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君劫竟教凡人助
梁岁岁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亲眼见到神仙,还能卷入神仙的事中。
四日前他们在梁府门口捡回的男子并非普通人,而是天上的陌辰神君,不过眼下也可将他视作凡人,因他这一世是下凡历劫来的。陌辰是上古真神,粗暴点讲,就是仙界地位最高的神。神仙历劫也有天界的法则限制,上级神仙可插手下级神仙的历劫过程,反之则不能。像陌辰这种上古真神历劫时,仙界与凡界就如同隔了一道屏障,神仙们再无法插手人间之事。司命有心助陌辰神君平安渡劫,却因法则限制,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例外便是梁岁岁。自陌辰投胎入了凡世,司命便不断尝试通过托梦给陌辰一些警示,然而无论怎么尝试,都托梦不成。直到这次陌辰来了南陵一带,司命这才注意到,南陵竟有可以不受法则所限,能与他接触交流的凡人,而这个凡人便是梁岁岁。
原本司命想通过托梦的方式,告诉岁岁要如何帮助陌辰。常人被托梦后,会挑最关键的信息记住。然而司命发现梁岁岁时并不知道,这个女孩不仅是个例外,还是个奇女子,奇就奇在,她眼里只有钱,一连托了四天梦,她每天醒来,竟只记得那句“人财两空”?而司命在梦里完整的话是:“你需记住,要提防一个双耳后都长了红痣的女子,切勿让她接近神君,万不可让神君被其迷惑!更不可让他与那女子产生情意!否则,也会牵连你们梁家,到最后沦落到人财两空的境地!”切勿、万不可、更不可,一连三个警示,她竟一个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居然只有“人财两空”四个字,非但如此,她竟然还将神仙托梦当作邪物上身!殊不知,这几日司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白日里她同豆丁说的那些话,自是一字不落地都被司命听到了,气得司命一个没忍住,扯下了她的床幔,恨不能当场就现身敲敲她这榆木脑袋。
司命所说的女子,到现在还没与陌辰相识,但是可以听出,她在未来极有可能给陌辰的人生掀起惊涛骇浪。此女子,祸水也。
岁岁搜刮了一遍脑中的人物,确认自己不认识耳后长着红痣的女子,一时有点犯了难:“那这女子现在在何处,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会出现?”
司命哑然,摇摇首,道:“与上古真神有关的事物,并不是能全部探知的。”
他没有告诉岁岁的是,不可探知,并不是因那女子与陌辰的劫难有关,而是因为那女子本身便无法探知。此时的岁岁也不知道,她所卷入的,不只是神君历劫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现在陌辰神君具体是什么身份?家住何处?又为什么会晕倒在我家门口?还有,他什么时候会醒?这您,总该知道吧?”
司命扫了眼岁岁,从袖中掏出只笔来,道:“他醒来之后,你问他即可。这是传音笔,日后若出了什么意外,你执此笔凭空而写,我便能收到你的消息了。”
岁岁接了笔,道:“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您不再管陌辰神君了?”
司命扬起眉毛,有点不快道:“我回仙界还有诸多要事处理!这十七年,我一面分神跟着神君,一面应对天上地下的诸多事,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天上的事态越发紧急,我实在不能再寸步不离地守着神君了。”他打眼看了看岁岁,又道:“往后神君的事,你定得上心,不可马虎,这可是关乎你们全家身家性命的事!”
岁岁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神仙的事怎么还和我家扯上关系了?再说,我们全家也只剩我一个了。”转而又道:“神仙也很忙吗?话本子里都道做神仙很是逍遥快活。”
司命哼道:“逍遥快活?这神仙换你做几天试试?”
岁岁忙不迭摆摆手道:“我一□□凡胎,怎配得上做神仙?”
司命抚胡,怅然道:“神仙,也是从□□凡胎来的。”
话毕,司命蓦地拧眉侧耳,仿佛在听人说话,面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过后转眼看着岁岁道:“罢了,我已与你交代清楚,日后就要看你的了,我得赶回天界了。”
说完,司命便一挥衣袖,凭空消失了。
“记住!莫让神君受那女子蛊惑!”
岁岁从未见过仙术,一时之间有点傻眼,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喊道:“老神仙!今日之事,我可不可以说给旁人听啊!”
