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落
明镜门门口。
展清羽下马正要去审讯徐茂,忽然被一声“靖王妃”叫住了。
她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司礼监总管安如意。
“哎,你怎么在这儿?”展清羽问道。
只见安如意从怀中掏出了一些字帖,双手递给展清羽,道:“陛下听闻官银一事另有蹊跷,且户部尚书牵连其中,震怒万分,让奴才传话给您,大胆地审。另外,奴才想起徐大人日常有拓字帖、模仿笔迹的乐趣,特来给王妃送一些看看,是否有用到的地方。”
展清羽接过字帖,心下了然,道一声多谢。继而问道:“总管有官吏监察之责,是否要在一旁听审?”
安如意作揖道:“奴才给陛下办事,不影响您审案,在隔间听审即可。”
审讯堂。
展清羽坐在桌前,死死盯着站在跟前的徐茂。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徐茂就一直一言不发,各种拖延时间等贵妃来救他。此刻,安如意正在侧间悠悠喝着茶,手里把玩着一串檀香珠子。
展清羽举着郑刊的账册,踱步到徐茂面前,道:“徐大人若不想说,那就听着。”
“赈灾银丢失的前一日,你就已经做好了要盗取赈灾银的准备,授意司务郑刊前去找来胡大,让原本不负责官银押送的胡大和别人换了班,一起在银子上动手脚,将原本要运往随州的二十万两官银,生生变成了五万两,你拿住开国时朝廷对于土匪的剿灭决心,试图让土匪背锅。我说的对也不对?”
徐茂依然一言不发。
展清羽并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道:“不料后来我从虎头寨带回了五万两。眼见栽赃给土匪不成,那一日郑刊因担惊受怕去你家找你,你却一把勒死了他。”
“你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也是那天一早去到户部,才发现郑刊自缢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勒死的他?”
“因为那封忏悔书是你写的。”
“已经有人验证过,那是郑刊的笔迹。”徐茂反驳道。
“不错,那的确是郑刊的笔迹,但却是你模仿他的笔迹写的。”展清羽说着,拿出了字帖,抬手举给徐茂看。
上面不仅有他模仿郑刊的笔迹,还有他模仿户部其他几位司务乃至朝中一些重臣的笔迹。
徐茂依旧狡辩道:“本官是有欣赏他人书法的意趣,怎的这风雅之情也要成为诬陷我杀人的证据吗?”
“徐大人居然好意思把这个叫做风雅之情,与大臣讨要墨宝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模仿各位司务的字迹不过是替自己储备替罪羔羊。”
徐茂被她说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徐大人,一鸣道人已经认罪了,看在你在朝廷任职多年的份上,一切实情,坦白从宽。”展清羽提醒道。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识什么一鸣道人,从来也不和江湖人有什么牵扯。”
突然工部尚书马志远被岑一带了上来,只见他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明显被用了刑。
徐茂指着岑一,怒道:“你!在职官员未曾定罪,你竟然敢滥用私刑!”
岑一厉声回怼道:“徐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是在哪里?自己是谁?明镜门从来只替陛下效力,而你现在是疑犯。若徐大人还是抵死不从,您这珍贵的身体可要小心了。”
安如意突然从隔壁走来,徐茂见到,心下大喜,以为来了救兵。
却只听安如意一字一句道:“徐茂,陛下口令,你若能坦白从宽,你家人还可免于灾祸。”安如意的语气稀松,眼神却紧紧盯着徐茂。
哼。
言尽于此,徐茂知道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他这个棋子没有用了。他回头望向门口,如今日头已经西去,怕是自己的时间也到了。
他摇摇头,望着伏在地上的马志远,当官的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马志远看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徐茂苦笑一声,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
“没错,户部有窟窿,陛下急要二十万两银子,我没有啊。马尚书工部也需要用钱,我们才想了这个法子。
赈灾银出发的前一日,我预测到第二日定要从户部出银,便安排郑刊寻来了胡大,还打赏给他们四十两银子。王由之是个迂腐之人,愣要一箱箱地查验,所以我喊走了他。授意郑刊和胡大登记,做检,把二十两赈灾银变成了五两。
土匪的得知是赃银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正好在他们抢了银子之后,由一鸣道人伪装成土匪伏在京郊劫杀,这样下来顺理成章。
朝廷查处土匪,从来都是斩立决。没想到你展捕头你这般磨叽。呵,也是天要亡我。
那一日,郑刊来寻我,吵吵嚷嚷的,一直说胡大前来索命了。郑刊这个人,虽然跟了我那么久,胆量却依然很小,有点问题就容易惊慌失措,我见他这般胡言乱语,心生一计,干脆直接将事情转移到他身上。只是我没想到,我解决掉了郑刊,一鸣道人却被你们抓了。”
展清羽问道:“所以从户部出来的,到底是多少银子?”
