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道长求助百事通（一）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做事？！找人借东西也不说明原因，人不肯卖你还让送你？怪了怪了，你可真能说出口！姑且先不计较这个，就说你昏迷这么些天，还不是我们收留你，给你灌汤灌药，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得还反客为主了？一点礼貌都不懂！”
豆丁来之前还很关心这个小美男，来了之后却见这男的冷着张脸，明明是客，却一副主人的做派。方才他虽然听得也有点稀里糊涂，什么景叔叔，什么京城，什么桃木剑，听得云里雾里，但光是这男的和岁岁说话的态度，就气得他牙痒痒，一时也忘了他好像是什么殿下，胸脯一挺地就站了出来。
先前和陌辰说话的那个男子闻言也跳了出来，怒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殿下自是不会白白受了你们的恩，要借桃木剑，定也不会白借！”
“哦——那你们打算怎么报答啊？怎么借呀？用钱吗？我们梁府最不缺的可就是钱！”
“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借物也得看主人方不方便，说来不巧，我们府里最近闹鬼，桃木剑还不能轻易外借呢！”
岁岁方才也是气得火气上头，可听到豆丁一说梁府闹鬼，立马脊背一僵，想起她还身负重任呢，怎能跟这位陌辰殿下闹翻脸？于是急忙扯住豆丁，使了使眼色，中断了这场口角。
“什么闹鬼不闹鬼的，罢了罢了，殿下需要桃木剑，也不是不能借，我床底下放了一箱子，殿下想要，送你几把都成。”
陌辰刚才听到那句“就说你昏迷这么些天”，脸色已是铁青，现下眉目更是彻底冷了下来，一开口噎死人道：“这些天的药材钱，我百倍给你。”
梁岁岁扶住额角，无语道：“不用不用，真不用，咱们继续说桃木剑，额，你要借几把？我这就拿给你！诶算了，豆丁，你直接把那一箱搬过来吧”
陌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不必，一把即可。”
岁岁立马附和：“那就只取一把，快去快去！”说完，推了推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豆丁，后者不情不愿地挪出了屋子。
前面和豆丁互呛的男子见此，态度也柔和了下来，诚意道：“抱歉啊梁小姐，方才没忍住与他争斗了几句，您不要见怪。”
岁岁忙摆手，嘻嘻道：“不见怪不见怪”
这两名男子自从进门，岁岁还没好好瞧一瞧，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发现二人也挺英俊，忍不住左左右右都多看了几眼。站在陌辰右边，也就是与豆丁争斗的那位，生得一张剑眉星目脸，面庞上还透着点单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左边那位，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他的样貌，非板正莫属，那五官，那脸型，就像是从模具里倒出来的一般，不光样貌如此，周身散发的气质亦是如此。
等豆丁磨磨蹭蹭把剑取来，岁岁已翻来覆去把这三人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期间，除了右边那位在发现岁岁的目光时，会礼貌一笑，另外两位，一个仿佛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一个则是老僧入定，亦巍然不动。
豆丁心里还有气，没有直接把剑给陌辰，而是先给了岁岁，由岁岁献媚一般递给了陌辰。
“殿下，剑。”
岁岁笑得谄媚，豆丁看得嫌弃，不由心道：“岁岁今日是怎么了，按她的性格，早该把这三个冷木桩子赶出府了，怎得就这般没骨气，莫不是看那男的长得人模狗样，春心泛滥了？”
陌辰拿到剑，脸色缓和了不少，道：“谢过。”
岁岁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那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陌辰抬起眼道：“不必了。你可回去准备准备路上所需的物品，明日送你回京。”
“这么快？”
去京城本就突然，还不知此行目的，岁岁还想再从他口中套套话，见他眸色冷漠地看着自己，忙道：“好好好，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陌辰满意地点点头，豆丁气愤地撇撇嘴。
而后各自散了，这便作罢。
第二天，梁岁岁难得起了个大早，拉着豆丁就去找陌辰。刚出院门，便见路茗抱着长刀静候在门洞外。路茗就是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想来他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岁岁扬出笑容，道：“早上好呀，路公子。”
路茗报以微笑道：“梁小姐早上好，叫我路茗便可。”
岁岁弯着眼角，笑嘻嘻地点点头，手下扯了扯豆丁的胳膊，才听他僵硬道：“早上好。”
昨日岁岁已同豆丁说清楚，万不可得罪景陌辰，这一点已让豆丁十分不能理解，没想到还有令他更无法理解的，那便是，为何要帮景陌辰防备一个双耳后方长有红痣的女子？若不是昨天岁岁再三发誓，她真的没有春心泛滥，他就真以为梁岁岁对这位心高气傲的景殿下一见钟情了。