没有回应,那就是最好先不要说喽。
转身看了看地上的豆丁,依旧睡得不省人事。岁岁从衣橱中抱出一床被子铺在豆丁身旁,连拖带拽地把他安置到了被子上面,又掀起多余半边盖到了他身上,然后才慢悠悠地捧着司命留下的笔窝到了床上。
笔身镶着几条金色花纹,笔毛偏硬,拿手折了折,倒挺有弹性,应是狼毫所制。从外观上来看,跟普通毛笔没什么区别。
谁能想到这会是神仙送的呢?岁岁把玩着神笔,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神仙托梦,睡眠自然就恢复如常了。岁岁与豆丁一觉睡到午时,还不见有要醒的迹象,最后是被魏叔隔着门喊醒的。
“你说他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丫鬟去给他喂药的时候醒的。”
岁岁拢了几把铜盆里的水,草草洗漱过后,就要跑去看陌辰。魏叔看她衣冠不整就要跑出去,叫也叫不住,赶紧让丫鬟拿了外衣去追她。
豆丁恰好也收拾好,从偏房踏了出来,正想一同赶去,却被魏叔厉声喊住。
听魏叔的语气,显然是不高兴的,可大清早也没人招惹他啊,豆丁不知魏叔哪来的邪火,但也乖乖站定,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魏叔”。
魏叔皱着眉,走到豆丁身旁,方才岁岁在,他不好说,这会儿他是一定要训斥训斥豆丁的。
“昨晚你怎么睡在岁岁房里的?”
豆丁呼了一口气,可算是明白魏叔在生哪门子气了,他如实道:“我们两个昨夜都不敢一个人待着,就想一起坐到天亮,结果半夜迷迷糊糊得,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魏叔竖起眉毛,喝道:“胡闹!”
院子里打扫卫生的丫鬟闻声看了过来,魏叔只好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和岁岁现在都长大了,睡在一间房里成何体统,纵使你俩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也理应懂得避嫌,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尤其岁岁还是个女孩,女孩家的名誉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豆丁被训得低了脑袋,自从岁岁及笄后,魏叔总会跟他们强调男女有别,昨晚同在一间房,自然是踩了魏叔的禁忌,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魏叔也不多训,他知道小一辈最烦唠叨,也不想惹得他们烦,故每次训诫都是点到为止。
梁府的另一处,岁岁一边跑,一边胡乱穿上丫鬟送来的衣服,脑子里还不住地想着,一会儿见了那位神仙,要如何搭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话术,索性只当他是凡人,正常聊天就行了。想是这么想的,真到见了面,脑里第一反应还是:“不愧是神仙啊!”
陌辰生得俊美异常,这一点在他昏迷时就能看出来,但现在见到他后,还是看呆了眼,这人睁眼与合眼的气质相差甚大。之前陌辰昏迷,见过他的人,也不过是在心中叹一声俊俏,最多再多叹一声贵气。现下他睁了眼,露出那双清亮的眸子,眉宇间的冷傲之色瞬间展露无遗,竟教人无端觉得周身气场都冷了下来。
他在天上的时候,一定也是个不苟言笑的神仙。这么看来,昨晚的司命简直不要太平易近人,若不是半夜凭空现身,放在平常遇见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个亲切的老爷爷。岁岁直勾勾地盯着陌辰,思绪却已然飘游到了昨晚。
陌辰醒来后,已从丫鬟口中得知事情始末,提前正襟危坐在此等候主人出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个管事的,这会儿却见一小姑娘顶着一头歪斜的发髻,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进来许久也不说话,只盯着他发呆。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回神的迹象,只好自己先开了口。
“梁岁岁?”
问得是疑问句,语气则是肯定的。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岁岁下意识地“哎”了一声,随后又疑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陌辰却是答非所问,起身微微俯身示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道:“多谢。”
岁岁挑了挑眉毛,心道:“还真挺言简意赅,符合他的长相!看来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用不着我再说一遍了,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想着,她扯出生平最端庄的笑容,道:“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坐吧坐吧。”
陌辰依言坐下,可见原本也没打算多做感谢。岁岁走到另一把椅子前施施然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见同她一起前来的小丫鬟,小女孩垂着头,眼睛却偷偷地瞟着屋里的这尊“神仙”。岁岁瞟见她那红的欲滴血的耳朵,心中突然一动,泛起作恶欲,好在打趣的话刚到嘴边,自己及时反应过来这会儿玩闹不合时宜,于是状作关心道:“公子为何会晕倒在我府门前,身体可还有大碍?”
陌辰回道:“无碍。”顿了顿,似乎对自己晕倒一事颇感丢脸,神情略微不自然道:“我那日是特地前来梁府,不料身体不适,才会在府门前晕倒”
梁岁岁关注到了“特地”二字,疑惑道:“特地来梁府?”
“目的有二,其一,受人所托,接梁小姐去京城,其二,问梁小姐借把桃木剑。”
岁岁听得一头雾水,两件事情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道该先抓着哪个问,道:“去京城?谁人所托?还有为什么要借桃木剑?”
陌辰挑起一边眉,神情略有愕然,随后言简意赅道:“我叔叔,景伯城。借桃木剑,则自有用途。”
岁岁差点一蹦三尺高:“景伯城是你叔叔?”