“十二万。”徐茂答得干脆。
“另外七万哪里去了?”
“分了。一人一半。”
久在地上未说话的马志远突然起身,激动道:“不对,他说的不对!”又转头问徐老:“你怎么不说实话?”
展清羽听闻,马上追问道:“马志远,你说。”
徐老意图拦着,却没拦住,只听马志远道:“畅音阁用度太大。之前的预算花完了,我敢保证!这次拿的钱绝对没有放在自己兜里,都用给朝廷了啊。”
“马大人,说话可不要胡诌。朝廷的用度都记得清清楚楚。”久在一旁未说话的安如意插话道:“今日听审就到这里吧,奴才宫里还有事,先行回去了。”
见安如意一走,徐茂一把瘫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他瞥了一眼马志远,叹了一口气。当官难啊。
“这次是用在朝廷了?若从前不贪污!怎会有窟窿?!你们两个都是一品大员,朝廷一年的俸禄不少,何故还要这般!”岑一对他的说辞完全不买账。
反正人之将死,徐茂冷笑一声:“哼,当官的哪有不贪的?这个偌大的朝廷,谁敢说自己没有贪过一分钱?”
“那可是发往随州的救济银!”展清羽厉声道:“枉徐大人还是读书人,更是朝廷父母官,却这般作践子民吗?”
徐茂被她噎得不言语了。
岑一道:“来人,把他们压下去,稍后移步三法司关押。”
次日,陛下的圣旨下发。
“原户部尚书徐茂、工部尚书马志远贪赃枉法,罔顾人伦,伙同江湖人一鸣道人杀害官差,抢夺官银,其罪可诛,陛下不容,抄其府邸,没收财产,徐茂主犯,判明日午后,斩立决;马志远从犯,流放西南蛮夷之地。一鸣道人,暂且收押,另行发落。钦此。”
靖王府。
展清羽了结完案件,便回了靖王府。回来的时候听管家说靖王去习王府上参加个诗会,晚点回来,便没管他。
她为这案件奔波数日,眼下却觉得空落落的,睡不着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她知道徐茂罪该万死,却也觉得他像在忌惮什么一般。
她一个人坐在凉亭上发呆,身体正对着齐明靖书房的方向,书房里一片漆黑。
忽然,恍惚间见有个人影以很快的速度闪进了齐明靖的书房,下一刻,书房就亮起了烛光。她轻提裙摆,一步步地跟过去,偷偷扒在窗边。
却见屋内屏风后,一个男子正在换衣服。笔直的线条,宽厚的肩膀,映着昏黄的灯光,竟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线条美。
下一刻,齐明靖一袭白衣从屏风侧面走了出来。展清羽当即蹲下。
齐明靖轻咳了一声,道:“夫人,何时养成了这扒窗边偷看别人换衣服的习惯?”
展清羽见状一把站起,推门而入,斜楞了齐明靖一眼,道:“谁,谁偷看你了!我这不是看着有人偷偷摸摸地进来,怕有人偷你东西么,才过来看看。”
“看我没什么,夫人千万注意,别去扒别人墙角,省得别人说三道四,说本王不举,靖王妃忍不住红杏出墙。”
展清羽问道:“你不是去习王府上了吗?方才为何鬼鬼祟祟地进屋,阿令呢?”
“阿令回家探亲了,本王在自己的府邸,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展清羽狐疑地看着他,刚才人影的速度很快,莫不是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她正欲走到屏风后面一探究竟,却被齐明靖一把拉住,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咳咳。”
“你干嘛?”
“本王累了,想抱一下。”
“……”
她调整了下情绪,问道:“上次你说玉佩凭空消失了,真的没有骗我?”
“骗你我就天打雷劈。”齐明靖说着竖起三个手指,见展清羽耷拉下了脑袋,又问道:“王妃自嫁入王府来,就一直觊觎本王的玉佩。莫非这玉佩有什么玄妙是本王所不知道的?”
展清羽欲言又止。
这时一个婢女端着一碗药进来了,“王爷,该服药了。”抬眼却见靖王和靖王妃正抱做一团,当即想要退下。
齐明靖却一把放开了展清羽,道:“拿来。”
婢女依言端过去,齐明靖一碗饮下。
展清羽看着就觉得很苦,想起自己喝中药的时候那个难以下咽的感觉,她望着齐明靖吞咽起伏的喉结,跟着撇起了嘴。
“苦吗?”展清羽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当即从袖口掏出一颗糖,放在掌心递给了齐明靖,“喏。”
齐明靖望着她这一动作,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生病时,吃药苦不堪言,贤妃为了哄他乖乖喝药,都是拿一颗糖引诱他,等他喝完了,奖励给他吃。
见齐明靖久久不接,展清羽当即剥开糖纸,将裸糖放在了他嘴前。
“来,张嘴!”
齐明靖俯身含住了糖。
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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