路茗早把昨日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了，是以真诚道：“早上好！”
岁岁道：“你们殿下呢？他准备好了吗？”
路茗挑起眉毛，状似不解道：“准备好什么？”
岁岁道：“上路啊，不是要去京城吗？”
路茗了然：“哦，殿下暂时还不回京城，派了人手护送先护送你去京城。”
岁岁大惊：“他不与我一起走？那算了算了，我也不走，我等他一路！”侧目瞧见魏叔正拎着包裹走来，又急忙拦下：“魏叔魏叔！先把包裹放回去吧。”
魏叔带着两个家丁，拎着包袱刚走到门洞前，闻言问道：“怎得？不带包裹了？”
豆丁木着脸回道：“今日不走了。”
于是魏叔又带着人，原路返回。
路茗道：“为什么不走了？殿下嘱咐今日送您上京的啊。”
岁岁坚决地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要跟你们殿下一起走。”
路茗眉头拧在一起，很是不解，道：“为何？殿下尚有事情需要处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京城。”
岁岁也不知该拿什么理由来搪塞他，只好坚硬道：“反正他不走，我也不走！你带我去见你们殿下，我跟他说！”
路茗重新抱起刀，无可奈何道：“我们殿下早便出府办事了，还不知何时回来呢。”
岁岁愣了愣，耸了耸肩膀道：“那好吧，等他回来，我再同他说。”说完，一拍豆丁肩膀，往回走去，没走两步又站定，转身看着路茗一脸热情：“一起吃饭吗？”
于是当景陌辰跟在魏叔后面进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三个人齐刷刷地啃烤鸭。路茗最先看到景陌辰，连忙放下手中鸭腿，起身恭敬道：“殿下！”这恭敬中带了几分心虚，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梁岁岁也将鸭腿搁在碟子上，眉眼弯弯地打了个招呼。
陌辰却丝毫不为这笑容所动，侧目问路茗道：“为何不送梁小姐启程？”
岁岁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抢先回答：“是我不肯走。”
陌辰调转目光，长眉蹙起：“为何？”
岁岁坦然道：“我要跟你一起走。”
这回儿陌辰的表情终于变了，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半勾唇角：“为何？”
豆丁在一旁默默啃着鸭脖，腹诽道：“为何为何为何，一进来别的没说，光问为何了，多说几个字又不掉肉。”
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心有灵犀的另一位现在心中也是这么吐槽的。要让她讲说出缘由来，那么抱歉，她刚才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妥当的理由，所以，只好发挥她的特技——蛮不讲理——了。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要跟你一起走。”
陌辰向来不吃这套，毫无退让之意，一字一顿道：“不行。”
可惜，他面前是梁岁岁，不仅不会退让，反而还擅长得寸进尺，便听她悠哉悠哉地说道：“没事儿，你不愿意带我一起走，那我就自己跟着好啦，你去哪我去哪。”
陌辰眼角一跳，尚且耐着性子道：“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不是说了嘛，没有为什么，就想和你一起走。”
陌辰冷哼一声，随即一震衣袖，挤出两个字：“随你”，说完目光凌冽地看向路茗，叽怒：“早上没吃饭？”
路茗连忙把碗筷往前一推，起身跟着陌辰离开，就在他们走出房门时，岁岁扬声叹了口气：“哎——我说殿下啊，你如果带着我，我还能帮你不少忙，怎么你脑筋就转不过这个弯呢？你想找那个卖桃木剑的道士，大可喊我帮忙啊，借剑有什么用？”
陌辰闻言站住，下意识地瞪向路茗。路茗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旋即反应过来，立刻道：“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找丰茂道长的事。”
岁岁在他们身后，小声道：“原来是叫丰茂道长”
陌辰恨铁不成钢地继续瞪着路茗，路茗再次捂起嘴巴，悄悄低了头。
最终的结果是，陌辰重新走了回来，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岁岁知道他们找丰茂道长，还真不是路茗走漏了消息，让她得知此事的人，是典当铺的老板。
几日前，天盛典当铺来了位嫡仙般的人物，去了之后不当东西，反而劈头就问曾经有没有一个道士来此当过东西。南陵此地，道士就是一稀奇存在，大家知道的，也就是那个从南庭流落到此的道士，不过那个道士都穷成那样了，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店里伙计是个健谈的，把他所知道的添油加醋地全说给了那位客人听。那位客人得知道士没来当过东西后，又询问了一番那道士后来的去向，这谁能知道啊，可是伙计还是很热情地替他支了个招，说：“你要好奇那道士啊，可以去梁府找梁家小姐问问，当初就是她大发善心，买了那穷道士的所有桃木剑，要不然他早饿死了。”
昨日下午，梁岁岁一想到接下来还不知要离开南陵多长时间，心中不舍，便拉着豆丁，去了南陵最有名的酒楼，打算享受最后一顿晚餐，结果恰好碰见天盛典当铺的老板在为他夫人办生日宴，就前去凑了个热闹，当铺老板和岁岁相熟，见了她就聊起那日的事情，岁岁一听，那嫡仙般的客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如此才知晓了陌辰借桃木剑的目的。
