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清白
夜深了,沈麓川催着她睡觉。
小杏儿点点头,推开了面前的轩窗,意思不言而喻,希望沈麓川能离开她的闺房。
沈麓川脸皮厚,顺势就躺了下来,在她的床上滚了一圈,他身长腿长,几乎占据满了她的床榻。
她深知,和他来硬的决计不行。
她抿抿嘴,走过去放软了态度道:“少将军,我……”
话还没说出口,沈麓川猛然凑近,两个人只相差咫尺,连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她脸上温度慢慢升腾而起,侧开了头。
沈麓川道:“叫我三郎。”
“我们已经分开了,不能再叫你三郎,你也不能……”
沈麓川耍起了赖皮,整个人又躺回床榻上,一翻身就假装睡着了,根本不听她的话。
她没了法子,叹了口气,无奈地喊了声:“三郎。”
沈麓川动了下,笑着看过来。
小杏儿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三郎,我们已经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与陆六郎定亲了,不日就会确定下婚期。”
沈麓川难得的没有说话,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庞。
她便继续说了下去:“你一直这样闯我闺房,的确,我不会同旁人说,可是你让我如何面对陆六郎?我不能对不起他……”
“谁说你要嫁给陆言?”沈麓川收敛起笑,一副冷肃的模样。
小杏儿一噎。
一时估摸不清他的意思。
她怔楞着,灯火落在她玉雪白润的脸庞上,长睫在眼底落下一大片沉默的阴影。
她这一刻想了许多东西,想到陆言,想到乔若松,也想到了郭蓉。那些一切一切复杂堆砌起来,将她与沈麓川两个人都推得好远好远。
等她回过神,沈麓川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灭了灯火,慢吞吞爬上床。刚刚还睡着的男人,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黑暗里,她还能听到他低低得逞的笑声。
“你这个人……”小杏儿咬牙,他怎么能这么坏啊。
夜深露重,两个人相拥而眠。
翌日小杏儿醒来时,沈麓川早早已经不见了踪迹,怅然若失松了口气。可不知怎的,陆言送给她的情诗,怎么都找不见了,她寻了好些地方都没有。
遍寻不到,只能作罢,等下次再和陆言告罪。
后面好几日,沈麓川都没能来长岁阁中,她自个儿过得倒是悠闲自在,不用每日都担惊受怕。只是她还记挂着裴旸的翠竹玉佩,不知是否与郭蓉有所关联。
她试探着请了郭蓉来了府中几次,但都没好意思问出来。
到现在也还拖延着。
许是因为和郭蓉走得近,又因着上次“被沈麓川在暗巷中揍了一顿”实在可怜,好些小娘子都愿意与她亲近,小娘子聚会的帖子,都会下到她的手上。
顾若瑄平日里骄纵惯了,太傅府骨子里的文人清高,将她捧的高高的,和许多人都关系不大好。
她见着这么多人同小杏儿交好,酸溜溜冷哼一声,也没多说。
东陵城里的严小娘子生辰时,小杏儿在生辰宴上又见了那个叫裴旸的郎君。严家家风严苛,来生辰宴的大多都是朝廷清流人家,小杏儿就坐在一群小娘子里头,不言不语,乖巧吃着糕点。
她听小娘子们说,严家本也装模作样地给那些武将世家发了帖子,可大家心里头都门儿清,武将不会来文官的宴上。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来同郭蓉说,裴郎君来了。
小杏儿与郭蓉坐在一起,正巧就听见了,她看过去,郭蓉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对小杏儿道:“裴郎君家正住我家隔壁,我俩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
小杏儿点点头:“我记得,他似乎也是我父亲的学生。”
“正是如此。”许是说到裴旸,郭蓉的话也多了些,“裴郎君读过很多的书,许多不出世的典故故事,他也是一清二楚,下回你见着了,必然会觉得有趣。”
小杏儿微微笑着,便没有说话了。
郭蓉有些坐不住,找了个托词就从席间离开,小杏儿猜测,她大抵是去寻裴旸了。
裴旸的那个翠竹玉佩,果真是与郭蓉有关。
她一个晃神,席间的话题,忽的就转到了她的身上。严小娘子正在说那日,沈麓川将她堵在暗巷里痛打一顿的事情,她想起那桩事,脑海中只有沈麓川半跪着替她擦拭小脚的画面,脸上也不禁一红。
别人说什么,她只顾着点头就是。
其中一位消息灵通的娘子眼睛珠子一转,道:“我道这几日东陵城怎的都安静了许多,原是沈少将军领命去了长白山上的万年庵里接太后和明乐公主了,想必过两日就能回来。”
提到明乐公主,小杏儿耷拉着的眼皮子抬了下。
严小娘子嗤嗤笑了起来:“前儿明乐公主陪着太后娘娘去庵堂礼佛,后脚沈少将军就被赐了婚,明乐公主这趟回来,怕是又要闹上一阵了。”
小杏儿听懂了她们的意思,大抵就是陛下不愿沈麓川与明乐公主眷侣成双,特意在沈麓川凯旋时支开了明乐公主,将沈麓川和郭蓉的婚事定下来了。
她有些吃味。
那家伙,之前在她床上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小杏儿,如今又听到了他和老相好的事情。小娘子们说起他与明乐公主的风月事来,她一概没去听。
严小娘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头,凑过来问小杏儿:“乔娘子,你可知道宫学的事情?”
