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茶酒度日(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三章“茶酒度日”
亦止自从成了千机的徒弟,便不再同心渺、海筹和列星一处学艺。诸位师父也是每日轮流前来,按部就班地教授,除却课业不着半字。往日,亦止有时偷得闲暇与心渺说说笑笑,现在只得遥望山下剑光拳影,兀自发呆。
每每念及又将有个新师父,亦止更感烦乱,为无穷无尽的技艺所压,时常立于断心崖边,想着:“世人都道琴棋书画为风雅之事,偏偏在我这里,无聊至极。莫说风雅,连一丝乐趣也无,还生生成了繁重苦恼。”
距风无住说丽国派遣茶事师父,已过去半年多,亦止仍是不见那师父,循规蹈矩地重复日子。直至一日,风无住将她叫去,吩咐道:“过几日,你随千机去都城吉兹城,易容之后入皇宫,寻皇家茶师安惠。此番,既是你研习茶事,又是要你初用易容之术。”
亦止闻言,多少有些意外,仍是恭敬答道:“谨遵师父安排。”
在千机的指点下,亦止化装成她的妹妹,赶了几日的路,到得吉兹城。千机将一副人皮面具递给她,道:“此次入宫,你那手艺到底粗糙,不好瞒天过海。你易容为今年刚刚入宫的宫女,我则是管教你的嬷嬷。当然,安惠知晓你我的身份,你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本来样子就好,为何还要易容?”亦止不禁问道。
千机的眼神顿时冷冽,道:“易容,不止相像他人,亦是无人知道你的本来面目。”
“所以,我许是从未见过师父的样子。”亦止看着千机,若有所思道。千机看看尚显稚嫩的亦止,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亦止随千机顺利入宫,与宫人同吃同住,不出几日,也见到了心照不宣的师父安惠。安惠眉清目秀,虽非倾国倾城之貌,却是举手投足间皆有安逸恬淡,令人见之神往。
安惠落座茶具前,神情安宁,缓缓道:“每有宫人入宫,都从我学茶道。这茶道,可简可繁。你若不愿学,看看皮毛,我也不勉强。如你想学,我也会倾囊相授。”言罢,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看亦止。
亦止同其余宫人躬身行礼,内心中忽感一片宁静,仿佛安惠的那一眼瞬间便平复数月来风波起伏的烦躁。
“千年前,丽国僧人赴大宁研习佛法,识得茶事,十分喜爱,将茶籽千里迢迢带回。从此,丽国开始植茶、饮茶。城外吉兹山下,即为丽国最为古老的茶园。几百年后,先后有僧人将大宁饮茶之法带回,融以佛学,成鲜明的丽国茶道。”安惠扫视众人,耐心道。
安惠又道:“丽国茶道正式创于几百年前,始于贵族,渐染民间。茶道显现出佛中有茶、茶中有佛、佛离不了茶、茶因佛而兴的独特,故有‘茶佛一味’或‘茶禅一味’之说。其宗旨为,‘和敬清寂’四字。”说完,安惠逐一说明茶具名称及功用,声音清泠和缓,好似一泓清泉。
亦止听着安惠的话语,默然记下诸般茶具,丝毫不觉新学茶事是劳累,而是于静心之中独享宁谧。
茶事教授不过半月,来学的宫人已然寥寥无几。安惠却似浑不在意,扫视宫人各自手执茶筅搅拌,悠然道:“凡事,皆是学易而练难。茶道本就漫长细致,能始终跪地已非易事,更何况平心静气地点茶奉茶。此间雅致韵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虽是学茶不久,当是有所体悟。”
紧盯天目盏中碧绿茶汤,亦止细心旋转茶筅,纵然千般用心,打出的茶汤仍是不尽如人意。亦止轻叹一声,闭眸深深呼吸,暗自道:“莫要思虑过多,眼中唯茶,心间独茶,方可禅定般超然物外。”重又睁眼,愈加专注地练习。
这般每日手捧茶碗练茶,亦止不觉时日如梭,无那过去的漫漫无尽之感,而是静享此刻的安宁,劫后余生般的平静无澜。三个月后,安惠安排一次茶会,检查几位宫人茶道学得如何。
茶会耗费整整半日,待到结束,众人皆是疲累不堪,只有安惠和亦止仍是神情愉悦。
“等等。”亦止听到安惠声音,看看周围只余自己,恭敬道:“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安惠眼带赞赏道:“今日茶会中,点茶数你最佳。茶道本就博大精深,尚且是诸多茶事中较难一节。你可愿从我再学茶事?”
