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铁汉柔情
城墙上的红灯笼经年不灭，慢悠悠的公交车晃过的树四季绿茵茵，让人莫名觉得幸福而惬意。
季念带着耳机走在小道上，两旁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沿着地平线伸延出去，直至望不到尽头。
她按了下耳机的按键，接了起来：“喂，老陈啊，怎么，同学聚会？”
陈政言有些泄气，语调都不像平常那么欢快：“对啊，她竟然还说是集体回母校？真搞不懂女人。”他还嗤了一声。
季念阴惨惨地说：“你怕是忘了，我也是女人。”
一时间，陈政言感觉时间都停止了，背后一凉。
他赶紧转移话题：“就今儿下午四点，学校门口见！”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南宁路，不远。
季念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两点五十二分，她可以徒步去到南宁路，在街边吃碗粉儿，时间是三点四十五，再花十五分钟到学校，刚刚好。
她漫步走着，想到高中时林初在她耳边说的：“盐城的夏天，有法国梧桐的道路最浪漫。”
深秋的盐城，清风微抚，宽阔的大道上行人三两。路边的落叶很多，枝丫上还有那在风中飘零的几片叶子，摇曳着，就像在空中舞一曲华尔兹。
季念只穿了件杏色大衣，内搭是一件灰色的针织毛衣，下身则是一席长裙，头上戴了跟全身色系一样的贝雷帽，显得非常优雅。
她总说，到了年纪就该选择这个年纪需要的东西，否则穿年轻了人家说你装嫩，穿得太过成熟人家说你老土不懂情调，所以要恰到好处。
这条种满法国梧桐树的路，有个很浪漫的故事。
据说当年有个高官，因为他夫人一句喜爱法国梧桐，便命人种了这一城的梧桐。
从此，便成了一段佳话。
爱一个人，倾一座城。
城是盐城，树是梧桐。
当你来到盐城，漫步在梧桐树下，感受夏日的荫凉，分享夏日的翠绿，火热而燥热的心，就会变得平和淡定。
秋季的时候，如果从上方往下看，就会看到梧桐树的叶子变成了金亮的黄色，而沿着这些金亮的黄色看去，就会发现这些美丽的梧桐树像极了一条金色的项链，然后这两圈的梧桐树就像水滴一样，围着中间的房子，而那座房子就是之前高官的府邸。
后来，那座府邸就干脆用高官夫人的名字命名了。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此刻，她脚下踩着几片梧桐叶，已经枯黄了，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四散开来，呈现出粉末状。
不多时，她已经走到了那棵最大的梧桐树旁。
经年累月，树皮凹凸不平，却仍然呈现出健康的灰绿色，树干很粗，她环手还不能完全抱住，树枝挺拔高大，枝叶茂盛，金黄色的叶片种还夹杂着几摸绿，像极了星子。
天空被两边的大树也染上了黄，季念站在那里就像马上要融为一体一样。
风起，季念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短发已经养成了及肩长发，此刻，清风自来，抚上她的脸颊，勾起几根发丝。
她娉婷而立，人如墨画。
入眼，便是此景。
一时间，顾城刚要迈出的步子停了，静静地站在街旁，眼神缱眷。
季念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男人挺拔的身影，朝她招了招手，眼眸含笑。
她能感受到男子缱眷的目光，但带着些许朦胧，依照身姿，她心里大抵有数。
在顾城来到她面前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有第一次见面时他眼中的自己，他让人沉醉的嗓音说：“幸识，顾城。”
他们彼此交握的手所传达出的暖意。
光荣榜上他干净温暖的笑容。
他指挥训练时意气风发的神采。
直至定格到他说：“季念。”
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出了部队，顾城穿得是便服，恰到脚踝的工装裤，上身好巧不巧也是一件大衣，不过是军绿色的，脚上踩了双黑色马丁靴，遮住了性感的脚踝。
见季念一直盯着自己看，顾城问：“怎么了？我今天穿的不帅吗？”
“帅！怎么不帅，特别帅！”下意识，季念回答。
顾城听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想摸她的头，看到有帽子在，转而刮了下她的鼻尖，留下一道轻微的红痕，惹得季念捂着自己的鼻子连连哀嚎，控诉他的恶行。
