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来得是个穿着深蓝道袍的年轻道士,看年岁也不过十六七,长得眉目清秀。
他跑到那群人身边,用力推开了挟持着妇人的家仆。但是那群人又怎会让他如愿,周三哥给其余家仆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伸手就将小道士按跪在地上。双拳难敌四手,小道士只能一脸愤恨道:“当今天子就在白云观修养,光天化日你们就敢绑人,将王法置于何处。”
周三哥不屑地剔了剔牙,眼看赵老爷交代地任务即将到手,他也有闲情和这道士耀武扬威起来。
他单腿蹲在地上,拍了拍那道士脸蛋,道:“小子,就算皇帝老子在又如何?他老人家日理万机,会把你家这点破事放在心上吗?至于你说的王法,哪儿呢?在哪儿呢?”
他抬头环视四周,然后啐了一口,“老子没见着,你们见着了吗?”
围着的家仆们放肆大笑。
“王法公道,皆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如此妄为,定会遭报应。”
“那你叫两声,看看你的神明应不应你。”周三哥话音刚落,脑门就被颗石子重击,脑袋也跟着石子的力道偏了一偏。他诶哟疼得叫出声来,手一摸,是有鲜血,果然脑门被打破了。他怒吼道:“那个龟孙子打的老子,滚出来。”
小婵用手帕擦了擦沾上尘土的手,见谢颜回还目瞪口呆盯着他,便朗声道:“竟然有人敢藐视王法,知法犯法,谢公子,你还愣着做什么,等我上山去请陛下来主持公道吗?”
谢颜回道:“郡主稍等,谢某这就去。”
说吧,他便整理了衣衫,长扇一挥,领着众奴仆浩荡得出了凉亭,向小道士所在方向走去。
周三哥这才瞧见从岩石后头走出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趾高气昂的公子。只怪他们先前在山路下方,地势低,又有长着青苔的岩石遮挡,才看他们不见凉亭内情况。若是早就知晓有人在,周三哥才不敢当着陌生人面大放厥词,藐视皇权。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周三哥思索片刻,便想着借着自家赵老爷家名声挽回。
“我乃南街赵氏布行赵家的家仆,奉命来请这妇人去家里做客。不知阁下是谁,又为何故意出手伤人。”
“赵氏,不认识,小顺,你可认得是哪个赵氏吗?”谢颜回摇着长扇,吊儿郎当问道,倒是一点也不把这人放在眼里。
小顺笑嘻嘻道:“南街的商贾罢了,哪里需要少爷放在心上。咱家老爷每日接见的都是朝中贵族,达官显贵,哪里有时间管什么阿猫阿狗。”
周三哥被气到了,但是听这仆人的话语,便知晓他来头不小,心中有些慌乱,更何况,还是刚开始开口的女子使唤他出头的,好像是个郡主。
可周三哥毕竟是社会上混过的,阅历丰富,怕他们只是装腔作势,弄虚作假,执意要打探清楚,继续忍气吞声道:“竟不知冲撞了贵人,周三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小的改天一定负荆请罪。”
“就你这个杂种也配知道我们公子高姓。”
谢颜回拦住了张嘴要骂的小顺,“小顺,我怎么教你的,出口怎可如此粗俗。”说完,看了一眼郡主方向,小顺唯唯诺诺退下了。
“姓周的,告诉你也无妨,小爷姓谢。本来小爷也不愿意插手你们私事,可是,你却胆敢藐视王法,该当何罪!”
听到谢家,周三原本还算坚强的心彻底慌了,京城王谢二大家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连忙改口,“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口无心。”
“另外,你怎么敢强迫这妇人,还欺负这位道长。你们看不出来,他们本就不愿意吗。强人所难,欺压百姓,是谁给你这小小仆人权力的?你家老爷吗?我这可得好好和我父亲说道说道,竟然有人非官,却敢行使官府的权力,你这是要造反啊。”说到最后,已经是锋芒毕露。
周三只能连连磕头,跪地求饶,其余奴仆见状不好,赶紧松了小善娘俩,也跟着跪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只是老爷有名,我们不敢不从啊。”
“我们不这么做,连口饭都吃不上了,并非有意,请公子见谅。”
小婵也从凉亭后走了出来,看着已经磕破头的奴仆,只觉悲哀,他们对不起的是小道士母子,并非谢颜回,可他们却不断地想谢颜回道歉乞求原谅,只不过是因为谢颜回他们惹不起而已。
弱肉强食,并非宫内法则,在宫外也同样适用。今日谢颜回撞见了,帮了那母子一回,下一次,谢颜回不在,又有什么人能来帮他们呢?
小婵对着谢颜回说:“颜回,看来他们并不晓得错在何处啊。”
众人闻声都停了下来,瞧着站在谢颜回身边的人。先前,小道士只听声音,便觉得是个好看的姑娘,如今见着了,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好看。
只不过却穿着一身男装,腰上系着色泽鲜艳的宝玉与香囊,岁不似他见过的衣着华贵鲜艳的贵女般柔弱温婉,但却也别有一番韵味,见之忘俗。
谢颜回便呵斥道:“看什么看,瞎了你们狗眼,胆敢直视郡主。”
众人连忙低头,磕头问郡主好。
谢颜回继续道:“你们说你们错在哪里了。”
那些奴仆们你看我,我看你,就在谢颜回不耐烦时候,有个机灵的连忙向小道士母子磕头,“小善娘对不起,您大发慈悲,就饶了我这回吧。”
众人这才跟着又磕了七八个头。
小婵点点头,对谢颜回道:“他们知道错误了,谢公子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谢颜回也跟着明白过来,问小婵:“郡主以为如何呢?”
