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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后面又推出来几样东西,唱卖会过半,孙思意下了场,换上来一队舞姬表演起了舞蹈,骆沉更没兴趣了,离开了座椅起身推开了朝外的那扇窗,隔壁雅间似乎也有人,开了窗能隐隐听见隔壁谈笑声,听不太清,仿佛是一对男女在调情。

        骆祁宴倒是兴致不错,晃悠着茶杯,吃了两颗侍从端上来的桂圆。又喊侍从给他拿上一盘子鲜花来,往楼下主舞的舞姬怀里丢。

        那舞姬长得确实漂亮,芙蓉面,桃花腮,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见鲜花从天而降,也毫不怯场,接住一朵咬在齿间,又接一朵拿在指尖,插入鬓边,旋转间,还借着动作抬头往骆祁宴的放向抛了个媚眼,好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

        骆祁宴看的高兴,对侍从说:“姑娘舞跳得甚妙……”

        然后去摸腰间,才想起自己的荷包在骆沉那。

        骆沉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从钱袋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

        骆祁宴讶然:“这样懂事?”伸手就要去接,骆沉却径自江银票给了一位侍从:“不必来回礼。”

        一千两银票能解决的事,总好过让他拿贴身的玉啊簪的去送。

        骆沉坐了回来,不着痕迹的挪了座位,坐到了骆祁宴的身边:“千两白银罢了,怕是人家姑娘都看不上。”

        “这才是我府里出来的人。早就想说,我记得你……时”后面的话不太适宜在人前说,骆祁宴一只手托在脸侧一边含糊说:“也很是舍得花钱,怎么如今反而穷酸起来。”

        “……那怎么一样。”骆祁宴也去揪了一棵桂圆,拨开,却没有塞进嘴里:“给你的东西,自然要是最好的。”

        骆沉从来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要那样贵,喝不出顾渚紫笋和雨前龙井有什么区别,看不出崔大家的针法为何贵过黄金,不知道云锦是否真的寸锦寸金。

        但骆祁宴从来只用最好的,所以他就给他最好的。

        “疯子,是吧?”他回忆着前世骆祁宴骂他的话,将拨开桂圆放在骆祁宴的手边,忽然轻笑:“一边那样对你,一边又说这种话。是有点……”

        骆沉其实不大愿意回忆前生最后那点旧事,他和骆祁宴说话时,也尽量避开那些。但也许是因为骆祁宴这几日哄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也许因为屋子有是人又不像人的侍者在旁,让他俩都可以话说的不清不楚;也许是因为面具挡住自己的面目;也许是因为他那句出口却又绕开的话让骆沉心慌;也许是因为他答应要送他鲛珠的语气太郑重。

        这些也许混在这样瑰丽的夜色里,沁满了窗外旖旎的歌声。

        酿成一碗醉人的冲动。

        并不是要表示歉意,也并非为自己所作一切后悔,他藏在那句话里的唯一用意,不过是想告诉骆祁宴。

        我就是爱你。

        我就是放不下你。

        歌声渐熄,唱卖会已经再次开始,下半场的东西显然同之前不可相提并论。堂中议论纷纷,唱价声不息,刚才一直安静的二层,也逐渐响起了唱价声。

        雅间中,却安静能听见隔壁男女调情的窃窃私语。

        骆沉却用越过面具那两个小孔看着自己的手掌,布着薄茧的掌心,有一层湿凉水意。

        看,说出来了,没多难,不是么?

        反正自己装的从来不像,余思晴都看出了端倪。

        反正骆祁宴明明就一直都知道,才纵容他那些脾气。

        装什么傻呢?

        东西又卖了两轮,骆沉隐隐听见骆祁宴似乎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混合了些有些无奈的笑意。

        骆沉听见他动了动手臂,忍不住扭头看去,看见骆祁宴细白的手指拿起了那只剥开太久,显得不太鲜亮的桂圆。

        桂圆肉薄,浅浅的莹白果肉透出里面黑棕的核,他的手指放在上面,显得比鲜果还要娇嫩一些。

        骆祁宴拿起那颗桂圆放进口中,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偏偏人家还不承你的意。

        软硬不吃的小王八蛋。

        骆祁宴承认,可能是因为愧疚,也有可能只是物伤其类,骆祁宴被轮回往复的人生缠绕的脱不开身,看到骆沉,就总想让他摆脱命运。

        来硬的肯定不行,所以最近他有意无意的,带骆沉去看世间美妙风景,可爱人情,给他讲曾经见过的奇景,有过的奇遇。

        以此为饵,希望能诱他从这困住了他一生的腌臜地方出去。

        偏偏小王八蛋有时候明明那么笨,多荒唐的话都信,多蠢的事都做。

        有时候偏又敏感的厉害,竟然还是看透了。

        明明曾经咬牙切齿的跟自己喊不死不休,说一定会杀了自己。

        如今这样的时候,又学会了这副示软的可怜样子。

        仿佛一只小小野兽,躺在地上,摊开肚皮,将浑身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亮出来。

        用那双快要落下泪来的漆黑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你。

        满脸写着:别赶我走。

        他吞下那颗桂圆,算是应下骆沉的意。

        桂圆核在舌尖转了两圈,他回头想要吐掉,一扭头,脸侧摊开着骆沉的手掌。少年人体温高,就算没有接触上,骆祁宴还是觉得有热气从他的掌心飘来。

        热的熏脸。

        他迟疑了一下,头略略往后退了一点,那手掌就追了上来。骆祁宴抬起眼,隔着那张画着狗脸的丑陋面具,对视上了面具后骆沉压不住笑意的眼。

        见他坚持,骆祁宴将果核用舌尖顶出唇边,落在他的手上,无奈道:“不要得寸进尺。”

