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袁朗
漆月一走萧弈就立刻一把火点了小屋,带着娟娘的尸身躲了出去。
追来的人在小屋周围兜兜转转似乎准备进行搜查。
就在这时,萧弈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号角声,距离之近,仿佛就在村中。
追兵听到这号声,忙调转马头,飞也似的朝村中而去。
似乎十分紧急。
萧弈安放好娟娘,不放心漆月两人,跟在楚军后面,一起往村中而去。
一路,哀鸿遍野、流血漂橹。
场面之惨烈,更让他确信是越国骑兵。
他在死伤的人中努力的找寻着小花,希望找到,又希望找不到。
就在这时,村道上传来大队人马的马蹄声,听起来,像有十数人之多。
可是,这村中人丁稀少,老弱妇孺根本无力抵抗,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萧弈想起来之前的号角声。
“难道是楚国边境援军已到?”
萧弈决定跟上去看看。
萧弈跟至村中,在高处藏身,眼前的场景让他瞠目结舌。
漆月抱着小花、手持长枪,被围在人群中央,全身被鲜血浸透,脚下是楚军摞成的尸山,仍有源源不断的楚军上来,又被漆月杀掉,垫在脚下。
她似乎根本不想突围,倒像在泄愤……
萧弈皱眉,咬牙提气运起轻功,跨过人群,跃进包围圈,与漆月靠背而立。
目之所及,皆是楚军。
“怎么回事?”萧弈大声问,像在问漆月又像在问自己。
骑兵是楚军、援军是楚军、杀人屠村的是楚军、围攻漆月的也是楚军……
冲在前方的士兵又被漆月击退,呼呼啦啦的倒下去,试探着不敢再冲上来。
萧弈大声喊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屠戮百姓!”
骑在马上的军官策马向前,审视了他片刻,随后大手一挥指向萧弈,下令道,“别让他们跑了!斩叛贼首者,赏万金!”
萧弈大惊,“有没有搞错!!!”
军鼓声声,兵士们如同打了鸡血,潮水一般的涌过来,萧弈咬牙与漆月并肩与他们相持……
天色渐明,楚军多番攻之不下略显疲态,萧弈已然支撑不住,新伤加旧伤,萧弈脸色发白,撕下衣襟把手和剑柄绑在一起。
漆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然折断,她把断折的一半一头插在脚下的尸体上,另一头支在背后撑着不倒下,提在手里的枪尖也不再尖锐,长久的交战已磨去它的锋芒。
但她早已杀红了眼,内心杀气澎湃,她漆黑的瞳仁越发的扩散,几乎占满了眼眶,有雾气从她的发间蒸腾而起,血液沸腾,像要烧开了一般。
楚军看她可怖的模样心生恐惧,不敢上前。
“调弓箭来!!”那军官大声喊道,他看出萧弈已经是强弩之末,死咬着不松口,势要留下萧弈的命来。
近战少用弓箭,楚军也已是无计可施。
漆月和萧弈不约而同的握紧了兵器。
闪着寒光的箭雨密密麻麻朝两人飞来,漆月用枪尖从尸山上随便挑起一件破烂的披风,舞的密不透风,把飞箭都挡了下来。
那军官冷冷地看着,做了个手势,手下的人马上拿来火种。
他点燃一只火箭,拉满长弓,箭出手,刺破长空朝萧弈射去。
等萧弈注意到时,火箭已穿过破烂的披风,直朝自己而来。
萧弈慢了一步没能将箭拦下,若躲开,这一箭必得扎到漆月身上。
萧弈没有躲,徒劳的抬剑格挡,谁知背后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腿一软就矮了一截。
是漆月。
箭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漆月胸前,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身体晃了一晃,瞬间,剧痛从胸前蔓延至全身,她最后看了萧弈一眼,倒了下去。
萧弈赶上前去,接她在怀中,滚滚的热流淌在他手中。
萧弈的胸中是难言的慌乱,他自己都无法描述,他被敌军围剿、与四倍于自己的敌军厮杀,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害怕了。
漆月滚烫的血液流了满身满地,生机一点点流走,他怕了,他怕漆月就这么走了,他不能让漆月就这么走了。
楚军看漆月倒下,跃跃欲试欲再次发起进攻。
这时,楚军后方忽然响起越国军队冲锋的号角声,马蹄声滚滚,竟似有越军攻来。
“怎么回事!”那军官大喊。
越军之残暴,无人不知。
兵士苦战一夜,此时被越军突袭,如惊弓之鸟一般,丢盔卸甲,四散奔逃。
军官不甘放过萧弈,冲过来欲杀之,谁知一只冷箭从后方射来,正中他举刀的手臂。
他吃痛松手,大刀落地,他堪堪稳住身形,被士兵护着救走。
“我这是,什么运气”萧弈苦道,不等他站起身来,越军已到跟前。
萧弈把漆月和小花放平,把不知有多少豁口的长剑在手臂上蹭干血迹,后扎紧伤口,站起身来。
面前的越军均骑着膘肥体壮的蒙古马,身着异族服饰,面上是各种野兽图样的面具,狰狞恐怖。
他们是最残酷暴虐的军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人生还,剥人皮剔人骨,令人闻之色变,不战而惧。
萧弈独立尸山之上,与他们对峙。
可这越军看起来却有些怪异,气势汹汹、声势浩大的过来,可站齐了不过数十人而已,也并不着急攻上来。
萧弈恐他们有埋伏,并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越军头领似的人物,驭马上前,踢踢踏踏的围着萧弈转了两圈,最后在萧弈面前站定。
他抬起手来……
气氛剑拔弩张,萧弈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随时准备开战。
那人却只是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肃穆的脸,单眼皮微微挑起,带着满目疑惑“萧弈?”
