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舅姑
予柔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的。
床头的那对龙凤花烛尚未燃尽,窗外的天色还是灰白的,小侯爷背对着她,捂住嘴尽力遏制肺里透出来的急喘,予柔翻过身,轻轻拍打他的背心,又下床给他倒了盏茶端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喘息,转过头带着歉意道:“吵醒你了?”
予柔点头,问:“你这个能治好么?”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么咳着多难受呀。”
小侯爷掀开被子坐起来,只摇了摇头,道:“起身吧。”
予柔虽然觉得她还能再睡一会儿,但想着入乡随俗,还是依言下了床,她推开窗子,太阳还没出来呢,外头的景致像是蒙了一层月光,冷冷的带了点灰度。
“你们这儿每天都要这么早起床么?”
两名女使打起湘妃竹帘,端来热水,小侯爷漱过口,净了脸才道:“只有今日,今日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进宫?”
予柔“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小侯爷他妈是公主,自然跟太后有亲戚。可她现在莫说进宫,就连寻常人家的规矩都一窍不通。昨晚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左右都是一家人,出丑就出丑呗,可要是进了宫就不一样了,说错个把字都是要掉脑袋的。
予柔现在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她玩了三个月,以为明天是月考,开开心心睡了一觉,发现迎接她的不是月考,而是高考,多吓人呀。
她抹了把脸,四下张望一圈,拽着小侯爷的袖子道:“小侯爷,我有话同你讲。”
那两名女使乖觉的退了出去,小侯爷笑着问她:“什么话?”
予柔循循善诱道:“小侯爷娶了我,那咱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一体,我出丑就是小侯爷出丑,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小侯爷认真想了想,又摇头道:“也不尽然。”
予柔愣了,“为什么?”
小侯爷负手围着她转了一圈,才道:“你我未行大礼,尚且算不得夫妻。”
予柔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大礼”是个什么意思,忙争辩:“可咱们已经拜过天地,老天爷都知道了,你怎么能赖账呢?反正你得帮我。”
“不想娘子对我情深至此,再不答应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小侯爷嘴上占尽了便宜,才心满意足的坐在灯挂椅上,“说吧,怎么帮你?”
予柔觉得这位小侯爷并不如传闻中的混账,且眼下自己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便大着胆子将自己失忆的事告知了他。他听完默了片刻,问:“这件事除了我,你还告诉了谁?”
予柔答:“只告诉了碧桃。”
他叮嘱了一句“再莫告诉旁人”便掀起帘子唤了两个女使进来。
“拨雪,寻冬,教一教少夫人进宫的规矩。”
小侯爷说完又转头对予柔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们。”
两个女孩低眉顺眼的,模样温柔,一个取来进宫要穿的衣衫,另一个便在妆镜前替予柔梳妆。予柔还是不能习惯这样被人伺候的日子,偏生自己又什么都不会,只好充满歉意的笑道:“麻烦你们了。”
拨雪寻冬闻言低低笑了起来,予柔便问:“我还不知道小侯爷的名字呢,他叫我娘子,那我该叫他什么?”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外间吃茶的小侯爷听了,信步过来打了个揖,一双桃花眼笑出万分轻佻,“昨夜忘了介绍,我姓晏名清字维桢,娘子该称我一声官人。”
予柔极为配合的唤了声“官人”,又觉礼尚往来,效颦道:“我姓方名予柔字……好像没有字。”
几人又笑了一阵,予柔简单学了些礼节,又取了条丝巾遮挡脖子上的伤处,便该往正堂拜见府中长辈了。
正堂上首坐着两个妇人,年老的那个鬓发斑白,应该是晏清的奶奶,年青的那个自然就是公主了,晏清的爸爸反而坐在一边。予柔不知该先给谁敬茶,晏清在一旁提点道:“予柔,见过祖母。”
予柔舒了口气,接过碧桃手中的茶盏,福了福身,恭敬道:“祖母,请用茶。”
她这口破锣嗓子将堂内众人唬得一怔,老太太见她进门时步履如风,全无大家风范。眼下细看,这新妇巴掌大的一张脸儿,眉眼间有些狐媚子样,心下更为不满,却也不曾为难,接过茶浅啜了一口,又示意一旁的老妈子将红包放在托盘上。
晏清又道:“这是母亲。”
一回生,二回熟,予柔颔首递过茶盏:“母亲,请用茶。”公主却有心晾她一晾,予柔慌了,手颤了两下,心想婆媳关系果然是千古难题,偏她这个婆婆还是个特权阶级,更加难伺候,深深吸了口气,稳稳地保持着这个艰难的姿势。
