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教两处销魂
争教两处销魂
建好机场后,南洲军被调到了都江堰。吴墉和战士们一起住在简易茅屋中,条件远不如成都,关月和其它家眷都被留在了城里,只要来城里开会或者办事,吴墉就会去看关月。不论白天黑夜,两个人争分夺秒的恩爱缠绵,只羡鸳鸯不羡仙。
赶上黎中送军需,关月也会跟车去军营进行射击训练。射击最关键最基础的就是端枪瞄准。端枪瞄准是项枯燥无味且极耗体力的训练。就是男子也经常会有坚持不住叫苦的时候,关月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一声苦也没叫过。很快关月就已经可以进行实弹射击。第一枪就打出了八环的好成绩。但巨大的后坐力也震的关月几乎站立不稳。吴墉拿出一把毛瑟□□递给了关月,轻巧精致的手柄恰好是关月的尺寸。吴墉站在关月身后,扶正她的手臂,轻声说:“这款□□后坐力小,正适合你用,但是小月,你记住了,实战中没有人会像靶子一样一动不动的任你瞄准。所以,真要到拔枪自卫的时候,不要犹豫,掏出枪就射击。打不跑他也能吓跑他!”
关月笑得浑身发抖,原来吴墉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枪声响起,一环未中,全部脱靶。
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一碧如洗。关月和黎中约好了在盐市街见面跟车去军营找吴墉,当关月刚刚到达盐市街时,防空警报响起,轰战机的轰鸣声恍若死神的号角,炸弹□□沿途播散,哪里平民多就飞哪里,哪里民宅多就投哪里,熊熊大火处处燃烧,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哭喊声交织一片。关月在第一个炸弹坠落前就被人群裹夾着拥进了防空洞。地动山摇中,她挤在罐头沙丁鱼一般的人群里完全透不过气来。恐惧和绝望充斥在密闭的空间,有人骂娘,有人骂鬼子,有人骂国民革命军,关月却听到一个空灵的歌声用满语唱到:“悠悠啊哄着啊,妈妈的宝贝快睡觉……”
关月四处寻找,黑嘛嘛的防空洞里乱糟糟,闹哄哄,就算真有人唱悠车歌也不可能会听得这样清晰。但她很肯定自己听到了这温柔的声音,亲切,温暖,熟悉的儿歌声,抚平了她慌乱的心跳,恢复了她的从容镇定。关月缩在人群中,闭上眼睛,用心听着歌声。歌声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闹哄哄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歌声,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飘荡,柿子树……琉璃瓦……朱红门……垂杨柳……关月竟然在喘不过气的防空洞里睡着了。
有人捅了捅关月的胳膊,喊道:“幺妹儿,真有你的,竟然还能睡到起?走喽走喽,快往外走噻!”
关月连忙起身,被拥挤得人群推出暗无天日的防空洞,出口的光亮过于晃眼,令人有一种不真实的穿越感,仿佛从地狱爬进了天堂。可等关月的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这哪里是天堂,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残垣断壁上挂着人体残肢,碎肉烂肉糊得到处都是,焦土之上冒着臭气,那是蛋白质被烤熟的味道。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灾难……
消防队已经出动,但实在是杯水车薪,在防空洞里躲过一劫的人们纷纷加入救援中,关月自然也在其中。
可灾难面前是最考验人性的,有人成佛,也有人成魔。有人和关月一般尽心尽力的救人,也有人偷鸡摸狗趁火打劫。
一会儿得功夫,关月看到好几个贼眉鼠眼的人在被炸塌的店铺中翻翻捡捡,专找账房的位置。她忍下冲动,专心救人,可身后突然传来凄惨的呼救和哀求,废墟中,一个被房梁压住腿的妇人拼命想护住怀里的妆奁盒,而两个流氓地痞正在抢劫。光天化日之下,不救人就算了,还明目张胆的打劫。关月抄起一个断掉的桌子腿跑过去,照着正在妇人怀里争夺的胳膊就抡了过去。桌子腿上全是毛刺还带着钉,一棍子下去那满是刺青的胳膊就挂了彩。另一个流氓一看关月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虽然咬牙切齿凶巴巴的,但那身形跟小鸡仔儿似的,完全不可能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他立即跳脚过来要揍关月。关月后退一步,掏出□□对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枪。这完全没瞄准的一枪理所当然的打歪了,但也吓得两个流氓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关月长舒了一口气,扭身想去救那个妇人,突然身后扑过来一个身影将她护在怀里,倒在一旁。身后重重倒下了一个梁柱,明明是一根木头落地,可看在关月眼里却是一个女学生中枪倒下。关月仿佛被灌了迷药般浑身僵住,可脑海里却不停的重复着乱糟糟的画面:军警在抓学生,学生在反抗,满地都是标语旗帜,旗帜上写着“反对八国通碟…”
黎中把关月扶了起来,看到她呆滞的眼神,以为她被吓到了,解释道:“你那一枪射倒了本就歪斜的梁柱,要是不扑倒你,你就被砸中了!”