“就罚他们不许再上白云观,否则新账旧账一起帐。”说完,她沿着阶梯不紧不慢走到小善娘身边,解了自己腰上的香囊,递给那妇人。
“这是宫内特供的香囊,今日我便赠于你。”
小善娘连连拒绝,“今日郡主已经帮我大忙,妾身尚且无以为报,怎敢再受郡主恩惠。”
“这自不是白给你的,”小善微笑,“我阿娘,也就是明燕长公主就住在山上,想必你们也知道她的威名。”
明燕长公主的韵事确实是人尽皆知,毕竟是皇家的人,白云观是天下第一大观,每日烧香拜神的人络绎不绝,怎能不知晓呢。
“她一个人住在山上,而我在宫内,不能时时尽孝心,希望你可以去陪陪她,解解闷。我舅舅,也就是皇帝陛下,也认得我这香囊,若是这些人再烦你们,你拿着去求见,让他们也知道知道,皇帝老子管不管强抢民妇这事。”
郡主说这话时候,并没有声色俱厉,反倒是平平常常,和和善善,可就是这般平常的语气,吓得本就心惊胆战的赵家奴仆们更是两股战战,险些昏死过去。
之后,又喊他们起身离开,没等他们离开,又喃喃了两句,声音虽小,却足以叫还没离去的家伙们听清楚,“看来这后山也不大安全,该给舅舅说下,加强巡逻了。”
周三哥带着赵家奴仆几乎是连滚带爬离开。知晓他们知道厉害了,小婵也不再多管,喊了谢颜回,继续给她娘亲挑水去了。
正在谢颜回要挑起担子时候,那小道士走了过来,“公子且慢,多谢郡主和公子相救,小道无以为报。若是不嫌弃,愿效犬马之劳。”
谢颜回是吃不了这苦的,当然愿意小道士挑水。但是这毕竟是替郡主给长公主尽孝心,不是谁都能做的。
“郡主您看?”
“给他吧,早就看你累得不行的,歇歇吧。”
“郡主~”谢颜回撒起娇来。
小婵不理他,转头对他身边奴仆道:“我看刚才那个人喊你们家主子公子喊错了。如此娇声娇气,应该不是公子,是小姐才对。”
奴仆们配合着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轻松。小道士娘亲则是远远目送他们离去。
途中,小婵和这个道士聊了两句,才知道这人叫伏善,父亲早亡,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怎奈家中实在贫困,也供不起他读书,便让他出了家。
那个赵老爷是来上香时候看到了小善娘,便相中眼了,非叫她给她做填房。可小善娘对伏善父亲情深甚笃,十多年来不曾改嫁,又怎会愿意嫁给赵老爷。
小婵回想着方才小善娘容貌,倒是生的美貌,也不似寻常农家妇女粗鄙,不像是个做农活的。
谢颜回问出了小婵心中的疑惑,“你娘亲不像是种地的。我看别的下田农妇都五大三粗,皮肤粗糙,你娘倒像是个养在深闺中的贵妇人一般。”
这话他说的单纯,只是向来说话轻佻,在别人眼中难免有些不怀好意。
小道士闻言低头沉默半晌,小婵好心解释起来,“有人天生丽质,你没见过而已。道士,我朋友说话不过脑子,你不要多想,他没有恶意。”
小道士作揖,他知道贵人们总是傲慢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这些百姓,甚至总爱以他们的痛苦滑稽取乐,可那又如何,他得罪不起,只能老老实实解释,“我娘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只是做些纺织刺绣工作,因此常年在屋内。熬夜防治刺绣,弄得她的眼睛不好。既是如此努力,养活我却依旧很困难,掌门见我可怜,便收在门下,因此我娘俩才得以存活。”
小婵说了两句客气话,才把这话头转过去。
水缸大得很,只是两桶水不能灌满。之后小道士又自告奋勇,来回挑了三四趟,才将水缸盛满。
看样子,小道士不仅继承了他娘亲的貌美,肌肤胜雪,而且被他娘亲养得很好,身强体壮,担着么久的水也不喘粗气,只是大汗淋漓。不等人多说,又自己主动去劈起柴火,分外能干。
小婵做完这些事,怕是已经到了下午,没想到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处理好了,很是开心。因小道士做事井井有条,说话又不卑不亢,很得小婵心,故此夸赞两句。
谢颜回则看不惯小婵夸他,等伏善做完离开,经过他身边时候嘀咕着骂了句天生奴才命也值得称赞。
小婵不愿教人做事,但谢颜回看人眼光实在差劲,他本人心肠又不坏,就忍不住说了他两句。没想到急得谢颜回和她辩解起来。
谢颜回总也听不进好话,气得小婵最后道:“你别不信,有朝一日乘风起,一遇风云便化龙。咱们走着瞧。”
谢颜回如今没当回事,等数年后京城被“活阎罗”统摄时候,他恨不得回到这个时刻给自己两耳光,只能暗地祈求着伏善没听到他这日的辱骂,或是已经忘记了他这日的傲慢。
(https://www.uuubqg.cc/64275_64275136/4130240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