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妖兽
隔日,中龙峰。
临近太虚大殿,方诚的心中是愈发的惴惴不安,正如双脚踏在积雪中所发出的沉闷声响那般,时上时下,昨日师尊出手伤了南宫恒,更是没去了鹤鸣,虽说无错,可今日大殿议事,到时正面南宫恒的师尊玄明真人,恐他不会就此善了,是以不安之感愈烈,方诚也是不由得担忧道:“师尊···”
话未出口,不知道人已然知其心事,因为一路上,方诚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可不知道人仅是轻拍着腰间的酒葫芦,浑不在意道:“不必担心,玄明老小子从小就打不过为师,哈哈哈···”
“··············”方诚一愣,他没想到师尊几百年岁的人此刻还如稚童一般,好胜的竟会去提小孩时候的过往,不过心中却是一时安定了许多,遂开口道:“师尊,您想说的是不是玄明师伯从小就喝不过你?”
没想到不知道人听到这个,反而愈发的来劲道:“可不是为师吹牛,就是玄明加上你玄青、玄松、玄玉三位师伯,也喝不过为师一人!”
看着师尊此刻脸上莫名的骄傲神情,方诚也是无语至极,跟着莫名就意兴阑珊的不知道人朝太虚大殿走去。
太虚大殿内
玄明真人正和其他两峰首座闲聊着什么,气氛显得颇为轻松怡然,可当看到不知道人进来后,玄明真人顿是换了一副神色,竟是直接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了起来。
不知道人也不在意,点头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自然而然的转身落座,不显丝毫异样之处。
偌大的太虚殿一时冷寂无声,气氛压抑的些许诡异,令玄松、玄玉两位真人混不自在,想找些话头,也不知从何说起,玄明真人闭目入定,不知道人则更甚,干脆敞开着喝起酒来了,无法,两位真人亦是苦笑无言,唯有静坐以候掌教玄青真人的到来了。
少时,玄青真人便从后殿阔步而出,身后还跟着慕雪吟,待玄青真人转身落座后,众人这才看清,玄青真人眉宇间少见的满是凝重神色。
玄青真人没有平日里与几位师弟见面时的闲话长短,而是直奔主题,开口便道:“青桃镇与我太虚门素有渊源,此次那千世狐妖横出人世,毫无征兆,涂炭青桃镇百姓,我太虚门断无不管不顾之理!”
玄青真人话音将落,玄明真人已然起身,道:“青桃镇与我太虚门相距不过百里,世代受我太虚门荫庇,那大胆妖狐竟敢在我太虚门眼皮底下作祟,分明就是不将我道门正统放在眼里,待玄明只身前去,定将其斩杀于剑锋之下,护一方平安!”玄明真人显得很是恼怒,刚烈的性子,话将出口,便作势要下山而去!
与玄明真人相交甚好的莽西峰首座玄松真人赶忙劝止道:“玄明师兄且慢!”
“如何!”
玄松真人面有忧色,道:“自落界山隐迹人世,山底开裂,上古异兽纷纷逃出后,多是隐匿于蛮荒大泽,鲜有出世,我等对其知之甚少,玄明师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啊!”
玄明真人闻言,大是浑不在意,道:“那孽畜虽有千世道行,却也不是传闻中的六大妖兽之祖,不过区区一只狐妖罢了,又何须如此过虑!”
玄玉真人则道:“自天道降法普世,恩泽万物,便是飞禽走兽,繁花百草亦不例外,其久养于天地灵气之中,生精气于内在,蕴养而凝结内丹,开化心智,更得翻江倒海,千般幻化之异术,自成兽妖一族,自得一脉传承,然则师祖孙风扬传下的《太虚长卷》中,亦有关乎兽妖一族星言片语的记载,此等异类似乎还与那幽冥界有着某种关联,虽不知其如此强横之族类为何一直隐秘不出,可今次千世狐妖突现人世,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可即便如此,玄明真人还是嗤道:“说得如此玄乎又当如何,此等异类暗窃天机,妄想长生不死,却早已被抛诸于三界六道之外,过往如无根浮萍,未来又不可轮回继续,才不得不暗合冥界,残害苍生,以求残喘苟活于世,若不是这些孽畜晓得躲藏,本座定要见一杀一,见百杀百,好以正天道之法!”