“我帮你找丰茂道长，以此交换你一路带着我。”
陌辰这次倒不拒绝了，但也依旧不肯答应她，便道：“你可知我要做什么事？你跟着我，我可没空保护你的安全。”
岁岁扬起一边眉毛，只当他在唬自己，道：“不保护就不保护，难道我跟着你还会丢了命不成？”
豆丁认同地点点头。一旁站着的路茗却是真心担忧，忍不住开口：“梁小姐，我们此行确有危险，你跟着我们真的不合适。”
岁岁疑惑看他，凭直觉，她认为路茗是不会编瞎话唬她的，正想问有什么危险，就听陌辰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此行，是去平息南庭的邪灵作乱。”
豆丁吞下口中的饭，不可置信地连声调都变高了：“南庭真有邪灵作乱啊？！”
路茗站在陌辰身后，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岁岁亦是不可置信，妖魔鬼怪在南陵人眼里等于虚假的存在，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岁岁心里一动，掂量了片刻，还是决定要跟着他，司命的话可还时时环绕在她耳边呢，万一景陌辰在南庭恰好遇到了那女子，她岂不是死定了？于是她嘴硬道：“正好，我还未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话说一半，她像是吃痛一般抽了口凉气，垂手揉了揉腿肚，又瞪了眼罪魁祸首，恶狠狠地还脚踢了回去，继续道：“还挺好奇的。”
路茗还想再劝，却被陌辰用眼神止住了。
陌辰勾起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用他一贯不甚友好的语气说道：“行，你最好能一直好奇下去。”
丰茂道长如今的去向，岁岁其实也不知道，不过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知晓一些关于丰茂道长的消息，那就是南陵百事通。
南陵百事通，人如其名，手中掌握着各类消息。上至皇家辛密，下至街头小混昨晚光顾了谁家，她都能知晓一二。梁岁岁刚及笄的时候，倾慕过一少年郎，少女怀春不过半月，就被百事通劈头盖脸地泼了盆冷水。那时她刚吞吞吐吐地说出那少年郎的名字，红云还不及飞上双颊，百事通便飞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告诉她，那小公子是个断袖，这辈子都与她无缘了
烈日当头，炙热的阳光几欲把地上的人烤焦，街边的小贩被晒得发蔫，看见行人都懒得吆喝，瘫在凳子上，揪着领口不住地扇风。
路茗热得也受不住，将左边袖口向上挽了两折，又去挽右边的，边挽边道：“这百事通消息这么灵通，怎么我们在南陵打听消息的时候，并未有人提及此人？”
岁岁抓着把扇子不停挥扇，笑道：“有人提及就怪了，可不是人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的。这位百事通来南陵这么多年，认识她的人都没几个！诶，路茗，你要不要擦擦汗？我这有帕子。”
路茗抬起胳膊，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道：“不用不用，谢谢梁小姐。这么说来，这位百事通为人还很低调？”
岁岁偏头想想，道：“嗯也可以这么说。”
豆丁却不赞同：“低调？她要是低调，那世上就没有高调的人了。”说完一想，好像现在和他们走在一起的那位，看起来就比百事通还狂妄不少，于是撇了撇嘴，又道：“一会儿你见了他本人，就知道他低不低调了。”
路茗点点头，心中暗暗设想起百事通的为人来。
岁岁扇扇子扇得累了，就搭在额前用来遮阳，偏头去看陌辰和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卫凤。
陌辰昨日才苏醒，今日就换了一套行装。明黄亮色的外袍，一尘不染的内衬，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即使处在烈日之下，表情还是从容依旧。他腰间同晕倒那日一样，配着一把折扇和一把长刀，这就有点奇怪了，这么热的天，也不见他拿那把折扇扇风，仿佛那把折扇只是用来装饰的一样。
他身边跟着的卫凤则还是昨日的衣装，不过也同样收拾得十分妥帖，即使额头上已蒙了一层细汗，但是着装依然规整，既不见他扇风散热，亦不见他抬手擦汗。
岁岁心里一番活动，竟不知自己何时嗤笑出了声，抬头一看，已走到了范府门前。
开门的家丁一开门看到豆丁，便知无需通报，直接将他们迎了进去。
范元青此时正在池边抛鱼食，看到梁岁岁，鱼食也不抛了，碟子一翻尽数撒进池里，乐呵呵地跑了过来。
“呦，这是哪来的仙女呀？敢问仙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芳几何，是否婚配？”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芳几何，是否婚配？”
岁岁与他合声一般，异口同声地一起道。
他俩这样玩闹惯了，其余人都是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后面跟着的那三人，则是一个忍俊不禁，一个面色不明地扫了眼范元青，一个宛如木桩般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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