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小林正在狼吞虎咽，瞧见岳栖闯进来，连忙抬手招呼，“快来，还剩豆浆油条。包子和粥已经被我和洛哥抢先打扫了，你想吃也没份了。”
“谢谢，谢谢，小林医生，今后还是我帮你们买早餐吧。”岳栖难为情地坐下，伸手接过小林从桌上推过来的食物。
“我你就不用管了，你要是想，就只给洛哥准备爱心早餐吧。”
岳栖皮笑肉不笑，不知如何接话，这个小林医生，一张嘴就能把人噎死。
她将油条泡进豆浆里，吸足了汁液，再送入张圆的口中，满足！
“可还合胃口？”她大咧咧的吃相，引得小林笑出八颗牙齿。
岳栖嘴巴塞得满，不便回话，只得频频点头，而后又含混不清地说道：“好吃，好久没吃了，真好吃！”
上次和洛鲸贝在校园里吃饭时，还在抱怨学校几个食堂都没有想吃的豆浆油条，这么快就如愿以偿了。
“昨晚睡得可好？”小林的眼神别有深意。
岳栖将口中食物咽下，“好，特别好，没想到，你们科的夜班还挺清闲的！”
“清闲？”小林笑得牵强，嫉妒的脑浆四溢。
“怎么了？”岳栖察觉有异，但小林医生只是笑着筋筋鼻头，并未作解释。
“既然睡得好，就打起精神来，今天还有难关要过。”
小林的提醒，岳栖了然于胸，“主任的教学大查房？”
前者点点头，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五官上。
八点十五，交班结束，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在病房走廊，每周二的科主任大查房，都是这么声势浩大，全科除外出门诊的，其他所有组的三级负责医生、护士长、进修人员和实习生，悉数参加。
从1号病床开始，老刘表面和蔼，提出的问题却既深又难且刁钻。查过三张床，岳栖已细汗涔涔，还有一张床，就到洛鲸贝管辖的病人了。
“先汇报一下病史吧。”老刘站在5号床旁，看向洛鲸贝。
床头卡上显示了主管医生和护士的姓名。
“好。”洛鲸贝应声，示意小林开始。
老刘摆出了一个“停”的手势，“你们组有没有实习生？”
“有。”洛鲸贝点头，示意岳栖走上前来。
“好，实习生来汇报。”老刘抬抬下颌。
昨晚病历不是白写的，有了洛鲸贝的提醒，岳栖自认做足了准备。但真正登了场，紧张忐忑蜂拥而至，她深深吸气，压了压颤抖的话音。
“声音大些。”老刘的声音很威严，但面色仍和善如常。
“5床，男，37岁，因‘右侧腰痛3小时’入院……“岳栖吐字缓慢而清晰，主诉、现病史、既往史、查体、辅助检查结果、诊断，按部就班陈述得清楚明白。
老刘幅度颇轻地点了点头，“很好，我问问你，这个病人的结石在哪一侧？”
这不是小儿科吗？右侧腰痛，她可没记错，岳栖信誓旦旦，“右侧。”
“确定吗？你有认真看过病人的超声报告吗？”
经主任的迷惑提问，一股凉气穿过岳栖身体，她的脑子拧成浆糊，昨天看了太多报告，她确实看了、背了，但现在又不确定了。
她垂眉耷眼，神情彷徨，打算硬着头皮认错，抬起头，余光瞥见洛鲸贝，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斜对面，床尾旁。
医院教学大查房有规矩，科主任立于病床一侧，其余医护立于病床的另一侧，刚才洛鲸贝还在她身后呢，眨眼间挪到了人群的最边缘，她能轻易看到的地方。
他双手叉腰，四指均朝前，在腰两侧有规律地点触，眼神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双手。
心领神会。
“我看过的，是两侧都有。”她急急补救。
主任翻阅病历，嗯了声，“你刚才汇报时只说了一侧输尿管结石，另一侧的肾结石没有提及，这样可不行。”
菜鸟就是菜鸟，岳栖暗暗咒骂自己，查看病历时只顾着看、背第一诊断，超声报告也只看了第一行的“右侧输尿管结石”，顺道了一眼“右肾积水”，再往下就自动忽略了。可以说是相当不严谨。
“两侧都有结石，为什么只有一侧有症状？”老刘又抛出了个问题给她。
岳栖抠着手指，惴惴不安，实在张不开嘴。
“主任，她昨天才来，恐怕答不上来。”小林轻语一声，替她解了围。
“昨天才来啊，那行，洛医生现场教教吧。”老刘对着洛鲸贝努努头，笑得很是慈祥。
“右侧输尿管结石引起梗阻，右肾出现积水，所以病人会有症状。”
“我明白了。”岳栖的乖巧，总是很能令人满意。
老刘目光停在病历上，三秒后，他仍意犹未尽，再抛出问题：“你既然看过报告，那说一说两侧结石的大小吧。”
