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旭日初升，一片清明。
大理寺卿方大人整理好衣着，便像往常一样出门上朝去。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
门口堵着一名妙龄少女，这姑娘他也认识，正是太后的外孙女，皇帝的外甥女，福安郡主。
郡主身边有太监和一个婢女伺候着，身后站着五个威风凌凌的侍卫，侍卫还压着一个中年男子，不知是何身份。
平常女子也就罢了，尽管忽略就是，可这个姑娘的靠山他惹不起。他略微一沉吟，便含笑上前去，拱手问道：“郡主好，不知大清早的前来所为何事？”
“我有冤情，请寺卿帮忙伸冤。”
“不知是何？”大理寺卿想着久居深宫的郡主能有什么大的冤情，便先问上一嘴，再托手下人去办理，可以吃郡主个顺水人情。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情太过棘手。
“我要状告王董夫人，草菅人命，谋害亲儿媳。”在晨光中，小婵的脸色坚定无比。
“王董夫人，可是吏部侍郎王董？”方大人再三强调一遍。
“不错。”
方大人暗道倒霉，但一个王董夫人，他也不怕。只是王家的老爷子可侍中令，他得罪不起，再者满朝文武，王家门生不少。得罪王董不要紧，可要是牵扯上王家老爷子，那可就遭殃了。
几个来回，他就知晓了利害关系，笑道：“郡主，不是我不肯受理。只是向来伸冤都需要受害者家属亲自来申请。这是规矩，不能乱。再者，我要上早朝了，迟到的话，会被惩罚，还请郡主发发善心，不要为难小臣。”
小婵脸色变得难堪，她知晓伸冤需要亲人来，可是柳家人拒绝了。
“郡主，小女已亡，还请郡主不要再玷污小女清白。”这是柳夫人原话，这是含冤而亡柳双双娘亲的原话。
小婵攥紧了拳头，出言讥讽道：“方大人竟然这么胆小如鼠吗？大理寺不是维护法律尊严而存在的吗？如今有人喊冤不明，您竟然想出这等推辞来糊弄我？当年不畏权贵，硬是处斩了违法乱纪逼良为娼的工部郎中之子的又是何人？我记得您当时只是一小小县令吧，皇帝舅舅还特意和我称赞过您，还要求太子和二皇子向您坚韧不屈的毅力学习。而如今官做得越大，胆子越小吗？”
方大人没想到郡主竟然听说过自己的故事，听到她的话，他不是被指责的愤怒，反而有些同情与可怜小婵的天真与勇气。
“郡主，您是天之娇女，若要审判王家夫人，便是与整个王家作对，我一人是不够资格的。您为何不请太后或者皇上下旨命令臣来审理呢？”
回答他的只有晨风，它在吹动小婵的披风。
“是因为郡主也知道，太后和陛下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就得罪国之肱骨。即使如此，郡主何必为难小臣呢？”方大人轻声笑了笑，真是可怜，弱懦的郡主只敢将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发泄到他身上啊。
“时候不早了，小臣去上早朝了。”他扬起胜利者的笑容，越过郡主身边，小厮早就给他掀起了轿帘，他低头，正欲入轿。
“因为死者是我的至亲好友，不是太后和陛下的。”小婵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死者母亲都劝我不要再让她闺女蒙羞了。”
“那便算了，郡主何必为难……”自己。
“因为死者本人不愿。”小婵大喊，“双儿姐她是想要活着的。她不明不白的死去，她需要公理二字。我从小听太后说你们的故事长大，你当我是随意找的人来替柳双双伸冤的吗？并非如此，因为我闻最勇者非方大人莫属。”
方大人叹了口气，低头间，望见自己开始花白的胡须，最终还是进了轿。
他没有停留。
小婵抬头望天，她只是用王府夫人试探了一下，便是这个结果。何况她还没有告诉方大人自己真正要状告的王老爷子的嫡子，王董。
孤立无援，艰难困苦。正是她的处境。
英儿眼中蓄满泪水，“郡主，我们该怎么办？”
小邓子出起了注意，“郡主，您不如去求求皇上和太后，他们肯定会为柳姑娘伸冤的。”
“不能麻烦舅舅和外祖母。”小婵低声道，“不能麻烦啊。”她已经过了那个受到委屈就哭着喊着求太后陛下找回场子的年岁了。方大人说得对，太后和陛下与王家西门家的对抗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能再给他们添加烦忧呢。
她现在的优势只有备受宠爱的郡主，所以，她还可以放肆。纵使众人都不愿知晓事情的真相，她也要亲手撕下他们伪善的面孔，践踏他们自以为是的尊严，亲口诉诸于众人听。
“我要去闯王府，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小婵对这这几个侍卫道，“记得告诉陛下，郡主很满意，请求陛下重赏。”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一起离开，只剩下一个人站着不动。
“罗修，罗修。”旁人在喊他。
“你们回去吧，我不回。”罗修回复道，“末将誓死保卫郡主安全。”
“你傻呀！”同伴们小声骂他道。罗修是个脑瓜不灵光的，做事太不知变通，惹得梁武将军生气不喜，所以才分配他来给郡主使唤。能安生呆着不动，谁愿意出去跑腿，有没有好处。不过罗修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心善正直，武功高强，因此人缘不错。