关月茫然的抬头看向黎中,摇了摇头,不是这双眼,脑海里在混乱中扑倒她救了她的人不是这双眼,是谁呢?愤怒如修罗,狠戾如阎罗,到底是谁的眼睛?
黎中抬手在关月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
关月用力抓住黎中的手问:“八国通碟是什么?”
黎中脸色一变,问道:“你说什么?”
关月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答道:“没什么……!咱们快救人吧!”
黎中送关月回家时,远远就看到吴墉在她的小屋前焦急的等着她,一看见俩人的身影就飞奔过来,拉着关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紧张的询问着:“可有受伤?被吓着了吗?”
关月探寻的看向吴墉的眼睛,也不是这双眼,这双眼她太熟悉了,温柔中带着体贴,宠溺中带着心疼,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和那双眼完全不同。
吴墉被关月的反应吓住了,这是怎么了,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喜也不悲,这是怎么了?
关月慢慢搂住吴墉,全身心依靠在他怀里,不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闷声说道:“没受伤,也没吓着,就是有点累,也有点饿!”
吴墉略微放心了一些,柔声哄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关月低声说:“韩包子!担担面!赖汤圆!夫妻肺片!……”
这下吴墉彻底放下心,对着黎中摆了摆手,示意这里交给他了,一边搂住关月往回走,一边哄劝道:“可这些我都不会啊!现在也没地方买啊!要不,我给你煮碗面?行吗?”
黎中看着两个人亲密的背影,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但眼底的失落却久久没有散开。
吃饱喝足的宝月依靠在吴墉的怀里一点睡意也没有,望向窗外的眼眸空灵若仙,吴墉却看得心慌不安。这到底是怎么了?无论是过去的宝月,还是之前的关月,眼眸里满满都是他,只有他,从未有过别人的影子。可今天的关月眼底却清泠泠的干净,有一种淡出尘世的幽远感。他翻身压住关月,强迫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可身下的之人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热情似火,反而轻声哼唱起了一首他完全听不懂的儿歌。歌声虽轻柔婉转,却也在静谧的夜里透着一种诡异感。
吴墉用力咬住歌声,用自己的气息强行替换掉那让他心惊胆战的歌声……
许久,被汗水浸透的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吴墉满意的看着关月眼底清晰得映着自己的面庞,柔声说道:“天亮后我要去新都开会,那里有座千年古刹宝光寺,要不要去转转。”
关月仰头亲了一下吴墉,笑着应道:“好啊!”
宝光寺有二宝,一为斜塔,二为罗汉堂。关月是个无神论者,看着烟雾缭绕的大殿,转身进入了罗汉堂,罗汉堂形似迷宫,内有千姿百态、形象各异,身贴金箔的罗汉像577尊。不少善男信女都在数罗汉,据说根据自己数到的罗汉像可找高僧解谶语。关月笑了笑,不过是把摇签改成了数步子,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人生怎可能事事如意呢?
从罗汉堂出来,关月想了想还是到大殿处虔诚的为慕喧供了一盏长明灯,如果真有轮回转世,她真心希望慕喧能回来继续做她的女儿。
宝光寺的烟火熏得关月有些头晕,她扶着隋唐时代的古城墙慢慢向外走着,古树映古道,芳草碧连天。古墙,古道,古树,历尽千年沧桑,一如既往的的为人们指引着前行的道路,而路的尽头不是天涯是一池荷塘,盛夏时分,正是万荷绽放,摇曳多姿的景象。昨日轰炸丝毫没有影响这些娇媚的花儿竞相盛开,为饱经战火的人们展示着生命的美好与坚强。
湖边有一石碑题记着桂湖的由来,传说明代状元曾在湖边遍种桂树,金秋时节,丹桂飘香,因此得名。后因爱妻喜荷,遂满塘皆是荷花。只可惜,世道艰难,状元郎被贬至云南,从此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死前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简简单单的民间传说并无从考据,也许只是后人的附会之意,却看得关月落下泪来。相爱之时谁会想到一别天涯竟是一生一世,如果她是状元夫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爱人孤独的客死异乡,她一定会陪着他,因为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关月擦干净眼泪,沿着湖边的垂杨柳往回走,走着走着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柳树勉强站住,恍惚中一个学生打扮的漂亮姑娘从柳树下匆匆跑了过去,扑向远处半开的朱红木门。这一幕好生熟悉,湖边,柳树,朱红门……
脑子里那个悠车歌又唱了起来,关月用力摇了摇头,歌声暂停,嘈杂的人声重新沸腾。关月拿出手帕擦了擦汗,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步伐坚定的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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