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演了
“佟娆，后悔吗？”穿着时尚的女人双臂环抱胸前。
佟娆捧着个杯子，半垂着眼睑，没吭声。
杯口冒出稀薄的热气，淡淡的白雾遮了她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到红肿的右脸上赫然留有几根清晰的指印。
女人伸手抬起佟娆微翘的下巴：“老天爷给你张脸，不是让你挨巴掌的吧？”
佟娆侧头避开。
浓长的睫毛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眼尾微红，鼻尖也是红的，一副脆弱无助的模样。
"呵。”女人哼出一口气：“我李乐珊在圈子里这么多年，就没有捧不红的艺人！想想你那几个师妹，脸盘身段演技台词都不如你，是不是也早就演上主角了，你呢？”
佟娆抿了抿唇。
李乐珊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光年娱乐旗下为数不多拥有独立签约权的金牌经纪人。
佟娆十八岁那年，偶然被李乐珊一眼看中，签的大经济约，进了光年娱乐。
李乐珊的话并不夸张，光年娱乐作为眼下国内最大的三家娱乐公司之一，是圈里名副其实的造星工厂，影视帝后、一线顶流、当红明星和流量爱豆不胜枚举，但凡是李乐珊签进来的艺人就没有不红的，偏偏佟娆是个例外。
佟娆入行十年，一直不温不火，除了早些年拍过几支广告片外，多数时候只能在各种剧集里充当路人配角背景板，甚至一度给当红明星做过不露脸的抠图替身。
但李乐珊从没想过放她走。
“让你陪人吃顿饭都不愿意，怎么着，你大小姐比别人衿贵呗？”李乐珊哼了一声：“衿贵的下场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吧？”
佟娆抬了下眼皮，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了半圈：“所以这次也不是导演坚持换角，是你把角色换了。”
她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只是淡淡地陈述。
“不错，的确是我换了你的角色。”李乐珊垂眼，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佟娆身上穿得还是剧中的服装，是一件墨绿色的民国旗袍。
高高的立领显得她那修长的颈子格外纤细，服帖的丝绒面料紧致曼妙，及至腿根的高开叉让修长的双腿显露无疑。
李乐珊自认带过的女艺人没有一个不好看的，甚至有那种仅凭一张脸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天仙美人，但每次看到佟娆还是会禁不住得想，老天太眷顾这个女人了，不但给了她一副极好的皮囊，还给了她一种特别诱人的独特气质。
说起来，佟娆年纪不小了，眼看奔三的女艺人，没背景，没资源，也没红过，偏偏特别招人。从她入行开始，找上来的圈内大佬、富商和公子哥就没停过，甚至还有几位姬圈大佬询过价。
李乐珊不是没给佟娆介绍过，而且当初念她年纪小，给她的都是千挑百选后的优质资源，结果呢？这丫头不是爽约，就是当面泼人一身红酒，得罪了好几位大佬。
她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无论是利诱还是威胁，佟娆就是不愿意配合。后来她才明白，佟娆进娱乐圈压根不是为了红，也不是为了什么梦想，她就是单纯的让自己有个职业而已。
但李乐珊想不通，像佟娆这种没什么家世背景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佛系的想法呢？！
当然，李乐珊也想过跟佟娆彻底解约。
但每次被气得恨不得马上解约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人一些事让她觉得把佟娆握在手里更有利可图。
比如这次，智星娱乐的郭董竟然愿意把手上的当红小花转签给她，就为了能跟佟娆春风一度。
想想看，这种不亏本的买卖要是能多来几次，她在光年娱乐的地位绝对比现在更高！
可她太了解佟娆了，要是直说郭董想睡她，她是打死都不会从的。
别说睡，就是让她陪人吃个饭，她都敢当众甩脸子拒绝。
说起来也的确是够巧的，光年娱乐参与投资的这部集合家庭伦理、言情、悬疑的谍战剧，除导演钦定的几位主演外，选角采用的是眼下最流行的大数据海选。佟娆因为是光年的艺人，资料被放进了大数据库里，因为台词功底过硬，破天荒得了个女四的番位，角色设定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下手狠辣的黑莲花，挺有看头。
但佟娆所有演艺圈工作都得从她这边走合同，正式签约的时候，她把郭董准备转签给她的当红小花推上来顶了剧中的女四番，转头又让佟娆演了个被女四掴巴掌的花瓶路人甲。
在李乐珊看来，佟娆虽然在工作上表现的无欲无求，但内心应该是极傲气的。既然她觉得自己比别人衿贵，那就只能让她受辱，让她知道衿贵是要付出代价的。
佟娆微微仰着头，看着李乐珊那张十年都不曾不变的脸，开口依然是淡淡的陈述句：“董思颖刚才是故意ng打我巴掌的。”
董思颖是顶了她原定角色的女艺人，智星娱乐的当红小花，演技不说多好，总归不算太差，话题度也不弱，但怎么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顶了光年娱乐的艺人来这部剧当女四，毕竟光年才是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而智星不是。
