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寄人篱下
曲烟茗被强行按在刑具上,动弹不得、汗珠渗出,大声喊道:“娘娘冤枉,我不曾做过半点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她的呼喊毫无用处,周围除却杖刑宫人的面无表情,就是各宫嫔妃的幸灾乐祸。
“不要!”当木杖落下时,柔薇毫不犹豫地扑在曲烟茗身上,生生受了一杖,痛得大叫,两手死死扳住她的肩膀。
曲烟茗看着无情落下的木杖,撕心裂肺地喊道:“柔薇快让开,快让开,这是我的事情,你莫要参与,你快回桐亲王府去。”任曲烟茗如何劝说,柔薇都只咬牙,不发一言,背后衣衫已然破损,隐见鲜血斑驳。
“秋碧,将柔薇拉开,”皇后无动于衷道。秋碧忙吩咐宫人架走柔薇,方才那痛彻心扉的叫声才止歇。木杖重重打在曲烟茗身上,发出沉闷又刺痛的钝响。曲烟茗死咬下唇,硬是忍住,连一点声响也无。
奔入晴明殿时,高竹寒不禁瞬间为眼前之景震住,忙回神边奔边喊道:“皇后娘娘手下留情。”上前制止手执木杖的宫人道,“纵然曲姑娘有错,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她曾为高府茶师的薄面上,饶过曲姑娘。”
“不想宰相家的公子也是这般多情,”皇后向前两步道,“曲烟茗到底有什么好,上至圣上、下到棋待诏,都为她迷惑,不过区区茶叶,怎会有这般魅力。”
高竹寒深吸一口气,将曲烟茗挡在身后道:“既然深知圣上对曲姑娘的重视,若将她打伤、打残、打死,于皇后娘娘终是祸事。况且,曲姑娘虽在高府短短时日,仍是高府旧人。”
皇后两眼微眯道:“你在威胁我,以宰相府威胁我。高府在后宫无人,但在前朝,自是高于我杨家的吏部尚书。好好,曲烟茗,这几杖是对你勾引圣上的惩罚。你离开晴明殿,带上你的破瓶烂罐马上离开晴明殿。”行刑宫人只得放开曲烟茗和柔薇。
高竹寒见皇后松口,忙扶起刑具上的曲烟茗,柔声问道:“曲姑娘可还好?”
“柔薇,高公子,你去照顾柔薇,我没事。”曲烟茗焦急道,强自站起身来,就要向柔薇而去。高竹寒搀扶曲烟茗过去,可此时的柔薇已然匍匐在地、难以站立。
曲烟茗恳求向高竹寒道:“烦请高公子将柔薇背出晴明殿。”高竹寒无声应下,在曲烟茗的帮助下,背起柔薇,一手扶好曲烟茗。三人蹒跚缓慢地步出晴明殿。
“娘娘,”秋碧靠近皇后低语道,“纵使曲烟茗对晴明殿无用,终究还是别人眼中的宝物,她就这样走了,该是不妥。”皇后闻言沉思不语。
“高公子将柔薇放下罢,我想方设法将她送回桐亲王府。柔薇来时健全活泼,此时送回却是重伤。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桐亲王妃。”曲烟茗叹息道。
高竹寒打量她二人道:“曲姑娘亦是有伤在身,如何送回柔薇?况且,她哪里禁得住颠簸,眼下为她疗伤方是紧急。”
“高编修说的不错,”冯贵妃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班手拿担架的宫人,道,“不如先往清泠殿养伤,再做打算。”
正在三人犹豫之际,快步而出的皇后停在朱门中,冷笑道:“原来,离开我这里,你早有人接应。不想你不仅背信弃义,还暗自勾通清泠殿,吃里扒外。”
“皇后娘娘此言太过难听。曲姑娘是大宁难得一见的茶师,皇后娘娘不懂风雅、残害良材,总不能让别人坐视不管罢。连圣上都与之彻夜品茶论道,皇后却酷刑相加,可不该是堂堂国母的风范。”冯贵妃下巴微扬,傲视皇后。
皇后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道:“今日品茶论道,明日不知会如何。冯贵妃何必如此急于拾拣晴明殿扫地出门的人,还是三思而行为好。她今日背叛我,明日也会陷冯贵妃与万劫不复之地。”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冯贵妃袅娜地行个礼,便带着宫人抬走曲烟茗和柔薇。
待晴明殿消失,曲烟茗强自撑起半个身子道:“多谢冯贵妃相救,还请冯贵妃放下我二人。”
冯贵妃头也不回道:“柔薇姑娘重伤在身,若是不得救治,怕是落下残疾,我已遣人请御医往清泠殿。烟茗姑娘还要我说几次。”曲烟茗看看已然昏厥的柔薇,只得任由他们抬着。
清泠殿中,已然处理好伤口的曲烟茗坐在熟睡的柔薇身旁,擦拭她脸上汗水泪痕,轻柔至极。
“高编修想必公事繁忙,可不好在后宫耽搁。若是两位姑娘伤势渐愈,我自会告知高府。难不成是高编修不放心清泠殿?”冯贵妃道。
高竹寒递给曲烟茗一个眼色后道:“还是冯贵妃思虑周全,那便麻烦冯贵妃照顾了。”说完,转身离去。
冯贵妃见卧房中无人,只余贴身侍女细雪时,方道:“烟茗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可好?”