“宫学?”
“听说是陛下特地为明沅公主开的学堂,要从名门贵女之中挑选出伴读的娘子呢,想必到时候,明乐公主也会在其中。”严小娘子眨了眨眼,“我父亲为我谋了个名额,你可会去?”
这件事情,小杏儿听乔若松说起过,不过他准备让顾若瑄进宫学,与她没什么干系,只能老实摇了摇头。
她听说过明沅公主,是当今陛下最宠爱心疼的女儿,因着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热,醒来后就有些痴傻,会比正常人低智些,所以陛下也格外宠她。
严小娘子认真点了头:“也是,你与陆六郎的事定了下来,怕是要忙活婚事了。”
小杏儿一如既往的沉默,被别人认成了羞涩。
“出事了出事了!陈娘子不小心脚滑掉进池塘里了!”
婢子着急忙慌过来传消息,惊得一众小娘子忙起身去看。
今日可是严小娘子的生辰宴,真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
小杏儿怕水,不大想去,可严小娘子有些害怕,硬是将她拉着作陪。
此时,许多宾客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杏儿在人群中,看到郭蓉与裴旸站在一处,而严家庭院的小湖旁,一个衣衫湿透的娘子,正被湿淋淋的外男抱着。
很快的,丫鬟大大夫来了,将那娘子带走。
人群里传来低低的议论声:“陈娘子被救了也不知道是幸运倒霉了。命是保住了,可掉入湖中被个小厮救了起来,这下子,她要么是嫁给这个小厮,要么就没人要了。”
暑气里,湖中泛着冷气。
一地洇湿,小杏儿看得有些惧怕,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白溪村里被浸猪笼的感受,她忙别过眼,不敢再看。
这个陈娘子的悲惨事迹,很快就传遍了东陵,日后的名声算是不好了。
下午晌陆言下值来到严家,在一群小娘子八卦的眼神里,同陆言去一边说话了。但她还想着陈娘子的事情,都是陆言在说,她听着就好。
冷不丁的,陆言也说到了陈娘子。
小杏儿才朝着他看过去,犹豫着问:“郎君觉得,陈娘子有错吗?”
这还是小杏儿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陆言柔和了眉头,深思熟虑之下才道:“未出阁的小娘子不该与外男有所接触。”
“可若是如此,她岂不是会命丧池塘?”
陆言微笑着道:“可命是保住了,却丢了清白,日后也不会有郎君会娶她。”
原以为,如同陆言这样温润的人,会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看法。
却没想到,也是如此。
小杏儿敛了眼眸,低垂下来,轻声说:“我以为,东陵城里的贵人与乡野之间是不一样的。”
现在看来,对女子都是一样的不公。
陆言瞧见她眼中的失落,温和笑了声:“乔娘子,这天下都是如此的。若是这时候失了清白,往后再嫁别的男子,岂不是对别的男子不公?又如何能保证那女子会一心一意相夫教子,而非是如同教坊一般的?”
小杏儿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她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若是……女子真失了清白,又当如何,就非得要去死才能罢休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几分哽咽。
日头下,树影疏疏落落映在清瘦的小娘子身上,她着一身青草绿襦裙,衬得皮肤白的透亮,像是清清淡淡的小花,看着就让人欣喜。
陆言眯了眯眼,放在身侧的手指弯了下。
他站在小杏儿面前,笑意更深,语气也更加温柔了:“女子要是再婚前失了清白,那就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若是世间当真有愿意吃亏的郎君愿意,那女子不就应当更加一心一意服侍夫君,以此来报答郎君恩情,不是吗,乔娘子?”
小杏儿想,原来失了清白,那就是不干净了。
怪不得他们都那么厌恶她,要将她沉塘,疏离她。
她这样的女子,嫁给陆六郎,是否也要更多地补偿他……
陆言察觉到了小杏儿失落的状态,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开,“不过娘子不必担忧,你不是那样的女子,我会待你好的。”
小杏儿不敢做声。
只觉得胸口中憋了一口气,明明觉得陆言说的不对,可还是陷入了那个漩涡之中,挣脱不开。
这时,一把飞刀裂空响起。
“嗖”的一声,寒光一闪,就已经穿过陆言的身侧。
刀锋擦过陆言的脸庞,划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陆言和小杏儿都愣住了。
片刻,从不远处的青墙上,传来郎君清朗坦荡的声音:“啧,陆言,你说话这么难听,老子大发善心帮你割了舌头,如何?”
语气里,是小杏儿从未见识过的冷意,冷得人骨脊发凉。
她朝着墙上看去,俊俏郎君高高束发,懒散坐在墙头上,手上把玩着锋利锃亮的飞刀。他眯着眼,眼中的冷意和威慑,如化为实质,直指陆言。
似乎下一刻,他真的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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