…………
皇宫
“死了??你说什么屁话!”太子“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怎么可能!十万大军护着你告诉我死了!!”
阶下的兵部尚书宋济一大把年纪,颤巍巍的擦擦额头上的汗,“千真万确啊殿下,我也不敢相信,但、但清河军反抗激烈,又有帮手突袭了营地,大军都被牵制着,没能及时回护营地,宣王殿下就……”。
他又说,“宣、宣王殿下行军随性,那夜莫名的让把营地空出来,才导致无人值守被偷袭,军中诸人都知道,副将们跪求死谏都无济于事啊”。
“你说什么你!”太子听他这么说,气的青筋暴起,冲过去揪着宋济的朝服,抬手就要打他,“废物!!你们没有保护好弈儿还敢倒打一耙!”
“太子”皇帝的声音从上座传来,威严的喝止了他,“注意你的身份!”
“父皇!!”太子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御阶下,朝前膝行几步到武帝跟前,“父皇!弈儿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父皇!!”
太子“砰砰”几个头磕在御阶上,“求父皇,让我去把弈儿带回来!”
皇帝面色肃穆,看不出悲喜。
太子见皇帝不答话,正要再请,身后却有人忽然出声。
“臣附议”廉崇礼走上前来,“禀陛下,天家威重,按礼制,皇子薨逝需入皇陵,三皇子终归是皇嗣,求陛下同意太子之情,接三皇子入皇陵,以免后患。”
廉崇礼始终没有抬头,却把后面四个字咬的很重。
“今日你二人倒难得一致……”皇帝沉声道。
“微臣还有一请”廉崇礼也跪下,行了个大礼。
“说”
“此战虽败,但为保皇族颜面,无论真相如何都不宜再议,闹得满城皆知。请追封三皇子为宣亲王,昭告天下宣王实为为国捐躯,有此可保皇室尊严。”
皇帝看着阶下跪着的廉崇礼,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面容,开朗张扬、笑容明艳……
…………
漠西
一只十几人的小队在戈壁上蜿蜒前行,队伍中间夹着一个破旧的马车,萧弈抱着漆月坐在马车里,小黑豹在旁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舔舔漆月的脸,打起来之前漆月放它出去找小花,后面被打扫战场的军士找了回来。
三天了,漆月一直没有醒。
这支小队明明都是楚人,装备的却都是越国的武器、兵强马壮,军纪严明,行军之间,只闻马蹄声。
萧弈心里有个猜测。
马队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有马蹄声靠近。
帘子被撩开,是那个单眼皮统领。
他挤进了马车,给漆月把脉。
“她今天醒过吗?”
萧弈摇摇头,“没有”。
“伤很重?”
那统领撇了萧弈一眼,道,“没有药,得尽快回去”。
“回哪里?”萧弈跟着问。
那统领抬头,定定的看着萧弈,吐出几个字,“漠西靖州城”。
萧弈心里咯噔一声,他猜的不错,这是袁惟君的人马,是叛离楚国的清河军。
萧弈听着这人颇带挑衅的语气,沉稳道,“阁下这般态度,便是知晓此前因果,立场不同不便多言,如今我为鱼肉,任你处置。但这姑娘并非朝廷中人,也非楚国人,望阁下尽力救治”。
那统领听萧弈这么说,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起靠女人的小白脸,跟身份无关。我也没有骗你,箭上有毒,需要配解药,我们药品不齐,解不了毒,必须尽快回去”。
萧弈一时噎住,他本想解释他并无意让漆月挡箭、受漆月照顾,但这一路走来,拼命护佑自己的确实是与自己无亲无故的漆月,自己甚至还未来得及问清缘由,漆月就又因为自己倒下了。
他说的很对。
萧弈无言,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怀里脸色青白的漆月。
那人也同样看着漆月,问道“她是什么人?”
“七成死了的楚军都是枪伤,而你使的是剑……”
“我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是……”萧弈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的身份”。
“袁惟君的儿子、清河军少帅”萧弈直视着他的双眼,“袁朗”。
袁朗眉目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立刻恢复了常态,“这不是什么秘密”。
“是,但在楚国境内,这个身份可抵万金”之前的事情让萧弈绷得很紧,“不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尽快带我们解毒”。
袁朗轻蔑一笑,面色阴郁的看着他,右手按在刀柄上,一字一句道“不要威胁一个随时能要了你命的人。”
气氛紧张,连空气都凝固了。
这时,忽然传来个虚弱的问句。
“谁……谁的命?”。
“没、没谁”萧弈惊讶的很,“你终于醒了”他扶起漆月,手忙脚乱的拿起水袋,没水了。
袁朗见状,把自己的水袋递过来,默默出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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