亦止抬首看着安惠,心道:“同那琴棋书画、武功易容相比,我自是更喜茶事。可惜,我身不由己,连自己喜欢之事都做不得主。”
正在亦止琢磨该如何婉拒安惠,她身后便响起千机易容之人的声音:“安侍茶能出此言,我等真是三生有幸。人人皆知,精于茶道的宫人在宫中颇受青睐。只是,茶道艰深繁难,可学得安侍茶皮毛之人已是不易。你还不快谢过。”
亦止忙矮身行礼,恭敬道:“我愿继续从安侍茶学茶。”
“如此甚好,”安惠看看千机,甚是满意道,“对于有缘之人,多学才是不曾枉费。嬷嬷能答应,我自是十分感激。”
千机道:“不知安侍茶欲教何事?”
安惠道:“如今,大宁盛行瀹饮法。虽是简单风雅,但少了诸般庄重之感。我留下她,是想教授大宁业已失传的煎茶法和点茶法。大宁一向自诩为茶事渊源,无奈早已忘却。她若学会,想必有所助益。”
亦止颔首而立,默不作声,眸中难掩失望,暗自道:“我愿同她学茶,无非是真心觉茶事静心。不想,我身上的一切,处处需有那般见不得人的思量。连这等雅致之事,亦沦为手段谋略,真真可悲。可是,我无可奈何。”
便是这般,千机携亦止在丽国皇宫易容居住几近一年。亦止专心学茶,将丽国茶道、安国茶礼、大宁失传的煎茶法和点茶法熟记于心,连瀹饮法也有所涉猎。
一日,千机将亦止唤到无人之处,道:“这些日子,安惠会再仔细验看你茶事学得如何。堂主对你在皇宫中诸事,皆是满意。丽国权贵也是欣慰,能有你这样出类拔萃之人。不过,在丽国研习茶事,眼下也差不多了。你准备准备,我们一同回去。”
亦止忽感心中落寞,望着千机远去身影,眼中模糊,抬首望天忍下珠泪,才暗自感叹道:“此生,我到底傀儡一个,由不得身,更随不了心。行尸走肉般存于世上,又有何意义?”
重回风氏堂,亦止并未问风无住如何安排课业,而是无精打采地凝望山光水色。初始几日,亦止过得很是平静安恬,像个傻子吃睡发呆、不言不语,分外悠然。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风无住看着躺在屋檐上闭目养神的亦止,眸色略深沉几分,声音寒凉道:“这几日,该是自在逍遥罢。”
亦止闻言,忙翻身下来,诚惶诚恐地行礼道:“弟子不知风师父前来,有失礼数。”
“还是千机说,你在丽国甚是用功,回来后不妨让你休息几日,你这才可偷得清闲。怎么,你贪恋这无忧无虑的日子了?”风无住玩弄手上剑鞘问道。
亦止瞥见他动作,又倾身道:“弟子不敢。”
风无住微微皱眉,斜睨亦止,放回剑鞘于腰间,道:“今日起,你不仅要回复去丽国之前的课业,而且,每日课前都要饮酒。”
“饮酒?”亦止抬首看看风无住,强自忍下吃惊,行礼道,“弟子遵命。”
清晨,亦止用过早饭,随手拿起旁边酒杯,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喝下。顿时,亦止闭眼蹙眉,只觉喉间灼热滚烫、火烧火燎一般,不多时,脸颊发烧、似有晕眩。
“这么烈啊。”亦止微眯双眼,仔细看看酒杯,觉还算清醒,忙起身去寻诸位师父。吟诗、抚琴、弈棋、练剑、煮茶,亦止在微醺醉意中,还应付得来,并无纰漏。而那酒量,却是一日比一日多。
每日晚间,风无住都会过问亦止的情形。亦止如是告知,有时“虽有醉意,仍是思虑清楚,只是有些不适”,有时是“今日脑中有些模糊了,还好撑过来了”。
风无住不时请来药毒师父给亦止把脉,抑或进些药汤,教她如何逼出体内酒水,但也警告道:“这些功法,无非是一时应急。不论你是否易容,醉后清醒、装醉行事都不可或缺。此时偷不得半点懒,不然,今后便是性命之忧。”
亦止重重点头,见两人出去,才卧倒床榻,低声喃喃道:“早闻这酒可是销愁忘忧之物,饮来方觉甚是贴切。所见所闻,皆如隔纱,如梦似幻、颇不真切,才不做数。”
经年后,亦止的酒量大为见长,一坛酒下肚,神色如常、思虑清晰,丝毫无醉意。
早饭后,亦止摩挲手中酒坛,凝望远山如黛,感微风拂面,不禁心道:“原来,醉眼之中,风景别样。”
亦止尚沉浸在这感叹之中,就见风无住缓步而来。
“五年期限已至,你们四人,也该经赐姓试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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