她有一说一，此刻明显是使性子了：“顾长官，你现在一点也不帅！”说完，也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季念，你等等我，我错了。”说着，长腿迈出，几步就追上了她，她心里一顿，没想到有一天顾城也有道歉的一天。
心里海浪滔天，面上波澜不惊，道：“顾长官要去哪儿？我们应该不顺路吧？况且您已经耽误我时间了，怕是要迟到了。”
心口不一的女人，说得就是她了。
“没事，咱俩顺路，你不生气了吧？”顾城脸上挂笑，笑得那是一个纯良无害，季念笑了，她彻底没脾气了。
但是，她的确时间来不及了。也不顾及顾城，拉着他就去打车，好在这里是街边，好打车。
车上，季念才想到：“我们顺路？我去盐城一中，你也去？”
顾城点头。
季念想不明白，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看了眼顾城，对方也在看她。
她又转过头，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顾城直接说：“要问什么就问，你脖子不疼吗？”
说完，把胳膊放在她脖颈后，看上去就是搂住她一样。
“顾顾顾长官？”触及到他略微皱起的眉头，季念赶紧问：“您也是参加同学聚会吗？”
“不是，校庆请我回来做演讲。”顾城随意地说，语气慵懒。
季念心里吐槽，看您这幅打扮也不像回来做演讲的啊。
“你是不是在骂我呢？”
季念一脸震惊！这丫是有读心术嘛？
给顾城看笑了，他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要通过心理测试的吗？”
“是我知识浅薄了。”季念认输，其实就她这有啥都写在脸上的人，不看出来就怪了。
罢了，只是顾城再看向她的眼神里总带着那么丝丝怜悯。
车子在盐城一中的门口停了下来。
才发现校门口浩浩荡荡地站着不少人。
“得，顾长官，都是等您的。”说这话的时候，季念是带着那么丝丝看戏的成分的。
顾城脸一黑，带着季念下了车。
走近，更是夸张，一五十多的老者身后带了一票人物，还有一波学生，敲锣打鼓的，后面拉的横幅：“欢迎顾城同志回到母校。”
这不是校长么？再看身后，不是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嘛…
好家伙，季念顿时安静了，跟在顾城身后悄悄的。
顾城就跟她不一样了，大方地道谢后跟校长握了握手，两人交谈起来。
趁着人流涌入校门，季念也跟着人群后面进去了，还看到了陈政言跟林初站在那里，汇合后林初问她：“怎么这么慢？”
她摆摆手，林初贼兮兮地说：“我刚看到你跟顾学长一起下车的，这么大阵仗，校长也是费心了。”
“咳，对啊，人还没来齐吧？我们先去礼堂听讲座？”季念尝试询问，赶紧转移他们注意力。
“好啊！”不用想，林初肯定同意。
陈政言也没意见，让他见竹叶清，还不如他去听讲座。
跟着人群来到学校礼堂，发现之前可以容纳百人的座位此刻又增添了不少，学生们以班为单位被老师安排好。
季念打了个手势，林初跟着她后面走，陈政言则是默契地走到了前一排的位置坐下。
“季念，我怎么有种我们还在上学的感觉？”林初砸吧下嘴，感慨着。
“可不嘛，一晃，我们都已经毕业这么久了，看着她们，我好像也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女人，很感性的，看见前面扎着马尾辫的脑袋，暗戳戳和闺蜜咬耳朵，就能想到当年自己也这么干过。
“呐！”林初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小包辣条，伸手递给季念。
包装已经被撕开了，季念的表情有些许错愕：“你这，哪儿来的？”
“刚旁边的小弟弟给我的。”说着，她就扯起一抹笑，还看了看那个男生，男生立马眼神注视着前方，身体绷的紧紧的，耳朵起了可疑的红色。
“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啦？”季念调笑地看了眼那个男生，见他耳朵更红了，颇有几分可爱。
这会儿辣条的香味已经传遍了周围，引来好几道目光。
陈政言转头就看见两个女人吸溜吸溜地吃着辣条，眸光一亮，那只白皙好看的手就伸过来了。
不过及时被季念打了下去，护食一样看着他：“你要干嘛？”
哪知陈政言笑了笑，趁其不注意，拿走一根辣条，并扬言：“季念，好东西要分享的嘛！”
林初跟季念皆是嘴角抽了抽。
“老陈，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幼稚，哎！”
“我，我怎么就幼稚了？”陈政言不服，叫嚣了起来。
“好好好，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校长一出声，场内立刻安静了下来，老陈被季念一瞪，也不甘心地转过去，他还心心念念她说自己幼稚呢！