小婵随手摘了一根碧绿簪子扔给了其余侍卫，“这簪子价值百两，记得找二皇子兑换。是我赏给罗修将军的。你的命是我的了。”
“罗修，跟我走。”
那拿着簪子的是赵新，罗修关系不错的人之一。
赵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郡主怎么给我了。”
“这个好像叫托孤。”周泉勾搭着他肩膀道。
“不怕我贪了这钱啊。”
“你倒是敢。我估摸着这趟罗修性命不保，郡主肯定比罗修活得久。你敢贪试试，郡主肯定先叫人要了你的小命。”
“我觉着柳姑娘挺惨的。”赵新喃喃道，然后他把簪子扔给了另一个兄弟，“二皇子太凶残了，还是你帮罗修讨这赏钱吧。”
说完，赵新阔步追了上去。
“你别扔给我啊！”周泉大喊道。
最后，五个人不多不少一起站在了小婵身后。
小邓子激动地热泪盈眶，“真是少年意气，英姿飒爽，豪气冲天啊。”
“你们犯傻来这作甚，不要命了。”罗修一脸嫌弃道。
“不傻就不会和你交朋友了。”大家都明知罗修讨梁将军厌烦，但依旧选择和他交朋友。或许人都会有些功利心，知晓趋利避害，但所幸他们还正值少年，那兄弟义气还没完全泯灭。
“你快别说了，再说两句我就撤退了。”
“当着郡主面，你也敢没个正形。”
“无妨，”小婵挥了挥手，“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跟过来。我是郡主，他们轻易不敢拿我如何。而你们就不好说了。”
“总不好教他们欺负一个弱女子吧。”“柳姑娘实在太惨了。”“郡主您愿意为弱者伸冤，是好人。”“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每个人都给出了他们心中的答案。
“你们不会白来的。”小婵给了他们承诺，“我说到做到。”
南书房，终于是下了课。
徐均早上是踩着点来得，险些迟到。
周舒看他一脸青黑色，便调戏道：“你这是被狐狸精洗了精气吗，看你脸色难堪的。”
徐均捏了捏眉心，“不是，是被我家老爷子催着巡逻，熬夜熬出来的。对了，殿下。”他转头对着太子喊道，“我晚上见到郡主了。”
太子那双素来冷静的眼睛泛起了波澜。
“你说什么？”他问道，语气中却暗藏杀机。
“是真的郡主，不是别的有的没的。”他连忙摆手，“我巡逻时侯瞧见郡主身边有陛下亲卫，还扛着一个姑娘。疑似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了。你说郡主一个姑娘家，劫女人作甚。我问她，她还让人打晕我了。”
“郡主昨晚一直在宫内。”太子说完便离去了。
周舒十分相信太子的话，便怀疑徐均道：“你莫非是昨晚睡糊涂了。那个女人也敢想入非非。”
“去你的。”徐均立刻反驳道，随机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不成昨晚真是睡糊涂了，郡主半夜在宫外作甚，没理由啊。
太子却直奔小婵寝殿，不顾蕉绿阻拦硬是强行闯进宫殿。
“郡主去哪里了？”
“二皇子殿下那里。”
“昨晚郡主在宫内？”
“在的。”
蕉绿说完，太子便一直盯着她不语，蕉绿顿时感觉一座巨山压在自己身上，快要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何，她一直很怕太子，哪怕是一个不如意就会对仆□□打脚踢的二皇子都没有如此让她畏惧过。纵使这位太子从没对宫人发过什么怒火，但也没什么人敢小瞧太子殿下。
蕉绿忽然感觉太子已经知晓一切，但这是不可能的，二皇子肯定不会主动和太子说的，那太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太子语气十分平淡，但是听得蕉绿头皮发麻。
“郡主昨晚做了什么，现在又在哪里，你最好和我说清楚，不然，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郡主面前，懂吗？”
时至中午，虽是死了一个少夫人，但王府慰问的官员不少。并不是看在少夫人面上，而是王老爷子面上。慰问不是目的，借着这次机会和众官员交际应酬，以及和老爷子打好交道才是。
大堂里放着一漆黑棺材，院内摆满了酒席。真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室内，王夫人核算着礼金，面带些许笑意。等接见来访者之际，又是一副肃容。
随着小邓子的一声高喊，“郡主驾到——“
屋内众人身份不高的，都纷纷站起身行礼。
小婵身穿黑衣，系着白布，身后几个侍卫也都系着白布，要跨细长刀刃，威风凌凌，有眼尖的看侍卫衣着认了出来是皇帝亲卫。
王夫人迎了上去。
“郡主。“
“王夫人，”小婵颔首，“我带了价值万两的帛金来吊唁。“
王夫人压抑住内心狂喜，客气道：“郡主有心了。”
“帛金有三样，夫人可要接好。”小婵拽着王夫人的胳膊，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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