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见
这几日燕王严查军中北宁细作的事，叶威自然跟着奔忙。
这晚，也是叶兰集自出事后，第一次见叶威了。
他站在堂上，焦急踱步。
刘氏站在旁边，不吱声。
叶兰集作为冯执这个见证人的主子，自然也得陪着。
冯执跪在堂下，沉默着。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现下，只等着侯爷的下一步发落了。
“怎么还没到？”叶威催促一句。
刘氏上前：“我这就差人去看看。”
刘妈妈应声出去。
半刻后，众人等着的人，终于到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贱蹄子！还不快跟侯爷夫人说实话！”刘妈妈把穿着叶敏儿衣裳的丫头小荷往地上一推，狠狠喝道。
叶威和刘氏定睛一看，待瞧清楚了她的脸面后，便知道，冯执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姑娘人呢？”刘氏厉声问道。
小荷吓得畏畏缩缩。
“说！”叶威一吼。
小荷顿时哭哭啼啼：“姑娘只说要出去，婢子并不知道姑娘去往何处……”
“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这样的心思了。”刘氏神情寒峻，一挥手，“拖下去，堵住她的嘴，狠狠地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刘妈妈手脚麻利，直接塞住小荷的嘴，另有仆妇上来，将小荷拉下去了。
冯执抬头望了侯爷叶威一眼。
“你起来吧。”叶威发话。
冯执这才起身，站到了叶兰集身后。
“父亲……此事，是我不对，我该悄悄压下才是。”叶兰集低头认错。
“兰娘，此事与你无关。”刘氏直接站出来，替她说话，“大姑娘自己做出来的事，怎么也怨不到你这个妹妹身上。”
叶威也道：“她自己做事不检点，你说出来，也无可厚非。不怪你的。”
叶兰集依旧低着头。
到底，如果她不说，这事不暴露出来，大家脸上都好看。
只是，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东窗事发时又是怎样，就不知道了。
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
“母亲，现下这是——”叶兰集靠近刘氏，悄声问道。
“你父亲派人守了园子，只等大姑娘回来了。”刘氏解释道。
叶兰集想了想道：“母亲，大姐姐她好歹是贵女，若叫护卫们看着她从……从狗洞爬进来，岂不是……”
岂不是太丢人了。
刘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方才她和侯爷闻讯气得不行，根本没想这么多。
“不如，把园子的狗洞堵了，开了园子的后门，让大姐姐堂堂正正走进来好了。她的错处，父母关起门来慢慢教育就是了。”叶兰集道。
刘氏觉得她的提议很有道理，于是跟叶威说了，叶威也答应了。
“你多此一举干什么？”书灵的声音忽然传来。
叶兰集心中暗道：“抓到她私下出府就好了，用不着让她那么狼狈。把她逼急了，黑化了怎么办？”
“韩姨娘出事，她就已经在黑化边缘了，你这么做，也拉不回来她。”
“我是好意，她怎么想，是她的事。”
书灵无语：“你是徒劳。叶敏儿不会领你的情的。”
“叶敏儿她……是又去见男主冉承了？”
书灵顿了顿：“她去狱里见她娘了。”
叶兰集万万没想到，叶敏儿一介女流，竟有能力买通重重关卡，去见一个通敌的重犯。
“上一次跟冉承见面，冉承许诺她会让她跟韩姨娘见一面的。”书灵解释道。
原来是冉承帮忙的。
叶兰集不禁暗叹，自己失算了。
不过，还好自己已经嘱咐过燕王，重处韩氏。
燕王那边，应该不会出差错吧。
……
一身女使服，披着玄色斗篷的叶敏儿，此时正站在韩氏的牢门前。
“娘！”
遍体鳞伤的韩氏听到熟悉的声音，茫然回头，见到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的时候，竟以为是幻觉。
叶敏儿又叫了一声，带着哭腔：“娘……”
韩氏连滚带爬凑到牢门前：“敏儿，是娘的敏儿……”
叶敏儿蹲下，手颤巍巍地伸过去，抚摸着韩氏憔悴青紫的脸。
“娘，你受刑了？怎么会这样？”她心疼落泪。
“敏儿，你怎么会来？你也被抓进来了？叶威这个畜牲，连亲手带大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么？”韩氏愤恨骂道。
叶敏儿摇摇头，抹一把眼泪：“不是，不是的，娘。是少主想办法让我来看娘的。”
韩氏不敢相信。
“娘，少主答应要救你了！”叶敏儿激动道，“他说，会让人改判流放，然后在路上救娘离开。”
“真的？”韩氏的眼中闪着光。
叶敏儿连连点头：“真的。娘再等等，再坚持一下。”
“好，好。”韩氏笑着，拉着叶敏儿的手，“娘等着。娘的女儿长大了，能解救为娘了。”
叶敏儿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又落下。
“你不要担心娘，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了。”叶敏儿答应。
她身旁的夜羽低声道：“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叶敏儿有些不舍。
“乖，听少主的安排，等娘出去了，娘再去看你。”
“好。”叶敏儿这才慢慢起身，“娘保重。”