其实换角这种事，佟娆经历得次数太多了，起初并不怎么在意，但董思颖在片场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她。
刚才那场掴巴掌的戏，前前后后只有一句台词，董思颖却频频出错，还主动提出真打，每次都使劲全力似的扇在她脸上。
董思颖ng了六遍，佟娆整整挨了六巴掌。
挨过打的人都知道，左边挨巴掌，疼的是右下颌和牙齿。
但佟娆有遗传性感觉和自主神经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先天性无痛无汗症，所以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只是那一巴掌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她站在教室门口，当着全班师生的面，被一个穿戴富贵的女人揪着头发狠狠掴着巴掌喊“你是小三的女儿，你也是个贱货”时的狼狈和不堪。
李乐伸出手指，在佟娆的脸上画了个轮廓：“你没发现她跟你长得有点像吗？”
佟娆没吭声。
天生瞳孔偏上的三白眼让她看上去有一种氤氲的风情和迷离的不确定感。
“小姑娘正当红，脾气大，知道自己当了你的替身，自然对你有意见，情有可原，不是吗？”李乐珊笑了一下：“咽不下这口气？你可以报复回来，喏——”
李乐珊丢了一个东西在佟娆怀里。
佟娆垂眸，是一张房卡。
李乐珊看佟娆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搭话，心也渐渐放了下来，既然没立马走人，就有得说。
“佟娆，你也不是小女孩了，别装得太过。”李乐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人家郭董够有诚意了，一直惦记着你，来来回回得有两年三了吧？当初捧董思颖就是为了让你迷途知返，结果你半点上进心都没有，让她白捧了。所以啊，这次人家宁愿把董思颖白送到我手上，也要睡你一晚。”
佟娆甚至不知道她说的郭董是谁。
“行了，时间地点我会发你手机上的。记住，到时候多说点软和话，如果你跟郭董真就一晚的事，那你永远都没机会把巴掌还回去，懂吗？”李乐珊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佟娆的态度软化，更多的是因为她终于知道怎么才能刺激到佟娆了。
佟娆张口，叫了她一声：“乐珊姐，董思颖现在还是智星的艺人吧？”
“怎么，怕郭董说话不算数？”李乐珊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没那么傻，但凡跟人谈事，我都会录音。”
佟娆突然笑了一下，明眸皓齿：“好巧，我也是。”
说起来也怪，别人都是不笑的时候a，笑起来甜，佟娆却恰恰相反，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软，笑起来的时候反倒显得a气十足。
李乐珊眼睁睁看着佟娆从旁边换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而且手机那头还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no趴笨，宝贝儿，录全了，音质很清晰哦。”
“佟娆！”李乐珊作势要抢手机。
佟娆一个擒拿手按住她，顺便挂了电话：“其实让你把我手机砸了也关系，因为远程收音器在化妆台上，但我不想惯着你。”
“佟娆！你疯了！快放开我！”李乐珊怎么也摆脱不了佟娆的擒拿：“你录音有个屁用，没有媒体敢放出来！”
佟娆将人往前一推，放开她：“我没想给媒体，毕竟媒体也靠不住，不过我觉得，这段录音加上之前的一些，大概足以毁掉你手上所有的艺人了吧。”
“你敢？”李乐珊眯着眼看她：“你这是彻底不想在圈里混了？”
佟娆又是一笑：“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李乐珊气得满脸涨红，直到这一刻她依然在思考怎么拿捏佟娆。
佟娆已经换下旗袍，穿上了自己的超长款毛衣和足以盖到脚踝的羽绒服，对着化妆镜取下发片和耳环，随意的拢了一下头发：“麻烦乐珊姐尽快安排我的解约合同，最迟下周一。”
“你这是在干什么？艺人的基本道德都不顾了？你这部戏还没演完！”
“乐珊姐，你可能忘了，这部戏的合同我还没签。”
佟娆说着话，人已经拉开了化妆间的门：“所以啊，我现在，不演了。”
“不演就让她滚！”一个正在讲电话的女人正好从化妆间前经过，不但和佟娆撞了个满怀，连说的话都能接上茬儿。
而且那人眼疾手快，长臂一档，直接佟娆刚戴到头上的鸭舌帽打掉在地。
佟娆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同侧倾斜，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那人又伸手拉了她一下。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怎么不看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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