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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可能是因为逐渐适应了,也有可能是太医的药确实有效,骆沉晕船的症状好了不少,船顺利启航,骆沉前天被骆祁晏唬了去新洗的衣服,昨天被吐了一身,他才发现,侍卫服余思晴其实也给他备了几身。

        他换好衣服上甲板时,发现骆祁晏正坐在一张舒适躺椅上看风景,赤着脚踩在一张竹编脚踏上。

        江面宽广,波光粼粼的映着两岸山色,山色是连绵不绝的绿,水色是望不到的幽蓝,山水间传来鸥鹭长鸣,与山水两色相接的,是一条狭窄的天。

        骆祁晏□□的脚被阳光照的发亮,仿佛薄薄一层白瓷做的壳。

        他懒散的躺在躺椅上,衣服松垮的穿着,越往南走,天气越暖,今日天气又好,他总算舍得脱掉了那层大氅,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薄衫,手边的小桌上放了个定窑白瓷莲花盘,盘子里摆了一串不知道余思晴从哪儿弄来的青色葡萄,看见骆沉出来,懒洋洋的冲他招了招手:“吃嘛?西域的葡萄,别看是青的,比紫的还要甜呢。”

        骆沉人走过来了,却没吃葡萄,在他旁边站定,他身后原本为他撑伞的侍从很有眼色的将伞递到了骆沉的手里,颔首施礼退下了。

        骆沉本来没准备帮他打伞,也不知怎么的就接了这活儿,倒也没拒绝,撑着伞站在他身后。

        骆祁晏大概是晒得舒服,他勾了勾手,骆沉犹豫了下还是俯身下去,只听见骆祁晏压低了声音轻道:“虫草,玉芝,续命草都收到了昨日就已经启程;头顶一颗红,江边一碗水两味昨天半夜出的熊山,今日应该也在路上了,与澜川的人分头前往越池,你昨日病着,就没同你商量,灵药已经和晚玉回合,她会带晚玉回去,我又派了两个雁归楼的好手,人太多也不方便行动;京中不能没人,暗中只有骆长,骆河两个跟着,他们两个功夫最好,骆长心思又细;只有八瓣重楼还没寻到,不过已经趁着鬼市也放了消息出去,相信不久就有眉目。你且放心,一定来得及,张嘴……”

        他一串话下来,骆沉认真听着,下意识就张了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个湿润圆润的东西被塞了进来,他下意识咬住,唇擦过喂到他嘴边的骆祁晏的手指,也许是在阳光下晒得久了,也许是因为有了葡萄的对比,他觉得冰凉如白瓷的手指竟然带着些温热柔软,他将葡萄含进嘴里,忍不住舔了舔唇,仿佛能从自己的唇上尝出他手指的味道。

        骆祁晏回头看他,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尾长长的晕开一抹笑意:“甜不甜?”

        那颗葡萄带着骆祁宴的温度在他舌尖打转,他压根还没舍得咬下去,却点头应道:“嗯……不错。”

        骆祁宴盯着他,笑意更深:“小骗子,你压根没吃,快尝尝,真的甜”

        骆沉被他戳破,有些无奈的咬破了葡萄的皮,立刻一口酸涩就在唇边荡开了,他难以控制的脸上表情都变了形,想吐又酸的张不开嘴,用舌尖想将那果肉顶出来,就被骆祁宴抬手捂住了嘴。

        骆祁宴一只手捂住他,另一只手上去揽住住他脖子不许他躲,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哈哈哈哈别吐别吐!酸的解吐。”

        因为刚才骆祁宴引他弯腰说话,现在被这样一揽,他几乎弯着腰被骆祁宴揽着脖子搂在怀里,他现在力气本来就不如骆祁宴,这个姿势又不好施力,完全挣扎不开,只好忍命强吞了下去,眼泪都被酸出来了。

        见他确实吞下去了,骆祁宴才大笑着放开了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刚才被酸的,骆沉双眼通红,他梗着脖子怒视骆祁宴,舌根感觉都被酸麻了,他缓了一会儿才道:“……骆祁宴!你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

        “啧,大呼小叫的,好没礼貌,早晨特意让余思晴下船给你买的呢,只是没想到这么酸。”他似乎回忆起那味道似的揉了揉脸颊:“……别这样小气,看你没精打采的才想逗逗你来着,我也吃了的。”

        骆沉冷哼一声,没信他的鬼话,一想便知道他是自己吃了觉得酸,又不甘心只有自己上当,才特意唬自己也来吃一颗。

        为了拉一个垫背的,他甚至留了那盘葡萄一早上,骆沉这才吃完那颗,骆祁宴就让人把那葡萄拿去丢了。

        骆沉懒得再理他,把伞塞回给上来服侍的侍从,一个人跑到甲板另一边去看景。

        此次随行人员不少,为了方便,骆祁宴令人准备了两艘大船,随行的官员全在后面的船上,骆祁宴这艘上,就只有他带来的景亲王府的人。

        不过纵使都是自己人,也甚少见骆祁宴这样同人玩闹,很是讶异。

        只有余思晴,端着手站在一旁,一双细长眼笑意盈盈,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过正午,便有一只飞隼落在了骆沉身旁,骆沉认出,那时肃柘养来做信鸽用的飞隼之一,头上眼下有一抹白毛,如同眼泪一般,是被取名叫顾美人的那只。

