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除夕
除夕到了,这是萧弈在外的第一个除夕,也是七月过的第一个除夕。
王府过年很简单,清河王府不签卖身契,只签用工契约书,人身自由,家在靖州城的,均可回家陪家人过年,流落至此孤身一人的便留在府中一起过年,总共也不过十余人,偌大王府就这么空了下来。
年夜饭用毕,大家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屋子,仆从们在一起打牌守岁,七月看的倍儿有劲头,袁朗陪她一起玩,萧弈一脸困倦的靠在旁边,看七月输钱,余光却时不时落在袁惟君身上。
袁惟君跟大家一起坐了一会儿,便悄然起身出了屋。
夜色中,袁惟君提着食盒进了内室,端坐在蒲团前,把食盒里的菜一道道端出来,放在桌上。
“飞鸾,一直都是这些菜,怕你吃腻了,便换了几道”袁惟君放好了菜,抬起头来。
桌上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是骑马持剑英姿飒爽的一个女子。
“这几道,我看弈儿吃的多些,想必你也喜欢,你尝尝吧。”
袁惟君坐在蒲团上,呆呆的看着画上的女子。
“弈儿这孩子,竟一点都吃不了辣呢,不像你,无辣不欢”想到了什么,袁惟君忍不住笑了,“那气人劲儿倒是很像你,朗儿算是被拿捏住了,总是被气的哑口无言。”
“他还带来一个姑娘……”袁惟君看着画上的女子,深吸了口气,“飞鸾,她很像你,能吃能打,越女剑……也使得很好”。
袁惟君静静的望着那幅画,眼中充满了温情,微光闪过,他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是你回来了吗?”
“不是!”
内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弈儿?”袁惟君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来人。
“不许这么叫我!!”萧弈一身的煞气,迈步进了屋内,昏黄的烛火中,看清了画上的人。
萧弈涨红了眼睛,血气上涌,后脑隐隐作痛。
他咬牙质问,“你为什么有我母后的画像?为何有她的佩剑!为何!!在此设灵祭奠!!”
“弈儿……”袁惟君看他身形摇晃,欲起身扶他。
“别碰我!!”萧弈厉声道。
“那日,你把剑给了七月,我便认出,那是母亲的佩剑,你远在靖州,为何会有我母亲的佩剑!”
袁惟君惊异万分,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萧弈气血逆行,呼吸几乎凝滞,脑中混乱的闪过一些片段,口中喃喃道,“你的探子刚走,母亲就死了,母亲死了,你叛离了楚国……”
萧弈赤红着眼睛,瞪着袁惟君,“你背主叛国,害死了我母亲!就是你!”
萧弈状似癫狂,朝袁惟君扑过去。
“父亲!”
袁朗恰在此时来找袁惟君,冲过来拦住了萧弈,点了他几处穴道,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来,给萧弈嘴里塞了一丸药。
“父亲不必担心,这是祁大夫刚研制好的,对症”袁朗扶两人坐下,道。
袁惟君点点头,还是盯着萧弈。
药物入口,萧弈神智逐渐清明,脑中沸腾的杀气沉寂下来,头痛也好多了,萧弈深深吐了口气,睁开了眼。
“好点了?”袁惟君忙问。
萧弈抬眼看着他,满脸的关切不似作假,心中的迷雾层层叠叠,他微微喘了口气“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袁惟君收回了目光,不敢看萧弈的眼睛。
“父亲……”袁朗肃声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您要一辈子背着背主忘恩的骂名吗?”
袁惟君眸中盛满了挣扎,对萧弈道“你知道这些,对你未必是好事……”
“那是我的事”萧弈决然道。
“唉……”袁惟君长长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始讲述。
“越女剑,是飞鸾给我的……”
萧弈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面上闪过深深的厌恶。
袁惟君却只是看着画像,陷入了回忆
“我是个异类,袁家世代武将,我却厌恶杀戮暴力,一心从文,被父亲丢到军营磨砺,跟尚书府的公子一起分到了飞鸾手下。
飞鸾虽为女子,却比我强上太多,无论兵法还是武功,在军中都是佼佼者,廉公子也通透机敏,一点就会。只有我愚笨迟钝,总是拖后腿,浪费飞鸾的时间,但她却不在意,还对我多番照拂,她可以理解我,她说‘习武练兵并不是为了伤害和侵略,而是为了在有危险时有能力护卫家国,文官也很好,只要能保护国家、保护爱的人,做什么都不要紧,只是我更爱驰骋疆场,为家国而战,会让我热血沸腾’。
听她这么说,仿佛练兵打仗也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我潜心练武,想做与飞鸾一样强大的人。
后来,皇帝巡边,莫名就到了我们营中,看中了她,要她做妃子……
飞鸾终究不是凡人,她在军中的痕迹被一一抹去,我远走西北,留她孤身一人落入了皇宫之中。”
“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萧弈颤声道。
“国母出身军营,这本是皇家禁忌,被皇族一向视为耻辱”袁惟君道。
“既如此不齿,为何还要迎娶?”萧弈愤声道。
“飞鸾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况且,白家武将世家,男丁均为国捐躯,飞鸾受白老太爷苦心栽培,破天荒的得到先帝允准可入军营、掌军权……若不入宫,白家岭南十万兵士,将尽握于飞鸾之手。”
这是萧弈从未了解的真相,父亲的疏离、母亲的抑郁,均有了来由。
萧弈双眸震颤,难以置信“所以,白家自母亲出嫁后,人丁逐渐零落,老太爷过世后,更是合族迁回抚安……只剩母亲一人,孤守宫中”。
袁惟君看着他,满目痛心,“我说了,这些真相,你不必非要了解。”
“我要知道那剑……”萧弈压下心中郁结,颤抖着问道,“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佩剑?”
