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风漏逢雨
丹国骑兵一改之前迅猛勇武,自从那日山谷中遭袭,便似惊弓之鸟,一路撤退,虽是有力也难抵大宁志气高扬的将士。几日追击,北境大军穿林越山,嘶鸣战马如同横扫山林的烈风,自南向北,席卷而过,不留一点空白。
明景瑞令天同军为先锋,桐亲王率紫微、廉贞、破军、贪狼四军为中坚,明景轩则带武曲军殿后。过了山地,进了草原,视野颇为开阔,高歌猛进的将士更是兴奋不已,行军速度不断加快,仿佛一支疾飞箭矢,直向敌人腹地。
“将军,你看东南方,情况不妙。”天同将军略略勒紧缰绳道。明景瑞向东看去,眉头不由得皱起。
忽然,天地交界之处,若干黑点移动,越来越大,不多时,便成一队奔驰骑兵,撕开随风飘荡的草海,冲向大军最后。
明景瑞忙递给天同将军一个眼色,后者利落放出烟花。大军顿时惊动,明景轩下令严阵以待,桐亲王则传令位置最为靠后的贪狼军与武曲军共同迎敌。
那队骑兵好似展翅横掠碧空的雁行,还未扑到武曲军,就大放箭雨。明景轩见状,一边挥刀格挡,一边镇定指挥,身先士卒、毫不畏惧。武曲军变换阵列,前排兵士持盾挡箭,后排兵士手持弓弩,亦是放箭。那骑兵的脚步并未为箭雨阻挡半点,虽有伤亡,仍是执拗冲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转眼之间就与武曲军短兵相接,使得贪狼军来不及支援。
一时间,刀光箭影交织,映衬空落日光,破空声响大如风暴,打破草原上的静谧。武曲军将士皆是勇猛,交战不久,就斩杀敌方几十骑兵。贪狼军两面包抄,眼见就要吞并这突如其来的敌军。损伤严重的丹国骑兵,忙调转马头,顾不得身后重又飞下的箭雨,向南遁逃,瞬间又隐没于高高草叶之间。
“穷寇莫追,”明景轩告诫武曲将军和贪狼将军,整顿兵马,就见明景瑞和顾余修策马而来,待得行近方道,“我无事,四弟、顾待诏不必担心。”。
明景瑞勒马站定,道:“三哥,让顾兄在你手下罢。”顾余修闻言,驾马站在明景轩身边。
“多谢四弟。眼下,我是北境大军最为薄弱之处。方才,虽未是小胜,但敌方明显不曾认真进攻,许是在探我虚实。”明景轩镇定道。
“行军途中遭遇敌方小队骑兵骚扰,也是寻常,三哥就如刚刚那般指挥就好。”明景瑞说完,便策马回了前面。
几日之间,不断有丹国骑兵神出鬼没,从四面八方来侵扰。除却武曲军受到的攻击最多外,天同军也挡却不少,连大队人马也不例外。小队的丹国骑兵来去如风、从不恋战,似乎并不期待战果,甚至夜晚也时常偷袭,虽是规模不大,但不间断,梦魇般萦绕不去。
军帐中,桐亲王扫视诸位将军,问道:“这几日,箭矢应是颇为耗费罢?”
“不错,”明景瑞道,“尤其武曲军和天同军为甚,为了俭省,只好清理时重新收回,用了不少时间,耽搁了行军。”
“所以,巴特尔是畏惧我们进军迅速,以小股骑兵不断骚扰,企图拖延疲累大军。而我们,忙于应付,无暇寻找丹国骑兵的主力。”明景轩道。
桐亲王道:“明日将行至飞草山,夺取高地,登高瞭望,纵使草木茂盛,也该是会有所发现。”众人领命。
翌日,大军比往常更为迅疾,直奔草原上很是醒目的飞草山,派出天同军应付不时出现的散兵游勇。那山连绵起伏,仿佛横亘天边的一笔墨色,间或山谷峡谷,看似浑圆实则复杂。
破军军寻了两山之间的缓坡,先行上山探察,行至山顶,四处遥望,发觉这山很是平静无虞。大军停驻在飞草山下,紫薇军和廉贞军更是深入两山间。桐亲王策马向山,留明景瑞在武曲军后警戒,同两位皇子、几位将军沿山坡攀爬。
才至半途,就听鼓声隆隆如雷滚来,山上喊声骤起震天,丹国步兵顿时漫山遍野。飞草山下,大批骑兵黑云翻墨般汹涌而来,直扑北境大军。
“不好,这是陷阱。”桐亲王脸色阴沉下令道,“景瑞领天同、武曲两军守住山脚,景轩与我抵抗山上步兵,且战且退下山。紫微军和廉贞军接应山上山下,切不可让巴特尔斩断大军。”
大宁将士得令,皆是振奋精神、列阵迎敌、前盾后箭、大车为营。丹国骑兵再显惊人速度,源源不断用来,将北境大军团团围在飞草山,在箭雨的攻击掩护下,向大宁将士发起猛烈攻击。一时间,箭雨交错、刀光不绝,喊杀之声惊天动地,血腥气息鬼魅般蔓延开来、徘徊不去,甲衣染红映天光。
两方混战,前赴后继,厮杀未已。本来绿意盎然的飞草山上,尸横遍野,血花恣肆绽放如同漫山遍野盛放的彼岸花,妖冶鲜艳又刺目疯狂,在碧落青草间孤赏无所顾忌的唯我独尊。