校长无非就是介绍一下这次校庆的意义跟各个班准备的节目，重头戏可是顾城的演讲。
对哦，顾城呢？
季念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他人，林初问她找谁呢？
“我在找顾城。”
“顾学长不是在后台吗？”
季念眼睛一闪，随后哦了一声继续听校长说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困，可能这就是学生面对老师的时候产生的特殊化学反应吧。
想着想着，听着听着，季念就闭上了眼睛。
“哎哎哎，表演节目了！季念你别睡觉，起来了！”林初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激动得不行，推了推季念的胳膊。
“嗯？咋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舞台上竹叶清一席白色长裙，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舞台的灯光照亮她一人，那脸庞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貌美。
她一个激灵，立马坐正。
“班长哎，她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刚校长突然介绍的节目，人就上去了。”林初老老实实地答，接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排座位，却只能看见陈政言的后脑勺。
熟悉的前奏响起，竹叶清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配上一席白裙，显得整个人青春活力不少。
女声温柔甜美，轻轻地进入每个人的耳中，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也能听到竹叶清唱歌，简直就是仙女本仙。
陈政言不能否定的是，当舞台上的女人睁开眼睛，看着他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他好像真的看见仙女了。
竹叶清笑得愈发甜美，眼睛弯弯，却充盈着泪水。
我只想做你的太阳
你的太阳
在你的心里呀
在你的心底呀
不管是多远的远方
不要害怕我在身旁
…
就算不能在你身旁
我也要奋力为你而发光
突然，季念的泪点也被戳中。
一曲完毕，场内响起了阵阵掌声。
都说付出感情的表演最打动人，竹叶清她真的做到了，因为这首歌，她最想让他听到。
季念哭是因为最后一句歌词，让她联想到那些年努力拼搏的样子。哭着哭着，她发现自己身边也哭起来了：“你哭什么哇？”
“我看你哭，我就想哭呜呜呜。”
“噗嗤，你怎么这么可爱？”季念揉揉林初的脑袋，眼泪被瘪了回去，要不就是笑得流眼泪了。
校长继续走上来，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在场的没几个人听，他一顿，随后道：“好，最后的环节我们邀请到曾于我校毕业考入国防科大的顾城同志为我们做演讲，大家欢迎！”
“国防科大？我去，这是什么神仙啊？”
“对啊对啊，我听说当初那一届盐城就出了四个国防科大的！”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知道人家优秀还不赶紧学习一下？”很明显，是老班。
那几个学生安静了，顾城上舞台的时候，跟校长点点头，随后站在中央，拍了拍话筒，抬起头低沉的嗓音传来：“大家好，我是顾城。”
“卧槽，好帅一男的！”
“是的，我是很帅。”幽默的回答既不会让那个女生尴尬，也不会让演讲太过平淡乏味。
顾城很会哦！
他手上没有拿稿子，全程都是脱稿，但非常流利，时不时会跟台下的同学互动，又因为颜值高的缘故颇受同学们的喜爱。
男生对他讲述的故事充满了向往，女生则是惊叹于他超高的颜值和优秀的才能。
末了，他送给同学们一句话：“人们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看了眼手机，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他们到了吗？”季念问陈政言。
“到了，在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季念看过去，发现浩浩荡荡的二三十号人坐在另一角，其中不乏有拖家带口的。
