:“宣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入殿——”

        不多时霍光躬身而入,二话不说就摘下冠冕,稽首下拜。

        (1)凌室:古代藏冰之室。《汉书·惠帝纪》有记载。

        (2)典属国:官名,秦始置,西汉延之,掌管少数民族之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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