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这顿饭洛鲸贝买了单，他一脸庄重，告知岳栖，今后他们一起吃饭都由他来付钱，但是岳栖必须承担起谋划“吃什么？”“去哪儿吃？”的重任。
岳栖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一、他们以后还会经常在一起吃饭；二、他愿意听她的，配合她。
今天是她近来最开心的一天，那些糟心事带来的烦恼烟消云散。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见，但再次坐在一起，这个洛鲸贝，让她很放松、很踏实。
————
泌尿外科的医生，帅的真帅，丑的真丑。
洛鲸贝踏进泌尿外科医生办公室，虽然这些同事的样子早在他的脑海中，但是初次见面，他还是无聊地把他们按外形分了分类。
这是他在“五万米深海”养成的“坏习惯”，以貌取洛。一旦心境发生了变化的洛，相貌也会跟着发生变化。鲸贝观察细致，又善于推敲，很容易了解到对方真实的内心，这也是朝天最佩服他的地方。
一番审视权衡，洛鲸贝发现，在这里，“相由心生”的逻辑并不十分奏效，外貌变化的分水岭，基本上只是——工龄。
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种种此类，定是刚进科室的新人。泌尿外科倒是很吸引要么帅气无人匹敌、要么个性独树一帜的男医生加盟，缘由无人推敲过，但事实的确如此。
只可惜，嫩草们挺不过几年，跟着前辈，耳濡目染，从口无遮拦开始，由言及心，再及相。
逐渐全面猥琐发育。
假以时日，大都不再清新俊逸，五官四肢、由体及发，打眼就能触及油腻。浑身上下能摆上台面的，只剩下娴熟灵光的双手和多如牛毛的段子。
洛鲸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下左右，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反复确认过了，毋庸置疑，他是个例外，出淤泥而不染，准确地说，内里已染，而外表不染，他的脸仍一如即往。
抗住了规律，实属难得。
刘主任停掉了洛鲸贝的门诊，嘱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手术上，尽快提高手术技能，这是外科医生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洛鲸贝自知现在的确不适合在门诊与各类人打各种复杂的交道，正合他意。
带着两副脑子，洛鲸贝顺滑地融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泌尿大家庭。同事们和善，且风趣，只要两个以上聚在一起，对话即刻上升至限制级，从医生到护士，荤段子层出不穷，没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更没有什么是入不了耳的。
有事做，有钱发，有人玩，好吃好住好欢乐，洛鲸贝觉得自己和在“五万米深海”一样逍遥。他常常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作为一个人，过得很是悠然自得。
做医生，还是个泌尿外科医生，洛鲸贝感到新鲜。
人，可以生各种各样的病，人身体上的每个器官都会生病。而在“五万米深海”，洛不会生稀奇古怪的疾病，唯一能造成痛苦、危及洛生命的，就只有——外伤。
朝天一族，即司职外伤疗愈。他族体表滋生的黄藻，可以迅速解除疼痛，使伤口愈合。
洛鲸贝亲眼所见，神奇得很，极其严重、棘手的伤口，只要经他族救治，眨眼间便可愈合，不过也有例外，若是已被伤成稀巴烂的碎块，他们便也回天乏力，无计可施。
故而犯了死罪的洛，只会接受一种刑罚——碎刑，唯有此，才能彻底终止自然寿命，否则若窃得黄藻，还可以将其复活。
此外，还有更像奇闻异事的，这里的男人们会出现一些隐疾，而诊疗这些疾患，就属于泌尿外科。
这些日子，洛鲸贝真是大开眼界，男人，真的可以——五花八门。
临下班，他接了一个电话，他的师妹——一个消化内科女医生，他们相识于她在泌尿外科实习时，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与洛鲸贝话间投机，渐渐熟识。
电话里，她问了一个关于给男性生殖器安装起搏器的问题，他引用记忆，专业解答。
电话那边传来她爆炸似的笑声：“太猛了！牛逼和猥琐的完美融合！你们泌尿科真能造就坚不可摧呀！”
“我们一般不搞，都是男科的医生在搞。”洛鲸贝解释道。
“这么不屑？”
洛鲸贝呵呵一笑，“不爱整。”
挂了电话，他玩味着刚才和师妹的对话，他那番解释都来自洛鲸贝的记忆库。原来医疗江湖还有这样的鄙视链！虽然男科是泌尿外科的分支，但专注手术的泌尿外科医生，大都不喜欢参与男科。
至于他，现在还体会不到。于他而言，男科似乎还更有趣些，只是，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猎奇，洛鲸贝的重心不在这个领域，他愿意尊重洛鲸贝的意愿，专注他的长项。