韩氏点头安抚她：“娘无事，你快走吧。”
叶敏儿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韩氏得知自己有救了，心中的大石落下，面上松快了不少。
正当她暗自庆幸时，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姨娘，姑娘说，方才忘了跟姨娘要个物件，留在身边当个念想。”
说话的正是夜羽。
韩氏知道他是少主身边的人。
刚才也是他陪着女儿来，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
入狱时候，身上但凡值钱的首饰都被收走了，只有贴身的小长命锁还在。
狱卒念在她是平南侯的家眷，所以没有搜身。
于是韩氏解下长命锁项链，递给夜羽。
“烦请将军把这个转交给敏儿吧，多谢将军。”
夜羽收好项链，将一个药丸给她。
“这是少主的吩咐，对姨娘身上的伤有益。姨娘趁现在无人，服下吧。”
韩氏不疑有他，接过药就吃下去了。
“谢谢少主了。”
夜羽却不急着走。
这让韩氏心中疑惑：“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确实还有一桩事，等着有了结果，才能回去跟少主复命。”夜羽淡淡道。
韩氏不解，但很快，腹中渐渐强烈的绞痛，让她明白了一切。
“你……少主他，他为何要……杀我？”她大口呕血，已经说不清话了。
“若不是姑娘求到少主跟前，少主本懒得管这些琐事。”夜羽道，“你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韩氏倒地，奄奄一息之时，仍然念着自己女儿的名字：“敏儿……敏儿……”
可能是感念她一片爱子之心，夜羽缓缓道：“放心吧，叶姑娘还有用，少主不会杀她的。”
韩氏合上了眼睛。
……
原本欢喜的叶敏儿，看到墙根的洞被堵住了，心中一凉。
完了。
她忐忑地挪到后门，见后门开着，便知道，这是家里发现了她出府，故意给她留的门。
或许，父亲给她留的不止是门，更是脸面。
叶敏儿脚步沉重地踏进去。
守门的护卫道：“侯爷在厅堂里，等着姑娘呢。”
“知道了。”
叶敏儿穿过寂静无人的园子，走去堂上。
她一进门，直接跪在地上认错：“女儿该死，女儿不该私自出府，求父亲母亲——”
抬头间，才发现，上头站着的，不止是叶威和刘氏，还有她那个三妹妹，叶兰集。
叶敏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这大概又是被三妹妹算计了吧。
原本的愧疚不安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她的心里，只有恨和不甘。
“你还知道你不该私自出府？你夜半离家，鬼祟无端。可有把家族门楣放在心上？”叶威质问道。
刘氏沉着脸，站在叶威身后，不发一言。
她已经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了。
再不想为这个败坏门风目无规矩的女儿多说一句维护的话。
对于屡教不改的人，说什么也是白费唇舌。
“你还看什么？你知不知错！”叶威严肃呵斥着。
叶敏儿跪在地上，紧抿着双唇，不肯认错。
若只有叶威和刘氏在，她愿意演一演卑微可怜的样子。
可现在叶兰集也在，她实在不想在叶兰集面前，匍匐倒地，悲凄哀求。
叶威见她不知悔改，心中又气又怒。
“顽固不化的东西！来人，给我拖下去关起来！不许给她饭吃！”
叶敏儿冷笑：“父亲怎么不问我出去是所为何事呢？”
叶威一皱眉，不理会她，负手背立。
叶敏儿声音凄然拔高：“我去看了我娘。她很快要被问斩了，爹爹如今满意了吗？”
“拖下去！”
“爹爹当真无心薄情至此吗？血浓于水，我舍不得我娘有什么错！难道要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无情狠绝才行么？”
叶威脚步一虚，似是稍有不忍。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叶兰集，望了刘氏一眼。
刘氏也怕叶敏儿再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于是使眼色。
刘妈妈上前捂了叶敏儿的嘴：“姑娘，少说两句吧，别惹侯爷生气了。”
叶敏儿“呜呜”两声，眼神怨恨地看向了叶兰集。
“你看，我说她不会领情的吧。”书灵火上浇油。
叶兰集嘴角抽一下。
心道：“闭嘴！”
事情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和叶敏儿，谁也没有退路了。
叶兰集低敛着眉眼，面带忧色。
刘氏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道：“好了，剩下的事父亲母亲来处理，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
叶兰集福身行礼：“是，女儿退下了。”
冯执跟在她身后也行了礼，随后护送她回去。
“父亲若再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今日事出紧急，叶威没有细问，改日肯定还是要详查的。
叶兰集有此预料，所以提前嘱咐冯执。
冯执颔首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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