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08
梁霁微扬眉梢，将手机揣回兜里，他的嘴角有上扬的趋势，随即便轻笑着开口：“喂，你会不会用词？休战是这么用的吗？”
“你刚刚不就是在跟我冷战吗？那眼神冷的，我还以为你刚从冰箱里冬眠回来的。”
姜书厘讪讪地准备收回右手，手才堪堪缩到一半就被另只更加滚烫的手捏住，她的手心在不自觉间渗出一层薄汗。
“你跟我求和呢？”
姜书厘见他周身散发的阴翳气息终于散开些才讪讪地抽回手，手心还留有他的余温，她脸颊发热地抓紧衣角擦汗。
梁霁微举手臂往后倒靠在椅背上，他整个人都陷在软沙发里，似笑非笑地瞧她，傍晚的粉橘调光打在他身上，抻着他视线更加傲气。
“我是怕今天晚上没有免费劳动力给我举相机，我这趟来浔溏镇的目的我还是记得的。”
梁霁弯腰挖了勺圣代塞进嘴里，随后抬眸看她：“敢情我现在变你的支架了呗？”
姜书厘：“……”
“陪你去孤鹜街看花灯是我昨晚就答应你的，给你举相机就全当再送个附属服务。”
姜书厘眼睛微亮：“那你就是答应我了？”
梁霁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找到她的眼，他紧锁着看了片刻，忽地躲开视线点头。
“那我去把相机给拿下来，”姜书厘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回头，“你会拍照吗？”
“喂，你是不是有点低估我了。”
姜书厘理解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点头，转身跑去自己的房间里将相机拿了下来。
“你一定要好好拍，不要让我发现你把我拍的跟个傻大妞在逛村子一样！”
梁霁起身接过她的相机，摆弄了两下之后，便开始挑眉垂下眼睑打量她：“你长什么样，我不就拍的什么样吗？”
姜书厘拳头硬了，但心想他现在可是自愿当免费劳动力的，忍忍，忍过今晚就行了。
“那我们走吧。”
姜书厘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优雅长款旗袍，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她用簪子别成发髻。
簪子是同色系的紫玉流苏簪，许是觉得有些普通，她在发髻上别了几朵紫藤花做装饰。
梁霁跟在她身后，将镜头对焦。
画面里的姑娘一颦一笑间都让人觉得活泼灵动，她穿着矮跟的白色皮鞋，蹦蹦跳跳地走在青石路上，路过感兴趣的店铺时就会走进去看看，每到这时候梁霁就会将镜头朝向店铺里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摆件。
但没过会儿，镜头又会重新回到姜书厘的身上。她的侧脸真的很好看，柔和的五官线条不会显得那么凌厉，笑起来小虎牙微露。
她好像很喜欢灵犀湖上的那处水榭，每次路过那里时就会坐上几分钟，吹吹这儿的风，风扬起她脸侧细碎的发丝，竟给她平添了一股清冷凌乱的易碎感。
长天桥就在眼前，但青石板路不平，她皮鞋的细跟卡在石板的缝隙里，梁霁难得听她话，此刻还在拍着灵犀湖周边的夜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鞋子已经在缝隙里卡了很久。
“梁霁。”
姜书厘在身后脱力地喊了声。
梁霁双手举着相机，闻声回头看她。
那刻画面似被迫按下停止键。
那座高大的石拱桥上，女孩微微弯腰捏住被卡在青石板路缝隙里的鞋跟，抬头与回头看她的男孩相望，他们身旁人流不断，却只有他们的对视给出了一种安抚人心的美好。
“我鞋跟卡住了。”
“……”
梁霁抱着相机走过去帮她。
远处不知是谁在拍照，站在他们身旁的一个红袄女孩甜甜地跟着喊了句“茄子”，“咔擦”一声，画面就此定格。
最后鞋跟没拔出来，鞋子也彻底报废了。姜书厘坐在灵犀湖上的水榭处，望着那只鞋跟与鞋面脱离的白色皮鞋怅然若失。
过了片刻，梁霁提了双新鞋子过来。
“将就着穿吧，我刚逛遍了落霞街所有的鞋店，只有这双和你这身衣服稍微般配点。”
“……”
姜书厘看着眼前那双黑色的老北京布鞋陷入了沉思。您确定没在逗我？您是从哪看出这要命的黑色和我这身温婉紫色般配的！！
没想到本来很浪漫的场景，就因为一双老北京布鞋瞬间变得土味，但梁霁貌似还沉浸在这浓浓的浪漫氛围里没走出来。
她突然特别好奇，他之前谈女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她们都不嫌弃的吗？他是怎么做到将如此浪漫的氛围变得那么不和谐的！！
姜书厘抱着相机，提着已经报废的白色皮鞋，垂眸看着他半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上那双……辣眼睛的布鞋。
这小心翼翼且轻柔到不像话的动作，怎么看着就这么生疏呢。难道他之前的女朋友都没有福气享受他给穿鞋的浪漫吗？
“梁霁。”姜书厘将手搭在腿上看他，“你给女生穿鞋的手法也太生疏了吧，你之前交的那些女朋友都没嫌弃你的吗？”
“我没给她们穿过。”
姜书厘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没忍住笑出声来：“别人说这话我会信，但像你这种情场浪子跟我说没给女孩子穿过鞋，我是真的不会信。”
梁霁还半蹲在她面前，抬眸瞧她：“你爱信不信，她们是没长手吗，还需要我给她们穿。”
“那我是没长手吗，需要你跟我穿。”
“……”
梁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看到她脚后跟被磨红的那片地方时，他的眉心狠狠一跳，不知怎么，就不受控制地在她面前蹲下。
许是下意识的动作，再加上突然想起她经常嚷嚷这里的蚊子很多很毒这件事，他就直接抬起她肤理细嫩的脚，帮她穿上鞋。
这是他想都没来得及想的事，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完成了，他此刻甚至还捏着她的脚踝。
梁霁倏的松开手，她的脚踝就重重地砸在石板上，似是摩擦到了皮肤，汩汩流出血。
“梁霁，你给我弄流血了！”
裸露在外的那片皮肤正好卡在布鞋附近，血晕湿了那层布，梁霁又重新给她脱了鞋。
