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而现在，决定这个人是谁的，正是本王。”骆祁晏身子向后靠在了椅子里，象牙骨的折扇在他指尖旋转，碧绿的翡翠扇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骆沉看着他的动作，手在衣袖里，捏了捏那只小小的琼玉狐狸，走着神想，该给这个坠子配个什么色的络子才和那扇子更配。
谢宏伯听出来了，景亲王这竹杠现在是敲到他头上了。他刚要说点儿什么表示下诚意。
就听骆祁晏朗声打断了他：“当然了，这也不急，谢大人自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只是大人要明白，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啊。”
“本王怎么看，都觉不出这事儿能张大人扯上什么关系，就是想帮你，也无从下手不是吗？”
谢宏伯也装的差不多了，但他毕竟混迹官场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智慧，他没蠢到现在就跟骆祁晏和盘托出，毕竟骆祁晏绕来绕去，其实什么保证也没说出来。
他隐晦，而又暧昧的说了一句：“此届考生里，有位叫张炆的考生，字叔平。王爷一定有印象，张大人对他可是寄予厚望呢。”
骆祁晏轻轻一推，手中折扇展开，他轻轻掩在口鼻的位置，只露出一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柔情似水看向谢宏伯：“哦？是么，这位张举人，是张大人的亲戚不成？“
谢宏伯自己也是个荤素不忌的，竟被骆祁晏这一眼瞧得有些发愣，有些晃神的答道：“…若只是寻常亲戚，怎么能让张大人这样挂心。这位张举人，乃是张大人藏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呢。”
藏？谢宏伯这个字用的甚妙，什么样的儿子需要张晖特意藏起来，既然藏了，又怎么会让谢宏伯知晓？
骆祁晏觉得其中必然有些奥妙可供他操作。
还欲再问，却听到骆沉啧了一声，站在他背后悄悄地扯他，骆祁晏回头望他，只见蹙着眉，眼中满是不悦的瞪了骆祁晏一眼，满是警告意味。
骆祁晏假装不懂，满眼疑惑的回看他一眼，随手拍掉他扯着自己衣袖的手。
轻声呵斥：“别这样不懂规矩。”
他虽然这样说着，语气却并没什么怒意，转过头再对谢宏伯时却收敛了一些：“竟是如此，那谢大人这不是妄为他人做嫁衣？哎……”
他深深得叹了口气，仿佛真心在为这位大人惋惜：“原本呢，明日一早本王就要去开审此案，但……本王最看不得这种事，故而愿意等大人到明晚，谢大人回去好好想一想，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方便得结果。本王也好跟皇兄，和考生们有个交待。”
“……时间还长，本王希望大人可要珍惜时间啊……”
骆祁晏起身，眉毛一挑，让骆沉将楚鑫旺准备的见面里都拿上信步走了出去。
骆祁晏回满园，坐的还是谢宏伯来接他准备得那辆马车，只是车上的人换成了骆沉。骆沉很嫌弃得翻了翻那几个精致木匣，想着驾车之人并不可靠，低声道：“……你闲的没事勾引那老头子干什么？这点儿破事也值当大庆摄政王引诱一个四品知州？”
骆祁晏抬手转了转扇子笑，声音配合的压低：“还没当摄政王了，不要乱叫，还有，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做什么了，我就勾引？我勾引他做什么？脑满肠肥，一脑袋下水。”
“你没有？”
“自然没有，骆沉，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怎么能怀疑我的品味呢？”骆祁晏将扇子展开，在胸前轻扇，折扇吹起的微风轻轻撩动着他的发丝，衬着他那双桃花眼越发水光潋滟。
“……那你对着他笑成那个样子！”
骆祁晏一脸惊讶：“我笑成什么样子了？”
骆沉想说的词憋在口边半天说不出来，骆祁晏不再逗他解释道：“我也是一时好奇，他究竟色胆包天到什么地步。下车的时候他看了余思晴一眼，呵，那个眼神，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竟然把心思打到我身边人头上。就想试试，没想到没想到，还真有人□□熏心到这个地步。他何止敢打余思晴主意，给他个机会，他可能连我的主意都敢打，哈哈哈哈哈，这等色胆，实在是令人钦佩。”说着骆祁晏竟然还鼓起掌来。
骆沉从他话语里听出点什么，等他笑够了，忍了半天才开口：“……你是为了余思晴？”
骆祁晏这回是真的惊讶，不过也只一瞬，他便轻笑了下，在骆沉眼前打了个响指：“……快收收你的心思，别什么醋都吃。那可是你余老师……”
骆沉刚想辩驳，骆祁晏就竖着手指在他唇上点了点：“嘘嘘，可别让你们余老师知道你怀疑这个，我可救不了你。”
“余思晴很厉害吗？”
前世今生，骆沉从未见过余思晴动手，他们训练那些年，余思晴只负责教导他们易容之术。
骆祁晏想了想，笑答：“反正你们十六个加上肃柘，捆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回到满园，余思晴已经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了，刚要伸手去扶，就看骆沉先一步跳下车来，把满怀得匣子塞进余思晴怀里，余思晴一愣笑着接了，人也退了半步。
骆沉转身，手递到了骆祁晏眼前。骆祁晏顺着他的手下来得车来，抬起手就用扇子在骆沉头上敲了一下，显然在车上那段自己都白说了。
他也不和骆沉计较，一边前行一边问等候在一旁的余思晴：“人呢？”
余思晴跟在他身后一样一样的答：“那十来位举人已经安排住下了，已经找大夫看过，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看着严重罢了。这会儿吃饱喝足，恐怕已经歇下了。”
“沉护卫让骆海带回来的人，审过了，呵，不对，都用不着审，一捆回来就什么都喊出来了，都是些乡兵，夜心说城外还有二十多人，和他们都是一队的。”
“他们这一队的队长是州判的同乡，所以才把他们聚起来，他们知道不多，只说奉的是知州的命令将人拘住了，不让打也不让骂，说若不是书生们反抗的厉害，他们连跟汗毛也没动过他们的，一共三十三人，捆在一处了。”
“楚老板已经来了，这次东西带的可真不少，他这人倒是很实务，人……也留住了，王爷今晚还要见见么？”
