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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晴未定,薄日烘云影


阴晴未定,薄日烘云影

        许是长途奔波劳累,许是思念父亲。慕喧一回到南洲就病倒了,煞白的小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每日只能勉强喝一些粥。关月日夜守在慕喧身边,尽心尽力照顾孩子,无暇想其它事情。从遇见这个孩子开始,关月就处于失控状态,曾经规划好的学业和人生通通都作废,唯一的想法就是陪在孩子身边,扮演好妈妈的角色,让她开心,给她幸福。然而这唯一的愿望似乎已经濒临破灭。她知道慕喧缺损的心脏已经难以支撑孩子快速成长的身体,一天天走向衰弱…

        随着冬季来临,窗外的景色日渐萧瑟,生命的气息一点点远离这座渴望着美满团圆的府院,上海沦陷,苏州沦陷,南京沦陷,杭州沦陷……战争的脚步一步步逼近南洲。吴墉的书信断断续续,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一封。听关月念吴墉的信是慕喧每日里最开心的事情。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每一封能交到关月手上的信都来之不易,每次听到父亲最新的问候都是命运对慕喧最好的眷顾。

        关月不止一次在心里筹划着带着慕喧去前线找吴墉,但是这根本不现实,且不说交通不便,沿途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就是慕喧的身体也不允许再经历一次长途奔波。难道孩子真的要带着遗憾离开吗?

        关月每天都盼着奇迹发生,希望吴墉能回来,亦或是慕喧能好转,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奇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小慕喧再也没有醒来,她依偎在关月的怀里,听着关月的心跳声永远的睡着了。

        关月想哭,可是却没有眼泪。是她不悲伤吗?不,悲伤的尽头是麻木。心木木的,脑子也木木的,所有的一切都从生动变成了木木的。所有的色彩都褪去,所有的阳光都被遮蔽,一切仿佛都和关月无关了。

        安葬了慕喧之后,关月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吹着寒凉的海风,心里空落落的,像极了掌心狰狞的伤疤,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怎么就剜掉的肉,已经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少了一块,就像慕喧一样,无缘无故就成了她的心头肉,失去时剔骨脱皮要了她半条命。以后怎么办呢?她的使命完成了,她可以回法国了,对这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她已经仁至义尽了。甚至于对毫无瓜葛的吴墉,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来了。可是如果吴墉回来了,是不是也会向现在的她这样,孤单寂寞的面对着空旷的房间,没有人再喊他爸爸,也没有人等他回家,他……没有家了,就像她一样。

        麻木的心突然又疼了起来,关月捂住胸口,难受的喘不上气,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对着窗外大声的喊,可是嘶哑的声音根本喊不出什么!关月对着自己的胸口捶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这样难受!你把眼泪还给我,你把快乐还给我,你把七情六欲还给我……捶着捶着,关月晕倒在阳台上。

        关月醒来时躺在一辆汽车上,副驾驶上坐着吴妈。关月虚弱的问道:“这是去哪啊?”

        吴妈扭头恭敬的说:“夫人,鬼子打过来了,咱们现在去码头坐船,去武汉。”

        关月揉了揉头,说道:“我怎么睡着了?”

        吴妈答道:“这段时间您为了小姐的事情太累了!您再睡会儿,黎中少爷都安排好了,等到了武汉就能见到少帅了!”

        原来吴墉已经撤到了武汉,可是见到吴墉她该怎么开口说慕喧的事情呢?告诉他,你女儿在睡梦中平静的离去了,没有一丝痛苦?这样会不会让他不那么难过呢?或者再延伸一下,慕喧已经入土为安,总好过被鬼子追着再经受颠沛流离之苦呢?笑话?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当日慕喧舍不得吴墉定要跟着回国的哭喊还历历在目,相依为命的父女俩竟然真的至死没能再见一面。南洲沦陷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回来时也不知慕喧的墓碑还在不在?……关月不能想这些,一想就喘不上气来。她捂住胸口,强迫自己看向窗外,想用不断变化的风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注定是一场徒劳。

        到了码头,一个黑瘦的姑娘扶着关月上了船。关月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是坐在船舷旁,望着滚滚江水天际流。许久,关月听到了抽噎声,回头看向身后正在悄悄抹泪的姑娘,问道:“你怎么哭了?”

        姑娘吸了一下鼻子,强颜欢笑道:“没有,我只是看到小姐这样觉得难过!”

        关月奇怪的问道:“他们都叫我夫人,你为什么叫我小姐?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姑娘拼命摇头说:“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只是看您年轻漂亮,猜着您应该喜欢听人称呼您小姐?您要是喜欢听我称呼您夫人,我这就改口。”

        关月摇了摇手,说:“称呼而已,叫什么都可以,我本来也不是吴墉的夫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轻声说:“我……我叫……”

        黎中突然进来,说道:“她叫菡萏!”