他现在终于知道姜书厘有多难搞了。
梁霁无奈地起身：“你在这里坐着，我去药房给你买点碘伏还有创口贴，别给我动。”
语气凶巴巴的，表情却无奈兮兮的。
姜书厘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现在的梁霁好像和从前的他真的完全不一样了，从前有多傲慢不羁，现在他看着就有多平易近人。
很快他就提着药回来。
其实她的伤真的不重，梁霁但凡在迟点回来的话，她脚踝流出的血都快要干涸了。
“这点伤搞得跟你的后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一样，姜书厘你可真矫情。”
这句话是姜书厘在他背上时，他说的。
她当时回他的是“我乐意，要你管。”
“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姜书厘心思被拆穿，但她却比意想中的还会演：“你以为你是谁，我根本不屑的好嘛。”
那刻心跳明明很快，就像是要冲出她的喉咙般，但她从小就很会演些让父母喜欢的性格，在演戏这方面，她就是天生的。
她必要时也会将自己缩在保护壳里，就比如说，她明明很喜欢那个男孩，但看到他和别的女的走在一起，她才不会让自己显得卑微，她路过时甚至会大方地祝福他。
就是这种有所保留的喜欢，才会让她现在能够这么自在地和梁霁面对面聊天。
要放在那些自卑的女孩面前，估计没聊到重要的地方就直接被调戏得脸红结巴了吧。
所以当她在感情天平处于劣势的那端时，她想她真的会做到全身而退吧。不就是个男人嘛，男人只会影响她干饭的速度和睡眠质量。
但心动的感觉依旧会伴随着她。
“梁霁，你以后还会这样背其他女生吗？”
梁霁刚为了方便背她，脱下自己的白色衬衣系在她的腰间，而刚刚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隔着薄布料的衬衣拖在她大腿上的手似是僵了下。
僵什么呀，她又不会逼他回答。
姜书厘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这下他全身都僵住了，似是步子都有些不太稳。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冲破她防线的热意，她抬眸瞥了眼他近在眼前的耳垂。
嚯，原来情场浪子竟然这么纯情。
“喂，梁霁，你热不热？”
背着他的男人声音逐渐低沉：“别动。”
“哦，你是不是害羞了？”
梁霁别扭地轻咳了声：“我会害羞？”
啧，怎么还有点傲娇呢？
姜书厘本垂在身侧的双手抬起，轻轻环住梁霁的脖子，看着他身体更加僵硬，她却还有些得逞地笑出声来。
那天视频只录了一半，花灯也没有去放，姜书厘和梁霁约好有时间再拍摄一遍。
等双方都有时间，已经是一周后了。
那天梁霁难得敲响了她的房门，姜书厘以为是临时交付的定金已经到时间了，需要另交之后剩下天数的所有金额，就开门让他进来。
梁霁开门见山：“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姜书厘怔住，“你想要干嘛？”
他懒懒地靠在门旁：“不是说好的去放花灯吗？没陪你放，我一直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姜书厘正在往脸上拍护肤品，闻言只是随口一问：“哦，你明晚有时间了？”
“昂，前几天去外面出差了几天。”
姜书厘闻言看他：“我以为你的工作就是每天游手好闲地坐在前面咖啡店里看门呢。你是干什么的，还需要出差的呀？”
“喂，你说我在高中的时候很有名，那你不应该不知道我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吧。”
姜书厘手顿住，笑着回他：“那我也只是和别人闲聊的时候，当耳旁风随便听了几句，也不是所有关于你的消息，我都很感兴趣。”
梁霁再次吃瘪，嘴上却不饶人：“哦，那还真没想到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呐。”
夏夜的风吹在耳旁是散不尽的燥热。
“我好歹也是当初文科班的尖子生好吧。”
“文科。姜书厘。”梁霁复述了遍她话里的关键词，“我对你……好像有点印象。”
姜书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下，不为别的，就为他对她的高中生活有点印象。
梁霁摸着下巴思考：“我记得好像在《作文大全》里面看到过你小学的时候写的作文，当时还在我们年级传疯了。”
姜书厘眉心狠狠一颤，没想到他想起的不仅不是发生她高中时段的事情，甚至还是她这辈子都不想提及的黑历史。
保湿水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她缓了缓自己的心绪：“那你当时看了没有？”
“我吗？”梁霁挑眉，“我可没时间看。”
也是，像他这样每天都混迹在花丛中的人怎么可能有闲暇心情去看她小时候写的作文。
“但是为了跟你有共同话题，我最近找出来回顾了下。就是说，整体写的都很棒。”
这下，保湿水是真的没拿稳掉在地上。
“……”
那她是该欣慰梁霁为了跟她有共同话题去翻找了她之前的东西来巩固学习，还是该继续同他将这个尴尬又不想回顾的话题聊下去。
梁霁弯腰捡起她的保湿水放在她临时随意搭建的化妆台前，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倏的俯身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温热气息落在耳畔，似是有石子“叮咚”一声落入本就不太平静的湖面里，他低沉醇厚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砸在她的耳膜上。
“但是有些基本常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了解一下。比如说，苹果树在咱这边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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