“娘娘的意思是,”曲烟茗手上顿住,抬首看向冯贵妃,不可置信道,“娘娘的意思是,要我留在清泠殿?娘娘方才还与高公子说我们伤好后会回高府。”
冯贵妃落座笑道:“烟茗姑娘还真是天真单纯,难怪会为皇后骗得团团转。”
曲烟茗愈加疑惑道:“我为皇后欺骗?冯贵妃莫要挑拨我与皇后,虽然皇后娘娘于我误会颇深,她待我终究好的。”
“待你好的?”冯贵妃挑眉道,“她早就知晓圣上喜茶,不知为何多年不曾热衷饮茶,直到你的出现,圣上才显露对茶的喜爱。皇后这分明是在利用你,博取圣上的好感。她根本不在意你的志向,也不曾想过帮你达成,你到底不过寻常宫人。”
曲烟茗两眼圆睁,无奈道:“怎会这样,我走投无路、嘉木轩惨淡之时,是皇后娘娘予我生路,怎会是这样?”
冯贵妃从细雪手中接过一只锦盒道:“我比她直白多了。我要你在清泠殿侍茶,可给你万贯钱财支持嘉木轩,你还可以得到这个。”说着,打开手中锦盒。
盒中,一把紫砂壶通体碧绿,流为白色藕节,柄为黑色菱角,盖为黄色蘑菇,足为芋头,壶身上缀有瓜子、花生。望之如同鲜活果树,而非紫砂壶,颇为自然巧妙。
“这是,百果壶。”曲烟茗肯定道,“此壶工艺精巧,但传说早已失传,不想竟在冯贵妃这里。”
冯贵妃收好锦盒道:“如何?你是否肯留下?若是愿意,我今日就让细雪将钱送到嘉木轩,那些挤兑嘉木轩的同行,自然也不敢再找麻烦。”
曲烟茗看看锦盒,又看看昏迷的柔薇,思虑许久,才轻轻点头。
过些时日,曲烟茗的伤几近痊愈,见柔薇也可起身,不禁高兴道:“你可总算好些了。当时你真是太傻了,怎为我挡下木杖。”
“烟茗姐姐,那可是一百杖,一个人受了定然活不成,但一人五十杖,当不至毙命。”柔薇认真道。
曲烟茗抽抽鼻子道:“好了,不说伤心事了。你也知我们如今寄人篱下,终究要给些报酬。冯贵妃要我们每日为圣上和后宫嫔妃烹煮茶汤,还要将茶艺教与清泠殿的宫女。”
柔薇随曲烟茗来到不远处空无一人的茶房,看看闷煮的瓦罐道:“就算每日烹煮不同茶汤,到底简单。但是,教与茶艺,烟茗姐姐便应下了?可是,我可不答应。”
“你也知,”曲烟茗将柔薇安顿在椅子上,察看茶汤汤色,道,“茶事,到底如读书下棋,三分教授、七分悟性。”柔薇微微一笑,帮着曲烟茗盛放茶汤。
几日后,曲烟茗与柔薇正在茶房中忙碌,细雪进来问道:“今日的茶可煮好了?是什么茶汤?”
“是桑菊银花清热茶,”柔薇道,“如今初初入夏,正宜清热。桑叶、菊花、金银花煮作茶汤,为古老配方,有清热解毒、凉散风热、清肝明目之效。”
细雪点点头道:“两位姑娘的茶艺果然出众,不过几日,后宫诸妃对清泠殿的茶汤赞赏有加。而且,清泠殿的宫女煮起茶来也都有几分样子。真是辛苦两位姑娘了,娘娘的赏赐随后送来。”言罢,吩咐宫女端走茶汤。
玉明殿书房里,宁帝端坐扫视埋头苦写的一众皇子,不禁眉头微皱。正在此时,三皇子放下紫毫,两手拿起白宣,奉与宁帝。
宁帝略带不安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便细细读起他呈上的文,不多时,喜道:“老三真乃类朕也,年纪轻轻就才思敏捷,难得难得。”众人闻言投去歆羡目光,相视叹气。
“这些日子顾待诏在文苑中不得外出,也不知你的棋艺如何。松墨,棋枰。”宁帝兴致极高,三皇子乖乖落座棋枰前,父子对弈。
日光倾斜,黑白纠缠,笔墨生香,寂静流转。
宁帝落子迅疾,似驰骋疆场的老将,又时时关照年纪尚轻的三皇子,打量棋枰,点头赞道:“顾待诏不在,你的棋艺怎还有进境?”
“回父皇,”三皇子恭敬道,“顾待诏嘱咐儿臣,要日日研习他予的棋谱,切不可漏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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