陈政言第一个走过去，微笑着跟他们握了手：“怎么样？要不我们大家先去吃饭，地方都订好了。”
“行啊你小子，还是这么贴心！”说话的是当初的体委，没想到他这么早就结了婚，身边还站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好啊好啊。”一群人早已经拜见了老师，但也不敢待太久，怕影响了学生，开着车去了订的饭店。
“你跟我一起走？”踌躇下，陈政言还是问出口了。
“好。”竹叶清暗暗高兴，看来今天不枉费这一趟。
上车，却见到林初也在，还跟她打了招呼，扯出一抹有些自讽的笑。
季念没跟他们一起，内心里她想见顾城。
但下了台，就找不到人了。
打开手机，看着那串号码，却没有按下去的勇气。
独自一人徘徊在操场上，看见四周的灯光亮起，有传来学生们的声音。
她突然很想去光荣榜那里看看。
时过境迁，芊芊学子已不知换了多少届，那张红色大榜也换成了广告牌样式的。
里面依然有优秀学生的介绍，依然是那样干净的笑容，只是，不是那个人了。
季念有些失神，直至雨点滴在她的睫毛上，轻轻颤动，她有些茫然：“下雨了么？”
现实是的确下雨了，愈来愈急骤，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地上，不容她多想，就是跑。
你相信吗，真的有人会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带着你一路奔跑。
手腕一紧，入眼便是那宽厚的背影和他的短发。
两个狼狈的身影出现在教学楼门前，不知为何，明明很可怜的画面季念看着不停扒拉自己衣服的顾城，就是很想笑。
“还笑，都成落汤鸡了。”幼稚鬼顾城上线，揉了把季念潮湿的头发。
她的帽子从进礼堂那刻起，就拿下交给林初了，这会儿还在她的包里。
季念砸吧下嘴，要是帽子还在，可能也不至于头发湿成这样。
季念对顾城所说的不可置否，她转头问：“那我们怎么回去？”
“等吧，我叫陆洲开车来了，应该还有二十分钟他才能到。”
“…”
天空是阴沉的灰色，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树的叶片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男人双手插着衣兜，后背挺直，一头利落的短发被他刚才随意地抓了抓，却别有种感觉。
季念有很多次看着他背影的经历，却每次感觉都不同。
“顾先生，我喜欢你。”她无言地说道，下一秒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朦胧一片，她看到顾城走过来了。
蹲下替她拭去眼泪，语气有些无奈：“季小姐，就是等二十分钟，怎么就哭上了呢？”
越是温柔，她的眼泪越是止不住，但还是想反驳，带着哭腔说：“我不是。”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带着诱哄，顾城将人拥入怀中。
惊诧间，季念听到他在耳边轻轻说：“季小姐，你哭我是会难受的。”
感受到背部的轻微拍打，才发觉他是拿自己当小孩儿哄呢，顿时有些发笑。
“顾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哦。”轻轻推开他，季念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季小姐在我这里可以一直做小孩子。”
语罢，他认真地看着季念，轻声问：“你愿意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吧！
眼前的男人眼眸含笑，那双桃花眼里面透出一个小小的她，熠熠生辉。
“顾长官，你是在表白吗？”
“对。”
“那我愿意。”
“啊！”一声惊呼，顾城将季念抱了起来转了几圈。
“季小姐是顾先生的了！”
“嗯！”季念环住他的脖颈，脚落地后喘着粗气，彼此间的气息交替。
“可以么？”他环住她的腰，那水润的蜜桃在他眼前，诱人极了。
“嗯。”季念害羞地低着头，感受到带着凉薄气息的唇瓣碰触，她慢慢扬起了头开始尝试回应。
最后的时候，是因为喘不上气而不得已停止，对此顾城很遗憾，季念表示很惭愧。
好在这时候校园里没有人，不然就要教坏小朋友了。
雨后的鹅卵石路上显得更加光滑，天边泛着太阳的余晖和彩虹的绚丽，推开乌云，那股让人压抑的气息不曾出现，二人牵着手走在路上。
关于他们的故事，即将开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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