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章续

山外斜阳，山中清风，簌簌花开，“吹落白衣裳”。斜阳，灿烂中带着金光；清风，自溪面而起带着湿意凉意。花，纷纷扬扬，落英缤纷。春风十里，明黄开遍，一场花雨如期而至。而女子就在其中，浅笑嫣然，这一场花雨，她期待已久！

        抬手接住坠落的花瓣，轻轻地放在手心处，观赏，黄白有致，花开如蛋，不禁低头浅嗅，悠悠清香，若有似无，嘴角弧度上扬，赞道：“清新雅致，很美的花！”

        半丈之间，她在雨中，他在雨外。

        “确实很美！”男子感叹道，眼睛看似无心，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女子身上，“落花人独立”确实美，不是吗？想着，男子眼中染满笑意。

        风伏草堰过后，溪水依旧欢畅。男子收回视线，礼貌地道：“在下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致，今日是托了姑娘的福。‘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如此盛宴，平生难遇，多谢姑娘！只是，这是什么花？”

        “鸡蛋花。”女子依旧在欣赏手中的花。

        “鸡蛋花？”，男子努力地在脑中搜索着关于此花的记忆，“恕在下寡闻，并未听过。”

        “公子不必如此，乡间野花罢了。论高贵，她不及牡丹的国色天香，论优雅，她不及兰花的馥郁芬芳，论隐逸，她不及秋菊的宁静致远······”

        “可我相信，能入姑娘眼的，定非凡品！”说着，便把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女子的手腕处，正系着一朵盛开的鸡蛋花，温暖明媚，恰似它的主人。那是瑾瑜十三岁时送她的生日礼物，虽是假花，却做得与真花无异。

        听到此话，女子有些愣住了。

        日落西山，最后一抹斜晖即将褪落天边。女子看着天色，道：“我要回去了。”说着，提步便走，待经过男子身旁时，她似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并不觉得商君悲惨。一‘作法自毙’固然可悲，然，这不恰恰说明他所创立的法，执行不怠，即便是他本人，依旧法不容情，他的死证明了他的价值。二他的死根本不在于‘作法自毙’，而在于‘功高震主’，‘大臣太重者国危’而这却是所有有功之人的宿命，文种，吴起，白起，韩信······如此，又何悲之有呢。所以，泪，不该为他而流。”听过女子一席话后，男子眼中跃动着赏识与兴奋，此女见识卓著，锐不可当，还是如此。

        回过神来，男子对着她的倩影道：“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然而，闻言，女子只停了停，并未转身。片刻之后，她便走远了，而男子则一直目送她离开。

        女子走后，男子并未离开。而后，一阵风起，花，飘落而至，又一阵花雨。花香弥漫，男子低头浅嗅，他闭着眼，嘴角微笑，回忆着刚才女子那动人的神韵，接着他抬脚跨进雨中，想象着，此刻，女子与他共赏花雨。繁华落尽笙歌停，他学着女子的模样，伸出手，接住一朵落花，细细打量，而后，珍而重之地，珍而重之地把它藏入袖中······

        男子微微侧身，却见树根处散乱着几本书，书上几朵落花，书下一方素帕，眉头轻皱，想着：不怕自己弄脏，却怕脏了书籍，看来，书比她自己重要。蹲下，翻开刚才女子在读的书，却不想从中掉出一片枫叶，火红如金，脉纹清晰，细细嗅来还有些许香气。男子嘴角舒缓，枫叶作书签，别出心裁。把枫叶放回后，男子一一细阅书目，发现女子所读的正是法家著作，只是最后一本既残缺不全，又雄心勃勃--《商君书》，唯皇帝与储君能读的禁书。男子震惊之余又钦佩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气魄。翻开最末页，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是端方的小楷，只是笔锋有些凌厉，男子看着上面的小字，嘴角弧度又上扬一分，想着：是个不甘平凡的女子。

        男子看着散落的书籍，想要收拾整齐，但一抬手就停在空中，她必不喜别人乱动她的东西。想到女子那双警惕的眼眸，显示出不容侵犯的意味，于是男子罢了手。

        拾级而上，来到凉亭，亭中只一桌二凳而已，但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男子放眼望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侧耳倾听，鸟鸣山涧，悬泉瀑布。心旷神怡，好一处世外桃源，男子想道：原是我打扰了她！

        转身，拾笔，醮墨，落笔，而后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行迩”······载以墨迹，书以情思。

        最后一双燕归巢，行迩邂逅了他的注定，那年他十八，有一女子，素手挽花，浅笑低叹。

        引用：1倾盖如故：偶然结识，相知甚深。出自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

        2吹落白衣裳：桃花

        （唐）元稹

        桃花深浅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春怀，惜花）

        3落花人独立：临江仙

        （宋）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境极美，情苦）

        4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原话是“inmethetigersniffstherose”诗人余光中译，意为老虎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美好

        6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语出《晋书·宣帝纪》唐太宗的评论。是一种处世态度，不露锋芒，保存自身，蓄时待志，谋定而后动

        说明：徙木立信，作法自毙两个成语皆与商鞅这个人物有关，文中有关商鞅的论断涉及

        《战国策》和《史记·商君列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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