        关月细细打量着这个被黎中称为菡萏的姑娘,一看就是个苦命之人,和那摇曳多姿的菡萏发荷花一点也不着边。不过南洲女子的姓名都带着一股诗情画意。关月伸出手臂做出握手的邀约,说道:“我是关月,你喊我关月吧,喊夫人,喊小姐的我都觉得不是在叫我,直呼其名我更习惯一些。”

        菡萏点了点头,没有伸手相握。

        关月无所谓的收回手,问道:“你喜欢荷花吗?”

        菡萏点了点头,说道:“我喜欢荷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关月的思绪被这一句诗词渐渐带远了,似乎是在梦里吧!小时候的她曾摇头晃脑的反复背这句诗……

        刚到武汉,关月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客运码头上竟然全是货运船,拥挤不堪的扎在航道里,仓皇失措的在江水中左摇右晃。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搬运工,吆喝着,忙碌着,一箱箱巨型货物被仓促的塞进货船里,货船鸣着笛惊慌的驶向西南。腾出来的船位立刻被另一艘货船挤占上,开始新一轮的逃亡。对,这就是一场民族工业的大逃亡!武汉也危矣!这是关月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惧。在没有听见枪炮声,没有看见血肉横飞的情况下,关月还是不自觉的开始恐惧。战争不再是纸面上的文字而是悬在脑后的刀,随时会掉下来要人性命。

        吴墉远远看见关月的身影,他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奋力挤向惶恐中的关月,一个扛着箱子的脚夫重重撞了一下关月。关月站立不稳,被地上的麻袋绊倒。吴墉眼睁睁看着关月消失在人海里。他发了狂似的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寻找,嘶声吼道:“小月!小月!”

        关月在嘈杂的人群鼎沸声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菡萏扶着她慢慢站立起来,她寻声望去,刚好看见吴墉满脸惊慌的穿梭在人群中寻找自己。一种对安全感的渴望萌发在心底,莫名的她确信那个身影有她需要的一切。

        关月拨开众人向吴墉跑去,心有灵犀般,吴墉回头看到了关月,也向她跑来。没有任何犹豫,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在投入吴墉怀抱的那一瞬间,关月失声痛哭起来,慕喧离世的悲伤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吴墉紧紧搂住怀里的关月,仰头看天,强迫眼泪不能流出来。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一次弄丢了她,世代相守的家园已成焦土,心爱的女儿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如果再弄丢了她,就算将来赢得了这江山万里又能如何?都没有意义了。

        其他吴家女眷都安排在了城里的花园洋房,关月和菡萏则跟着吴墉去往了军营。痛哭了一场后,关月觉得胸口的闷气舒展了许多。看着菡萏忙里忙外的,也忍不住搭手帮忙收拾屋子。吴墉的住所为上下两层的小楼,是临时征用的女校宿舍。上层原本吴墉的卧室腾给了关月居住,下层的会议室,隔了座屏风,里面搭了一个简易的行军床。充当吴墉的卧室。

        两个女人在上面忙碌的热火朝天,下面两个男人却气氛不友好。

        吴墉质问黎中:“为什么要把小荷带来,忘记那些痛苦对宝月是一种保护,你把小荷领来,不是刺激她吗?”

        黎中冷淡的说:“真要保护她,就应该让她留在太平安宁的法国,现在我们是在逃难。而且慕喧带给她的离殇,需要一个可心的人时刻陪着她!而你做不到!”

        吴墉拒绝道:“那也不能是小荷,宝月日日看着小荷,总有一天会想起旧日往事!”

        黎中反问道:“我们都是旧日往事的一部分,难道看到你,刺激就不大吗?从你带着慕喧出现在关月的生活里,宝月就已经开始在关月的身体里苏醒!”

        明明知道黎中说得全都在理,可吴墉就是不想听,他自己也很矛盾,既希望关月可以永远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又不希望自己和宝月的那段美好时光只成为自己一个人回忆。但是眼下小荷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不去强求顺势而为的想法,他拿定主意,必须让小荷消失,往事太沉重了,自己一个人背负就够了,一张白纸的关月没必要承担这些,她若是想起来慕喧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逝女之痛也许会再一次令她崩溃。吴墉坚定的说:“我命令你,立刻带着小荷消失!”

        黎中看向吴墉的目光平静似水,问道:“为什么是小荷离开,而不是送她回法国?那不是对她更好?”

        吴墉语塞住,是啊!慕喧已经不在了,他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住她呢?不只是武汉,整个中国都处在炮火的威胁之下,他不应该自私的强留住他。可是,就因为慕喧不在了,他生活中最后的甜也没有了,他如何舍得送她离开呢?慕喧的离殇,需要治愈的不只是关月,还有他啊!处在主帅的位置上,他不得不坚强,不能表露出脆弱和悲伤,哪怕心在滴血,哪怕泪已满腔。

        自从有了慕喧,宝月离开的黑夜才重新有了明月光。只要不去军营,慕喧就长在了他的身上。是他扶着慕喧一点点学走路,是他一字一句的教慕喧说话……他在军中以冷酷无情闻名,族里也皆知他暴躁如雷的臭脾气,可是对着慕喧他从未有过重话,潜意识里他把对宝月的柔情全部转移到了慕喧身上,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父亲,可是他不但缺席了慕喧的出生,还错过了慕喧的离世……他不能想最后一次见慕喧时,慕喧的泪眼……他明明知道慕喧病势沉疴,他明明知道慕喧对他的思念,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可以抽身回来看一眼慕喧,也许她不会离开的那么匆忙……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离开水深火热的前线。他的战士们也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父亲,也都面临着家人的生老病死,他身为将帅只能身先士卒坚守在战火最前沿…