超声报告的结果分为两部分：一是详细描述，会精确地写出器官及病灶的各项数据；另一是诊断描述，只有诊断结果。
老练的医生通常是看详细描述部分，就像看ct和mri时一定要看片子一样。岳栖初出茅庐，只知道看诊断，最终必然落入主任的“圈套”。
“这个——”她刚要弱弱地回答没有仔细看，却又瞥见洛鲸贝的动作，他放在左侧的手伸出五个手指，放在右侧的手比出“九”的手势。
“左侧大约5mm，右侧大约9mm。”理直气壮地作弊，岳栖相当嫌弃自己的厚脸皮，却又禁不住为小聪明沾沾自喜。
“嗯。不错。”主任翻着病历，目光仍停留其上。
“我补充一下，这个病人超声结果：右侧输尿管结石9乘以6毫米，右肾积水，左侧肾结石是5乘以4毫米。“洛鲸贝很快接话。
“好，那你的意见？”主任看向洛鲸贝。
“入院主要是处理输尿管结石。肾结石先用药，还有嘱咐病人锻炼，促使其自行排出。”
主任认可处理意见，和病人寒暄了几句后带领大部队离开。
进入下一个病房前，主任在走廊驻足，所有人都跟着停下来，等着主任示下。
“我们是教学医院，带教实习生也是我们的工作，你们每个组的带教医生要用心教，教学秘书也要认真管起来，今后我们还要找这些后生们看病，他们越优秀，我们才越踏实嘛！”
几名资深的医生连连称是，教学秘书嘴巴更是不停，“好的，主任，好，好，知道了。”
洛鲸贝对着岳栖痞痞地扬了眉毛，又撇了下嘴，一瞬即逝，不着痕迹。
今天的教学大查房，在洛鲸贝的精巧掩护下，岳栖基本顺利通过主任的魔鬼考察。
“下班了，回去补觉。”
接近中午，洛鲸贝从办公椅上懒洋洋地爬起来，招呼岳栖。
“昨晚睡得够好了，还需要补觉？”岳栖奚落的语气，甚是明显。
“那是你。”洛鲸贝一边脱着白大衣，一边向门口走去。
“啊？你昨晚很忙吗？那——怎么没有叫我呀？”岳栖将手中的病历放好，追上他。
洛鲸贝没有接话，而是再次问道：“走不走？”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学校吃午饭吧？”
洛鲸贝闻言，转头疑惑地望向岳栖。
“反正你也没吃。学校饭堂？怎么样？回家还不是要叫外卖，还是说，你要在医院的餐厅吃？”
“行，走吧。”洛鲸贝眼睛透出光，笑得很好看。
换好衣服，岳栖兴高采烈跟在他身后，今天洛鲸贝相当给力，她不表示表示可说不过去，择日不如撞日，之前就说请他吃学校食堂，机会来的水到渠成。
洛鲸贝满脑子都在转各式菜肴，陆地上的家常菜极对他的胃口，比“五万米深海”的食物可是美味太多。想着想着，唾液分泌，他咽下口水，才想起岳栖还跟在身后。
脚步慢下来，和岳栖齐头并进。他不经意地瞄到她的侧脸，完全不施粉黛，却似美颜滤镜精心制作般，白皙清透、俏丽可人，最主要，嘴角弯着，笑意吟吟。
他抬抬眼皮，视线又缓缓转回前方，“好饿，今天我可不客气啊！”
“那当然，尽量吃，使劲吃，学校饭堂而已！我不信你能把我吃破产。”
“也没那么夸张啦！”洛鲸贝又忍不住笑，笑中竟带了些腼腆。
出了医院，这个小丫头就好似活过来，欢蹦乱跳，又伶牙俐齿。
“现在心情好了？这么开心！”
“还行吧！”岳栖故作姿态，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
洛鲸贝一丝不苟、聚精会神救治男孩时的专注模样还浮现在岳栖脑海，彼时瞬间就替代了心中对他的气恼。
洛鲸贝举着岳栖的饭卡，流连于各个窗口，好似蚂蚁搬家。坐在位置上等候的岳栖，眼睛瞪得如两颗乒乓球。
谁在学校食堂吃饭要摆满一桌子？
“我先说啊，我不是心疼钱！但是——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在洛鲸贝第五次返回餐桌时，岳栖轻轻拖住他，含笑问道。
“放心吧！绝不浪费！”
他再次离开，“最后一趟。”飘进岳栖耳里。
岳栖鼓鼓两侧腮帮，探头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摆盘，点点头，“很好，那我们就加油吃吧！”
“你随意，吃不下的都交给我，光盘行动——”洛鲸贝抛出一记飞眼，“我都懂！”
岳栖憋不住笑，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信誓旦旦向家长保证一定会好好吃饭的孩子。
“栖姐。”
岳栖冲着叫声的方向望过去，“温昊。”脸上漾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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