回到家中，闲来无事，洛鲸贝踱着小步子，在书房来回晃悠，一排排颜如玉、黄金屋，散发出阵阵幽香。
双目高度平齐的架子上，清一色的专业书籍，他用手比上去，大都和他手掌同宽，随便抽出一本，由后往前翻了翻，竟然有笔记！是洛鲸贝写的。
“简直像鲸鱼脂肪一样厚。”他噘一噘嘴巴，“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看得下去！”
又扫了几遍书架，书海浩瀚，仍旧拿不定读哪本，他突然想到岳栖，岳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从小便是，找她推荐，总该没有错。
拨通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洛鲸贝。”她省略了问候，直呼其名。
“岳栖，你干嘛呢？”
岳栖那边很吵，好多男人的声音。
“我，啊——我和朋友在外面聚会呢！”
“都是男的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问出这句，但这的的确确就是他当下最心系之事。
岳栖支吾地嗯着，她倒不想掩饰什么，只是没想清怎样回比较好。
“怎么了？有事找我？”她先绕开，一会儿想好了再答他。
洛鲸贝也非一根筋，她不答，他也有办法知道，无意穷追。他站在书房里的一道光束下，柔和的光芒顺着头顶洒下，他被笼罩其中，像尊佛像似的慈眉善目。
“你不是超爱读书吗？给我推荐本好书，我打发时间。”他开门见山。
“推荐书？”岳栖声音很欢快，“你最近很闲哪？”
“什么话？再忙也要读书啊！”
岳栖笑得更开心了，“好啊！有内涵的人就是不一样，马上安排，让我想一下。”
岳栖那边仍旧嘈杂，洛鲸贝听见一个男声，叫她岳栖姐，没有后话，猜测，有可能是被她的眼神亦或表情退杀。
“岳栖姐”，洛鲸贝推敲着这个字眼，看来还是和一群小男生，这小丫头，社交面挺广啊！
“我想到了！”
洛鲸贝吓了一跳，他抠了抠被震的耳朵，“说！”
“《三国演义》怎么样？”
《三国演义》，洛鲸贝脑细胞跑了一圈，取得精髓，他蹙眉，“岳栖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读过书的——人？”
这本家喻户晓的名著，洛鲸贝从小读到大，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从脑海里找了出来。
人物、情节，信手拈来。
是不是正和弟弟们玩得兴起，对我敷衍了事呢！思绪至此，洛鲸贝当不成佛像了，他松了松筋骨，表情大作，语色也强硬了许多，“用心点！”
岳栖并不苟同，“我很用心啊！好书值得一看再看！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很喜欢，百看不厌的嘛！”
“我不管，重说一个。”洛鲸贝拨开沙发上的衣服，瘫倒，他开始有点气这个小丫头了，心里一边骂洛鲸贝看女人的眼光，一边怒小丫头的交友品味，“你能不能认真点，你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吵死了！”
“嗯——我再想一下。”岳栖显然没有听出他的不爽，继续绞尽脑汁。
“要不，《三国不演义》？关于三国的正史书，不过比《三国志》、《资治通鉴》那些通俗多了，作者的笔调也很幽默，里面……”
她的话还未停，洛鲸贝已经打断，他仰天深吸一口气，“算了，岳栖，我信错你了。”
看来她翻不出别的花样，今晚注定要和这个故事杠上了。
“怎么了？这个也不行？你看过吗？很不错的！”
她那边愈发吵，又有人叫她。
洛鲸贝翻身坐起，“你玩吧！我自己再找找看！”他想挂电话了。
岳栖仿佛不甘心，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开始细细给他剖析她的推荐缘由。
“我小的时候根本看不进去，四大名著里唯一不爱看的就是它，可现在长大了，再读，反倒觉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可是你，怎么以前爱看，现在反倒不喜欢了呢？”
洛鲸贝暗忖，那说明你以前就是个小屁孩，而现在，理解力、欣赏力提升了呗！
“我没有不喜欢——”他被她旁边的声音扰得心烦不已，突然懒得费话，“好吧！再喜欢也有腻的时候吧！”
出了口，他发现，这句话不经琢磨，败人品。
“啊——哦——”她音拖很长，调也拐来拐去，蕴含说不清的深意。
洛鲸贝捶捶脑袋，解释不清了还。算了，管他呢！既然她刚刚不肯就坡下驴挂断电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清清喉咙，“岳栖，你上次不是说，下个月初就要开始实习了吗？还整天提笼架鸟、东游西逛、胡吃海喝的？不用好好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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