“不必了，还不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带的人多么”
“家丁带的不少，呵呵，毕竟那么多东西呢，不过我说王爷想留他说话，他也没说什么。这毕竟是他的宅子，园子里还有不少他家的侍从，我看他住的也挺安心。”
“那就好，不必太为难他，只是他也好，他园子里的人也好，看住了，不许进也不许出，饮食上注意点，别让人动了手脚。”
“是，王爷放心。”
“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
两个人一边往园里走，一边聊，骆沉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插话。
话说到这处，余思晴突然想起来似的，忽然赞道：“说起来，沉护卫做事倒是真是妥帖，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沉护卫倒比骆云还要稳重，不愧是王爷看中的人，果然不俗。”
骆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余思晴这是在替他讨赏，但骆沉自己却并不好意思应这句夸奖，尤其路上他还为余思晴跟骆祁晏小闹了一下，这回更显得他,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脸上一阵发烫，他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前面骆祁晏却已经轻踹了余思晴一脚，笑道：“我缺你拍我的马屁？你多大人了？逗他做什么？”
余思晴挨了那一下，脸上笑意却更胜：“冤枉啊王爷，奴诚心实意呢，沉护卫此事确实办的妥帖。”
“他应当的，他若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骆祁晏回头看骆沉一眼，面上尽是倨傲之色：“……那我才真要气死了。”
骆沉面上红晕未退，听骆祁晏这话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言语间，已经到了骆祁晏的所住的卧房。
余思晴伺候着骆祁晏更了衣，便下去为骆祁晏准备热水洗漱。
骆沉没再凑上去，只站在旁边默默更衣，等余思晴退了出去，他脸上红晕竟还没完全散去。
骆祁晏外袍已经脱了，正穿着月白中衣坐在镜前，他头上发冠未散，从镜里子看见骆沉模样，招手让骆沉过来，让他为自己拆散头发。
骆沉才站在他身后，就又挨了他一扇子：“骆沉，是不是傻？嗯？真当余思晴好心为你讨赏呢？他存心逗你呢……”
他又低着头笑了一阵，在骆沉头上呼噜一把，轻叹：“……你这脑子，时灵时不灵的。灵光些吧，若让人知道我败你手上了，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放？”
骆祁晏听他一点，才反应过来，余思晴是看出自己下车时拈酸吃醋的心思，故意在正事说完后，捧自己一通。
他大约只是逗着自己好玩，并没有真的计较，所以明明骆祁晏发都没拆完，他就退了出去，可以把这事儿留给自己。
给一巴掌又赏个甜枣，叫自己明白过来也没法同他计较。
难怪骆祁晏说凭现在的自己，和燕影其他人捆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竟是这个意思。
他将骆祁晏发冠轻轻拆散，又用手在他揉捏发跟，放松头皮，为了好看，骆祁晏的头发总束的很紧，拽的头皮都痛。
等他发跟不再紧张，骆沉才又拿起梳子，轻轻的帮他将头发梳顺。
此事他前生做了成百上千次，十分顺手，他一边梳理，一边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将他送走？”
他话说得莫名，骆祁晏却懂的容易，他一边闭着眼睛享受骆沉的服侍，一边也放低了声音轻轻的答：“……怎么？你觉得他比我聪明？”
骆沉笑了一声答：“你明知道我不知道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若有他帮你……”
骆祁晏却没有再答了，他闭着眼，沉默了许久，久到骆沉从沉默里品味出了他不愿意回答的意味。
骆沉没有再问，只是手上放的更轻，骆祁晏的头发很好，乌黑，柔顺，只是束了一天，散开后带着很大的卷，像是巳澜江上的起伏的浪。
然而最终骆祁晏开始开口了，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睁开了眼：“……那时，我认命。而余思晴的命，不该跟我绑在一起。”
骆沉还要再说什么，骆祁晏回头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止住他的话，几乎同时，门外传来余思晴叩门之声。
骆祁晏任由余思晴服侍他洗漱完毕，骆沉还在外面沃面。
他突然想起前一日骆沉走的时候说，不必让余思晴再为他备软榻，骆祁晏当然没听他的，他躺在床上，一时也不知道该拿骆沉怎么办才好。
自那天他帮了骆沉一把之后，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同寝。
结果骆沉，回来，只看了软榻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抱着枕头被子来到了床前，对着正发愣的骆祁晏说：“你让一让，好让我进去。”
骆祁晏被他半荤不素一句话堵的一愣，余思晴还没走，就在旁边看着，骆祁晏不好当着他的面直接拒绝骆沉，只好抬腿给骆沉让了一下。
骆沉径自上床，却没有再看骆祁晏，而是背过身去，面对着墙，逼迫自己闭上眼。
夜色渐深，余思晴不知何时早就退了出去，满园的夜那样安静，仅有一阵一阵虫鸣重复而嘹亮的响。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连虫鸣都止住了，骆沉睁开了眼，他听见骆祁晏的呼吸变得绵长，天地间仿佛只有他还醒着。
太安静了，安静的他觉得自己有骆祁晏的天赋。
他仿佛能听见窗外睡莲花开的声音。
还有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湍急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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