袁惟君语顿。
“越女剑是母亲唯一带入宫的爱物,为什么在你那儿?”
袁惟君深深的看着萧弈,心中似在挣扎纠结。
半晌,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看着萧弈,一字一句道,“元武十八年,有密探来找我,邀我一同,出兵暗杀正带兵平乱的你……”
“我接到消息,按兵不动,拖住了送信的人,一面派人去救你,一面飞鸽传书让宫中的探子传信给飞鸾……”
“飞鸾让探子将佩剑带给我,求我保护你……”
袁惟君嗓音喑哑,言语中浸满了愧悔“我没在飞鸾身边留人,以为飞鸾在皇帝身边,至少是安全的,可是待我赶到盛都,只听得丧钟长鸣、国母薨逝……”。
“我事后多番探查,才得知,当日飞鸾得知消息后,求皇帝出兵救你,皇帝却将她软禁,飞鸾打伤守卫,刀胁皇帝逼他出兵,你才得以安然返京,否则,以我一人之力断断无法在重兵截杀下护佑你安全回京”。
泪水浸湿了袁惟君眼角的沟壑,“飞鸾自知犯下大逆重罪,从城楼一跃而下……”
听闻此言,萧弈心如刀绞,似乎五脏六腑都被剁烂了搅碎了,痛到无以复加,他的双手在扶手上抠出深深的血痕,耳内轰鸣阵阵,双眼赤红,铺天盖地的痛苦惊诧将他淹没,让他无法呼吸。
“怪不得……怪不得我尚未回京母后就被匆匆下葬,人人拦我阻我,连母后的最后一面,都未得见……”
这多年前的真相,如利刃一般,狠狠的扎在了萧弈的心头。
他双眼没了生气,如行尸走肉一般坐在那里,半晌,才开口,“是谁?谁要杀我?”
袁惟君踌躇良久,道
“太子-萧乾”
…………
东宫
烛火昏黄,太子在桌前的暗影里坐着。
“找到了?”是太子的声音。
“是,猎鹰传回消息,在漠西”有人回话。
“圣旨和线索都在你们手里,竟还能让他活着,那便是你们该死了”太子开口,说的轻描淡写。
“太子恕罪!”那人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颤抖着求饶。
“东宫不养废物,再见不到萧弈的头颅,我便割了你的头”烛影中太子的目光黑暗阴毒。
那人头都不敢抬,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响。
玢王从暗处走出来,挥挥手让地上那人退下,“哥哥不必动怒,我已派了夜梵过去,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夜梵……”太子阴郁道,“我还没找他算账,郑西峰已然牵制了萧弈手下所有的兵力,他还能让萧弈跑了,当真是没用”。
玢王嘴角的笑容僵住,勉强扯了下嘴角,道,“哥哥息怒,我已扣下了他们本季的解药以作惩戒,日后定引以为戒,此次夜梵尊主已亲自赶往漠西,必万无一失。”
“最好是这样”
……
七月还在跟仆从们打牌,却把荷包里的钱输了个底朝天,越输越气,越气越输,最后欠了一屁股的债,一回头,萧弈和袁朗都不知道去哪了,不得已回房去拿东西偿还欠下的赌债。
房间的箱笼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七月翻翻找找,想挑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正看到最上面放着一柄竹骨折扇。
是夜市上赢得那把。
那天赢得东西太多,七月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过。
“八成写的是莫生气”七月把折扇拿出来,嘴里嘀咕着就想起青梧大街上那个坑人的掌柜,笑意悄然漫上眼底,她随手把折扇打开,“正好拿去赔给—”。
在看清扇面的一瞬间,七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连呼吸都在颤抖,她眼都不敢眨,一瞬不错的仔细确认。
扇面上画的,是四淮山,是路知云捡到她的那座山。
“路知云……”她喃喃道。
心狂暴地跳起来,她拿着折扇,头也不回了冲出了王府。
萧弈三人还在内室中,外面却传来了长琴焦急的拍门声。
“将军!不好了将军!七姑娘不见了!”
“什么!”袁朗率先冲了出去拉开外门,“你说什么?”
“七姑娘不见了”长琴是肉眼可见的着急,“七姑娘打牌输了说回房间拿钱就再也没有回来,待我察觉不对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大家阖府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这时袁朗才看到,府中灯火通明,留在府中的仆从全都在外面找人。
袁朗正欲冲出去找,萧弈却从内室走了出来,面色青白,脚步尚有些不稳,“去找黑漆漆,带着黑豹去找”他缓了口气,道,“我跟你一起去”。
…………
(https://www.uuubqg.cc/60732_60732034/3964558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