        骆沉接了,收回掌心,压制着声音里的雀跃:“嗯。”

        然后悄悄的将掌心收紧,把那枚果核藏进了荷包里。

        在面具后扬起了一个灿烂笑容。

        还是这样,吃软不吃硬。

        一直都这样。

        话已经说开,又让骆沉将了一军,骆祁宴强撑出的兴致盎然淡了不少,后面再有稀奇东西,他再没那样给骆沉讲解了。

        骆沉觉得有点遗憾,反而主动问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

        虽然知道骆沉其实是故意的,但骆祁宴还是扭头向戏台望去,奇道:“竟然还有这个,这个你倒真用得上,你应当听说过吧,金丝软甲,据说东海一位巧匠耗尽毕生绝学所造,用金丝,麒麟筋,以及东海一种特殊千年藤曼编制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般的内功拳掌也无法伤及根本。行走江湖,是个难得的防身宝物。”

        思及此,骆祁宴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抬了起来,他微微扬了扬两根手指,旁边带着面具的雁归楼侍从看见了,立即上前,微微颔首,走到窗边。

        用听起来并不太大的声音唱价。

        雁归楼的这些侍从似乎特意练过,虽然在身边的人不觉得他们声音太大,却又字字清晰地落在堂下。

        唱价已经叫唱到了一千两,骆祁宴这边直接唱到了两千两。

        大堂中人不是觉得不值,只是甚少看到这样叫价得,一片哗然。

        骆沉也有些急,不明白刚刚明明说好的,骆祁宴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卦:“骆祁宴!”

        “知道了,不行走江湖也用得上。”骆祁宴按住他来扯自己手臂的手,看着他揶揄道:“再者说,怎么就非得拍给你?怎么这样自作多情?我买来送人不行?”

        楼下已经又唱起新的价格,唱到了三千两。

        骆祁宴没回头,又抬了抬手指,那位站在窗边的侍从颔首唱到:“六千两。”

        骆沉这才知道,他那手势竟然是翻倍得意思

        见他这样唱价,楼下众人意识到,此人对这件软甲是志在必得了。

        有些坏心思想要趁这样得机会抬价,但又看唱价的人在三层,怕得罪不知来历的贵人。

        孙思意喊了两次。

        骆沉松了口气,六千两,也倒还好。

        就听隔壁也传来了唱价的声音:“七千两。”

        骆祁宴又抬手。

        “一万四千两。”

        纵是骆沉知道他有钱阔绰,也还是被他这样叫价的方式吓了一跳,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将他按住,问的咬牙切齿:“不送我,你还想送谁?”

        骆祁宴两只手都被他按住,挑眉:“你想要?”

        骆沉急忙道:“我要他做什么,上……从前没这东西,若不是你也没谁伤的了我!”

        隔壁唱价唱到了两万两。

        骆祁宴满脸并不太信服的表情,上下扫他一眼:“你和从前能一样?”又冲那侍从抬了抬下巴。

        侍从会意唱道:“四万两。”

        他扭头有些懊恼的对骆祁晏道:“知道了!我回去好好练,三年内一定追上从前。”

        又回头看向窗外,生怕孙思意趁机敲锣。

        好在隔壁似乎有意和骆祁宴抬价,唱到了四万五千两。

        见骆祁宴还要张口,骆沉手上用力,急道:“一年!一年内!”

        骆祁宴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只好成人之美了。”

        他示意骆沉松开,骆沉才发现自己两个手按住骆祁宴的,整个人几乎压到骆祁宴身上去了。

        他手猛地松开退了回去,看到骆祁宴手腕上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被捏出的丝丝红痕。

        骆祁宴转了转手腕,并不介意,迤迤然的坐正,不再唱价,反而心情愉悦的剥好了一棵桂圆递给骆沉:“说好了,回去就练,不可再整日无所事事的偷懒。”

        骆沉已经回过味来,闷声应了,低声辩解:“我没无所事事。”

        他接过了那颗桂圆。还是有些后怕的问:“你也太胡来了,他若不跟着叫了怎么办?”

        楼下,孙思意唱价满三次,铜锣敲响。

        金丝软甲以四万五千两成交。

        这东西说稀有是真的稀有,说鸡肋倒也真的鸡肋,一时却能救急,但并不是护身根本,值不值得这个价,就真的见仁见智了。

        骆祁宴不甚在意的笑笑:“不叫便不叫,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万有什么意外,总算一层保护,买了又不亏。”

        “更何况嘛隔壁那位贵人,美人在怀春风得意,怎么可能喊到这个价格就不喊了?”

        他想起刚才骆沉慌张的样子,笑了起来:“没出息。”

        骆沉没好气:“你有出息,拿四万两黄金寻我开心?”

        骆祁宴剥了一颗桂圆丢进嘴里:“你懂个屁,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当一笑值千金的美人感觉如何?”

        骆沉让他气得满嘴胡话:“你才是褒姒!你是逗我笑么?你明明是花四万两逗自己开心!我才是那个侯!”

        “哈哈,对你是猴。”

        骆沉听懂他说的谐音还要在说,就看骆祁宴眼神亮了亮:“啊,看!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戏台上,孙思意拱手道:“今日最后一件物品,实在贵重,小某惶恐,唯有由我雁归楼楼主人亲自介绍,方显尊重。”

        说罢躬身退后,将一人请了上来。

        堂中一片议论之声,雁归楼自开创以来,一直由几位掌柜主持大局,倒也传说过背后有一位真正的主人,却并没有谁真的见过。

        楼下讶异,楼上骆沉更是惊愕不已,被孙思意引上来的女子,一袭红裙,满头珠翠,虽然相貌身形半分也没有相似。

        但骆沉却还是认了出来——那是易容扮作女装的余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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