半晌,响起一个娇娇的女声:“母亲,阿嫂请您用茶呢。”
公主这才接过茶盏,亦是往托盘里放了一封红包。予柔侧身看去,替她说话的女孩玲珑可爱,正弯了一双笑眼看着她,予柔也冲她眨眨眼。她径自走向坐在一侧的男子,奉上茶:“父亲请用茶。”
文远候倒是笑眯眯的吃了口茶,道:“如今既嫁到了侯府,便是我晏家的人了,一言一行皆关乎侯府体面,当孝敬尊长,恭顺夫婿,友爱兄弟。早听说你在陈州是出了名的才女,这些应当不用我过多嘱咐,只一条,维桢自小身子不好,还要你平日仔细看顾。”
予柔点点头说:“好。”见晏清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忙行了个跪拜礼,改口道声:“是。”
文远候颇为满意,又对晏清道:“维桢,快把你媳妇搀起来,你既娶了亲,也该收收心了,从前那些荒唐事,此后不可再有。日后你们夫妇二人当和睦恩爱,切不可欺负了人家。”
晏清也拜了一拜,道:“儿子记下了。”才将予柔扶起。
晏渝、晏温两位弟妹同予柔皆见了礼,公主便领着他们回府了。人走了小半,晏清同予柔也起身告退,老太太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予柔啊,昨夜过得可还好?”
予柔不假思索点点头,想起今晨学的规矩,说话该带敬语,答道:“多谢祖母关怀,昨夜一切都好。”
这话答的令老太太连同身边的仆妇呼吸一窒,老太太皱了眉,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样,又不好问的太直白,此刻便如鲠在喉。
予柔后知后觉,终于从老太太的表情中看出了那点隐晦的意思,这事儿她也在心里盘算过,横竖晏清身子不好,只推说他不行就是了。
正要开口,却见晏清冲她眨眨眼,先她一步从袖囊里掏出一方小匣子递给那仆妇,老太太打开看了看,素白的元帕上一点殷红,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晏清又道:“新妇脸皮薄,还望祖母勿要见怪。”
薄你个大头鬼。虽说入乡随俗,但要被当作一个物件一般查验,予柔还是觉得非常不适。
老太太扫了他二人一眼,予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坦坦荡荡,哪有半点害羞的模样,倒是她孙子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后根。她微微摇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早些进宫给太后请安。”
两人应声退出来,二门上的厮役早套好了马车,碧桃搀扶着予柔上了车坐定,车内十分宽敞,予柔略算了算,足可以坐下六人,车身镂刻着精美的雕花,门窗是细细的竹帘,透过间隙能看清外头影影绰绰的街景。她乡巴佬似的这里敲敲,那里看看,觉得十分稀奇。
她一转头发现晏清把玩着扇坠,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想起方才的情形,便问:“那匣子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晏清不答这话,揶揄她:“娘子什么都忘了,这事儿却记得清楚。”
予柔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想当年她代表法学院参加辩论赛时,抽到的辩题即是“婚前性行为是否应当支持”,两拨人当着百余观众争得面红耳赤,说出来的话更是生冷不忌。
她颇为不屑,“我不仅没忘了这个,还记得‘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官人也赞同朱熹‘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
现下说得坦荡,昨夜磨蹭着不敢上床的又是谁?晏清笑着摇摇头,“食色性也,娘子说得对。”
予柔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垂下脑袋,“你家人好像都不喜欢我。”以后在侯府讨生活就难了。
晏清开解她:“大长公主平素住在公主府,等闲不过这边来,你不必管她。至于祖母,她虽严厉些,心却是好的。”
予柔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官人,一会儿见太后时,我要是有什么话答不上来,你可得给我打掩护。”
晏清摇着扇子,听了这话,笑从桃花眼中溢出来,“好。”
“你也别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一紧张,说错了话要连累你们侯府的。”
“好。”
“那个万福礼怎么行来着,我忘了,你教教我呗。”
“这是女子行的礼,一会儿让拨雪教你。”
“一会儿都到大内了,你现在给我示范示范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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