三位首座争论了许久,玄青真人坐于大殿之上,却是一言不发,似乎另有担忧,而一直没有开口的除去玄青真人,还有南灵峰首座不知道人。
不知道人看了看殿上面色凝重的玄青真人,忽然轻笑而言道:“掌教师兄犹豫不决,可否是在担忧,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障眼迷雾,恐有伏笔在后,一如三年前,那位只身挑上太虚峰,意欲强夺天痕剑的黑袍人一样?”
不知道人说完,在场之人无不面色一怔,此事虽已过去两年有余,可那黑袍人的强横之势,却是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仍是禁不住一身冷汗。
而当不知道人提到两年前,玄青真人身旁的慕雪吟一时神色微变,不易察觉,却是心生感触,两年前,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玄青真人,往后的日子,玄青真人与她以父女相称,为她调理身体,并传授太虚道法,那一年,她十三岁,只是,任凭她多么努力的回想,再往前的记忆,就如极昼一般的令她迷茫,无法捕捉到丝毫。
思绪有些悸动的慕雪吟不觉间轻轻的看向了此刻端坐位上的玄青真人,可玄青真人只是点点头,对四位首座道:“那黑袍人虽最终未有夺去天痕剑,但面对我等几位合力,从容不迫,更是全身而退,至今他的身份都还是个谜团,而今次千世妖狐一事,又蹊跷颇多,故玄青不得不有所顾虑,以期万全之策。”
可玄明真人却不喜这种任他人左右的境地,出声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凡事都后他们一步,何来万全之策,掌教师兄勿要优柔寡断而失了先机,以玄明之见,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斩杀了那千世狐妖!”
不知道人淡然笑道:“玄明师兄不必着急,掌教师兄之所以不愿轻易让你下山,是怕中了歹人调虎离山的奸计,镇守太虚峰,拱卫天痕剑才是重中之重,才是掌教师兄忧虑所在。”
不知道人如此一番见解,不过三言两语,却是恰到好处的点出关键所在,顿时令几位首座恍然大悟,而一直气势盛凌的玄明真人此刻也是沉静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论及此处,玄青真人才微微舒展容颜,虽然南灵峰一脉在不知道人治下并未有所起色,但一直以来,不知道人处事见地,玄青真人虽不轻易苟同,却也未曾轻视过,因为他清楚这个行事乖张古怪的师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道罢了,故这么多年来,才未有束缚于他,任由着他去了。
玄青真人见不知道人不急不躁,字字珠玑且言他所想,好似已是胸有成竹,于是轻笑问道:“那以不知师弟之见,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不知道人捻弄着白须,仍是悠然态势,道:“令五峰首席弟子领各峰精干弟子先去青桃镇,我等坐守太虚峰以防有变,若事态没有我们想的那般复杂,自然是好,若当中有诈,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应变之法。”
玄玉玄松两位真人当即质疑道:“那狐妖可有千世道行,不知师弟此法虽好,但是否有些草率了?”
不知道人则不以为然道:“能做到我太虚门首席弟子的,必有过人之处,几位师兄大可不必过于宠溺忧虑了。”
玄青真人沉坐位上,思虑良久,当前形势,也唯有如此了,于是道:“各峰首席弟子尽快选出随行弟子,即刻赶赴青桃镇!”
玄青真人既已作出决断,四峰首座也不再多言,领命便退出了太虚大殿。
待众人退去,玄青真人也是起身朝殿后走去,慕雪吟却是身形未动,似有心事,突然道:“义父,这是女儿第一次下山···”
可是慕雪吟话未说完,却被玄青真人打断道:“本座说过,在大殿上,不要叫我义父。”说完,更是径直离去。
玄青真人虽然语气平和,却让此刻一个人独自站立在偌大的太虚大殿内的慕雪吟有一种刺痛的孤寂之感,犹如殿外边纷落的晶雪一般,冰冷通透。
慕雪吟想要的不过是初次下山时,能得到义父玄青真人一语关切的叮咛,正如平常人家父女间的那般,只是这些年来,她好似从未有过,而这种冷漠的隔阂她不知从何说起,却也是无法撕破。
许久的默然后,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太虚殿,才自言道:“知道了,掌教真人。”也不知说与谁听,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大殿之外走去。
只是慕雪吟不知道,玄青真人在离去的那一瞬间,面色凝重,掺杂些许痛苦神色,心中更是思绪翻涌,百般抵触过往,愧疚之感隐隐而出,背对冷言,亦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掩饰,这般离去,倒不如说是不知如何面对的落荒而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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