景伯城是谁?景伯城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华容叔叔!从梁岁岁有记忆起,华容就伴在她身边,是跟父母、魏叔、豆丁一样,似乎生来就该相伴在一起。她虽知道华容不是梁家人,却也从没问过他家在何处,因为她很小的时候便能看出,华容不愿提及自己原本的身份。幼时梁岁岁曾问过华容,为何要叫他华容叔叔而不是景叔叔,华容答道:“叔叔只想做华容,不想做景伯城。”岁岁那时即使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华容说这话时眼神的变化,自那之后,梁岁岁再不过问华容的往事。父母去世后,梁府内外事务皆是由华容一手打理,若是没有他,梁岁岁哪还能稳居南陵富豪榜第一?所以在梁岁岁眼中,华容就是华容,是她一个人的叔叔,如今有个人跳出来说华容是他叔叔,倒叫她莫名有些不舒服,是那种小朋友被抢了玩具的不舒服。
岁岁歪头看他:“那请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芳几何?是否婚配?”
听到最后一句,陌辰冷眼看了看她。而岁岁在问完的那一刻也懊恼地咬了咬舌尖,这话学范元青说顺口了,最后一句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南陵有句话为“家财万贯梁家女,官运亨通范家郎”,意思是要想有富贵荣华的命,就托生成梁岁岁,想要有仕途顺利的命,就托生成范元青。前一句不消解释,而后一句之所以这么说呢,并不是因为这位范家小儿在官场上有所作为,而是因为除了范元青,其他的范家子弟,各个都在官场上肩有要旨,日后范元青若是想混官场,岂不是很容易的事?不过这范元青在南陵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主要以不学无术扬名,他的那张嘴,仿佛生来就是逗弄女子的,只要见个漂亮女子,就会凑上前,嬉皮着一张笑脸地问“敢问仙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芳几何,是否婚配”,岁岁与他相熟,知道这厮的为人,时不时就拿这几句话笑他,如今说的多了,与人相识竟也习惯拿这几句话相问了,但是显然,她现在说错对象了。
陌辰自动忽略了后两个问题,只答道:“景陌辰,家,自然是住京城。”
对对对,他前面刚说是来接她去京城的,那么十有八九他就是京城来的人。不过这神仙怎么下凡渡劫,名字都不带改一下的。
岁岁又打算问问他为什么要接景伯城要接自己去京城,忽听两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殿下!”
“殿下!”
扭头一看,便见两名宽肩窄腰,身量颇高的玄衣男子立在门口,端端正正地维持着行礼姿势。陌辰一言不发地点了下头,他俩便直起了身板。
豆丁是引他二人过来的,方才见他们驻足行礼,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见他俩动了,自己仿佛也领了令,重新迈步走向岁岁,边走边心道:“怪哉怪哉,这小美男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岁岁当然知道“殿下”是用来称呼什么人的,偏头去看陌辰,却见他不为所动,似乎感觉不到别人看他一样,又去看那两名男子,更不动!看了一圈,没人理,正好豆丁走到她身旁,两人当即用眼神互诉此刻的迷茫。
“事情办好了?”
“都办妥了。”
“其他人呢?”
“府外候着。”
男子规规矩矩地回完话似乎踌躇了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进府时听府里的人说您身体没事吧?”
一句话叫他说的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的,似乎很忌讳提陌辰昏迷的事情,再去看陌辰的表情,果然面部有些僵硬,语气不善地打断道:“无事!”
而后,又仿佛想弥补什么似地道:“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不必多提。”
没看错的话,与他对话的那男子似乎嘴角抽了抽,像在忍耐笑意。而他旁边那个站得笔直,从进门便没有任何表情的男子在这句话后,眼神也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瞬。岁岁经过以上观察,得出一个结论:凡人景陌辰,是个很要面子的主。
轻咳一声后,岁岁道:“这个,景殿下,方才我们还没说完呢,你说景叔叔要你接我去京城,这是干嘛?”
陌辰道:“你自己去问他。”
岁岁太阳穴一跳,忍道:“好吧。那你要向我借桃木剑,具体原因总得告诉我吧,不然我也不好随便借出去,那桃木剑可是我花了重金买回来的!”
她买桃木剑,确实花了点价钱,但这价钱,是一箱剑的价钱,平均到每把桃木剑上,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她故意说成重金,其实是夸张了说给陌辰听得,方才她故意加重了“借”字,为的就是让他明白,他现在是有求于她。原本岁岁对借桃木剑的原因不太感兴趣,可谁叫他刚才答话那么冷漠,气得她忍不住反击。
陌辰当然听出了话语里的威胁,说出来的话却却是一点长进没有,他道:“那你出个价钱,我买。”
岁岁瞪圆了眼,一口气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气也有点僵道:“这不方便,我梁家又不缺钱,不卖!”
陌辰还是冷漠道:“既然不缺钱,送给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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