        他伸手过去,飞隼便跳到他护臂上,锋利的爪子在牛皮制成护壁上留下了白色划痕。

        骆沉端着顾美人走到骆祁燕身旁,余思晴上前接了挂在顾美人脚环上的纸条。骆沉没去看,通过飞隼传递的消息多半都经过密文转译,若是不知道码本,就算看到纸条内容也看不懂说什么。

        余思晴记忆力惊人,只略看了一眼,并没拿出码本来便已经看懂了,于是蹲下身来,在骆祁宴耳边汇报。

        骆祁宴垂着眼,看不太清脸色,但骆沉总觉得他应该心情不太好,嘴角绷得很平,他听着余思晴的话,微微点头,然后看了余思晴一眼,余思晴会意,起身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侍从们就安静的跟着退下了。

        临走前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回身,用一个细管在唇间吹出一声长鸣。

        顾美人就毫不犹豫的向他飞去,落在了他抬起的手臂上,还很亲昵的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骆祁宴又向刚才一样子,冲他招了招手,骆沉心有余悸,但还是凑了过去,学着余思晴的样子,面对着骆祁宴蹲下。

        骆祁宴原本绷直得嘴角勾了勾,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下:“……小心眼?真生气了?”

        “……没有,我刚去看看风景,江南舞弊是什么事?前生我怎么不记得这样的事”

        “……你那时才多大,别说你,我都是想了又一阵才想起来。前生闹起来的时候,骆祁铭派了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去查的,他本就是江南人,自然是高高举起轻轻发下,只罚了几个夹带的考生罢了。”

        “……我同他不熟,不大了解,骆祁铭怎么回事?这种事还拍本地官员去?他到底生的什么病?年纪轻轻就糊涂了?”

        “哈……哪学的这么没规矩,余思晴若在这儿,非叫你吓死……”他话虽这样说,语气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而比刚刚愉悦不少:“哼……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个痴心人呢,孙映雪,你知道吧?就是那孙昭容,哦现在还是美人呢,快升了;孙美人是太傅之女,孙太傅是京官,时代都在京城,和江南那波人这些年都快斗到骆祁铭脸上,哼,他自己讲究纵横,偏偏能力不行,挑拨的朝中斗成一片。孙太傅,当年也算是云霞满纸,端人正士,如今心思也动到旁门左道上来了,骆祁铭沉迷于和孙美人郎情妾意,三个月已经病了五次了,两拨人比着在朝中死谏,前生……大约是想那这事儿换个清净吧。”

        “就为了这个?……科举是为了选拔栋梁之才,都不说做出这种事人品如何,连个乡试都作弊能有什么能耐?选出来有什么用?”骆沉很是不解,骆祁宴摄政那些年他其实跟着学了不少,他虽然本无心做摄政王,但真干的那两年也算是尽心尽力,看着骆祁铭这样荒唐,也忍不住有点动怒。

        骆祁晏见他生气,自己反而不气了冷笑一声说:“呵……可能就是觉得只是乡试罢了。”

        “哼,过了乡试就是举子了!百姓们见了要称一声老爷呢……”

        “……不错,你知道的倒不少,还知道什么?”

        骆沉刚要答,便看出来骆祁晏存心逗他,止住了话头反问:“那今生怎么回事?这事儿怎么找上了你?”

        “哎……”骆祁晏长叹一声,草草讲了自己的猜测:“大约是我看热闹看的太轻松了,或者他最近身体确实不错给了他自信吧……不过也好,刚好带你出来转转,若非如此,也不会到澜川去,是不是?”

        “……你打算怎么做?刚才的信是南边来的?”

        提到那封信,骆祁晏脸色又冷了几分:“嗯,信是骆屏送来的,夜心失踪了……她扮了举子与要为敲登闻鼓那个考生鸣冤的举子们混在一起,约好了和骆屏每日一见,昨日起,夜心和那些举子,都不见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那可是举子……”

        骆祁晏一挑眉:“你看,‘老爷‘算什么……没出身的举子,和白衣在他们眼里能有什么不同。”

        “斗不过蝼蚁罢了。”

        船已经行至金州境内,两岸景色也渐渐繁华,有熟悉金州的官员让人乘了小船来报,说是若是不急,今天停靠在金门,明天就能到江城。

        骆祁宴没有说话,那人也不敢退下,站在一旁暗暗擦汗,朝中人都说这位景亲王是“那位太子”的儿字,是个和他父亲一样清阳曜灵,霁月清风的人,说他性格温和,礼贤下士。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虽然见都没见几面,他却只觉得这位景亲王,阴晴不定,深不可测。

        从京城出发那日倒也是温和客气的一一和他们见礼,之后的几日,不是躲在马车里,就是躲在客栈里,从不与他们见面,偶尔见了,也是看不出情绪的一张冷脸——难怪有人说景亲王不过是郭太尉扶持的一个傀儡。

        他弯着腰等了很久,还是得不到回复,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的时候,才听景亲王身边的红衣内侍轻声开口:“王爷,一路顺流,过了江城,速度便更快了,想必不过四日,应当能到金陵。”

        骆沉蹙眉:“还要六日?”

        那人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背弯了又弯:“五日,五日,明日不在江城停留,趁着风向好,五日便可到了。”

        骆祁晏这才懒懒的应了一声:“嗯……既如此,那就辛苦你们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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