日光缓缓西移,余晖铺洒飞草山,将围攻的丹国骑兵镀上胜利金光,于被追击至山上的大宁军而言,却是期冀在一点一点没落。残阳染破旗,殷血凝紫土,北境诸军死守山上,再不退后半分。
“大将军,丹国骑兵已然停止攻势。只是,我军皆被逼上山、不得逃脱,伤亡许多。”满身赤血的天同将军悲愤道。
桐亲王紧皱眉头,道:“廉贞军与贪狼军警戒四周,各军轮流休息、救治伤员、休息充饥。”
“不想丹国骑兵竟然用计深沉,令我军自始至终都在他们掌控之中,”紫薇将军气恼道,“今日不过是瓮中捉鳖。”
“如此说来,前几日山谷大捷与顺利进军,许是巴特尔的迷魂阵,便是要我军放松警惕、好大喜功,再沿途骚扰,消耗我军的体力和耐心,最后一网打尽。”明景轩缓缓道。
破军将军大剌剌道:“所以,山谷大捷后,我军应谨慎推进,而非贸然深入,如今却是难以脱身。”
“是啊,当时还是钦原将军和乘黄将军有先见之明。若是按他们所说缓慢收复,应不至重重围困。”
“丹国向来缺乏谋略,谁知此番怎深谋远虑,令人难以防备。况且,当初,你们不是也支持迅速收回失地。”
“一路上太过顺利,与之前丹国骑兵的势如破竹完全不同,本就该令人起疑。”
周围,方才还疲乏安静的兵士,都议论纷纷、吵闹起来,夹杂着愤懑郁恼的情绪,甚至有的撕扯起来。
“此次终究是策略失误,沦落这般悲惨境地。眼下如何是好,总不能就此投降罢。”
“怎么可投降?既然钦原将军和乘黄将军判断精准,不如就由两位皇子指挥大军突围,你们看可是合适?”
众位将士围将过来,吵着要桐亲王将大军指挥权交给两位皇子,形势眼看就无法控制。但两位皇子却是异常镇静,沉默看着这一切,直到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安静得可怕。
前线危机万分,皇宫之内风雨欲来。
晴明殿里,皇后召来曲烟茗和柔薇,待她们如往常奉茶后,抿了口茶汤,道:“今日将你们叫来,是有一事要说。从夏狩之时,便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柔薇与景轩形影不离,甚至夜宿军帐。”
“娘娘,”柔薇忙跪倒在地,垂首颤道,“我奉命为三皇子侍茶,自然侍立在侧。又逢三皇子受伤,军中无人照顾,便用心了一些。至于夜宿军帐,绝无此事。还请娘娘明察。”
“景轩是嫡出皇子,意味着什么你该是知晓。对他,你该敬而远之,而非刻意靠近。你虽是桐亲王府的人,但终归是婢女,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奢望的。”皇后语气严厉道。
柔薇的眼泪扑簌而下,哽咽道:“不瞒娘娘,我自是倾慕三皇子的风神俊雅、横溢才华,但绝无非分之想,只要能服侍三皇子,我便满足。”
皇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寒凉道:“景轩的一切,容不得半点差池,怎能为你的一己之私,坏了他大好前程。”不及柔薇在辩驳,又道,“还有烟茗,你身为柔薇的师父,对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放纵不管,还暗自相助,真是枉费我对你的深厚期望。”
“娘娘,”曲烟茗慌忙跪拜,道,“是我管教不严,只顾教授茶事而不分尊卑,对礼制置若罔闻。柔薇年纪尚小,不懂人情世故,到底是我糊涂,还请娘娘看在桐亲王的面子上,放过柔薇,要罚就罚我罢。”
“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不论柔薇对景轩到底是何心思,都必须断了念想,莫要因你坏了景轩的名声,他尚未婚配,还需择选高门权臣。哪怕一点谣言都可能让他深受荼毒。柔薇,你应是不想景轩受半分委屈。”皇后恩威并施道。
柔薇拜倒在地,泪如雨下道:“我自然不会再对三皇子痴心妄想。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烟茗姐姐毫无干系,还请娘娘饶过她罢。”
“好,”未及曲烟茗求情,皇后便斩钉截铁道,“柔薇杖责一十,关入柴房面壁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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