        这场仗太艰难了,他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南洲军接到的命令永远是只守不攻,命令中总是有一个撤退时间,这意味着他永远没有援军,即便是明明有可能守住这片城池也不得不弃城撤军。每一次撤退,都是对军心的打击,对士气的削弱,他这个主帅要是再离开,哪怕只消失一天,南洲军也会陷入不可挽回的颓势!原来人生从来没有容易两个字,年少时意气风发,自以为可以潜龙腾渊,鳞爪飞扬,然而现实一次次的痛击,让他明白,人活一世,牵绊良多,不得已的事更多。现在他该怎么办呢?他该拿他的宝月怎么办呢?

        天阶夜色凉如水,明月皎皎伴晨星。这一整夜的会议,吴墉全程不在状态,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南洲军不是嫡系部队,本来也没什么话语权。散会后的吴墉没有坐车,自己慢慢走回了军营。人这一生多像脚下这条路,时而平坦,时而坎坷,时而走到十字路口,时而发现无路可走…南京沦陷后,各派系的争斗陷入了白热化,软骨派一如既往的教唆着投降,甚至把南京屠城惨剧归结于主战派对南京的孤城死守惹怒了日本军方。真是笑死人了,野兽采用什么方式咬死猎物,那是由兽性决定的。猎物从落入野兽的爪下开始,就不应该妄想野兽的慈悲。野兽之所以是野兽,是因为根本没有人性。晨曦微光时,吴墉走回了住所,他抬头看向关月的住所,惊喜的发现关月也在看向他的方向。朝阳为她的身影镶上了金边,多像上苍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啊!吴墉被定住了脚步,关月被冻住了目光。两个人就这样两两相望,无声胜有声。

        许久,伙房的人送来早餐,吴墉接过食盒提到了关月的房间。吴墉看向整洁到完全没有热乎气的床铺问道:“一夜没睡吗?”

        关月点点头说:“不想睡!也睡不着!”

        吴墉慢慢摆好粥碗和小菜,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是不是在想怎么回法国?”

        关月没有回答。

        吴墉摆碗筷的动作迟缓了一些,似乎忘记了该怎么摆,等终于摆好了,慢慢说道:“不用担心,还可以从广东走,我帮你弄船票!”

        关月还是没有说话。

        吴墉微笑着对关月说:“趁热吃吧!今天煮的红豆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夜夜相思凭月寄,年年红豆望君归。

        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相思叶底寻红豆,碧唾春衫还在否。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

        脑子里冒出了数不清的红豆词,无一不是诉相思。如果真的回法国,那么是不是她就像红豆一般,只剩下相思,在漫长的文火煎熬中,软烂成泥,依旧不失红豆的相思本色。

        关月慢慢走到餐桌前,捧起粥碗喝了一口,品不出任何味道。原来相思是无味的,亦或者说相思会把一切变成毫无滋味。

        关月放下碗,静静的看向吴墉,说道:“如果我不回法国了,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吴墉无法置信的看向关月,他疑心自己在做梦。看到吴墉这样的表情,关月有些尴尬,但既然说出口了,索性拼一把吧!她微笑着说:“和你讲一下我的故事吧!其实也没什么故事,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表哥说我从小就寄宿在他家,所有的亲人都死于瘟疫,我其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就是这样的孤身一个人,既没有家,也没有依靠,所以我努力读书,希望有一天可以有所成就不再无依无靠。”

        吴墉的拳头在身后紧紧握住,两只脚蠢蠢欲动要冲向关月。

        关月继续说道:“我对法国也没有归属感,我从来没想过在法国度过一生。遇见你和慕喧是个美丽的意外,让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那是好温暖好充实好幸福的感觉,我舍不得失去,所以才会和你们一起回国。和慕喧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妈妈,我真的想做她的妈妈一直做下去。可是…可是…”一提到慕喧,关月悲伤的难以自抑,说不下去了。

        吴墉侧过头去,不让关月看见他的眼泪,那段短暂的家庭之旅也给了他无法忘记的温暖。当初有多幸福,失去时就有多痛苦。

        好不容易,两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关月接着说:“我本是浮萍,在哪里都是漂泊无依,我渴望有一个家,有亲密的家人。我知道你是军人,你有自己的职责使命,我不奢望太多,我只希望你能够把我当做你的家人,像…像慕喧妈妈那样!”

        吴墉再也忍不住冲动,用力把关月搂在怀里。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再把关月当做宝月了,她们并不一样,宝月的心太满了,里面最重的是她的亲人,他没办法完全占有她的心。而关月的心是空的,他可以完完全全拥有。这是上天重新给他的机会,他若不好好把握,就活该孤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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