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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乘风九万里


“我不值得她为我付出这么多,她应该找比我更好的,比如说小铁匠。”

        “那是我爷爷……,你当我奶奶不存在是不是。”,中年人接着说:“我小时候也这样问过姨奶奶,姨奶奶说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她也不是要非你不嫁,只不过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罢了。”

        小孩接道,“这首我知道。”,他摇头晃脑的背诵起学堂先生教的新诗,“离思,元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表达了诗人……”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老兵反复念着这两句,慢慢走回家中,“tnnd这两句话到底讲的是什么?刚才真不该装作领悟似的离开。”,此刻老兵百爪挠心,他想知道小茗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沧海为什么要为难水。”

        曾经那个满是回忆的庭院里已经长满半人高的野草,木门缓缓推开的吱呀声惊起一只野鸡,飞上房梁。

        这座几十年未有生机的荒落庭院迎来了它的小主人,也再次升起了一袅炊烟。他已经太老了,逮不到地上的野兔和野鸡,只好采些野菜放在瓦片上煮熟,在卫所不少吃这些,他也练就了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

        老兵喃喃自语道:“你别看这个野菜看起来不咋样,小猴子做出来保准馋哭你们,我今天多做了点,不用抢都有的吃。”,做了几十年的大锅饭,每次做饭老兵都习惯性的准备多人份。

        老兵走出门外,像小时候母亲呼唤自己一般,“父亲、母亲、大姐……小茗,牛谁,回家吃饭了。”

        老兵喊着喊着无力的倚靠在墙边哀嚎,他抬眼望去,原本生机勃勃的村落,已只剩几个烟囱冒出烟火气,战争让这里十室九空。

        采诗官沉重的讲完这个故事,总结道:“长久的边境战争诞生了无数的老兵,这样的不幸在九州各地上演,胜了又怎样,将西戎人赶跑了,春天他们在北方牧场养精蓄锐,秋天他们又会卷土重来劫掠九州,年年复年年。”

        洛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驱赶西戎是历代天命君定的国策,如何能撼的动。”

        “哼!”,采诗官冷笑道:“什么国策,不过是十六世族给子孙累功业的手段罢了,一场长久的边境战争能保证他们权利的成功交接,世家的公子们只需去边境走一遭,便成了功臣,而戍边几十年的兵卒却只是成了老兵。”

        九州抵御西戎的长城是一块块泥土砖堆砌的,而不是临天都那高耸入云的青砖玉瓦城楼。

        说书人为了自保,特意跳出故事与采诗官划清界限,“以上发言是故事角色的政见,不代表本人的立场,角色行为请不要上升到本人。”

        掌柜的也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喃喃道:“究竟是他赋予了我们独立质疑的能力,还是质疑本身就是他营造出来的舞台效果?谁是书中人,谁是理中客?”

        采诗官的话有没有说动洛三尚且不清楚,但一定是说动了酒馆里的众人,他们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对啊!凭什么?老子为国戍边几十年了,现在退役除了一身伤痛,什么也没有,我守护九州国的边境安宁,可现在我老了谁又来守护我啊?”

        “功是他们的,劳是我们的。”

        掌柜耳尖地察觉议论在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连忙说:“大家安静下来,听说书人继续讲。”,他又小声对说书人说,“我的爷爷哎,你别停下啊,你要是再让他们多说几句,衙门的人就该来查我的酒馆了,咱们就要里面见了。”

        说书人点头回应,他自己为什么讲这个故事他自己还不清楚嘛,他拿起惊堂木,“啪!”,整个酒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赖皮也维持起了纪律,“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还要不要听了?不听的滚出去,别打扰大家听。”,没人注意到赖皮说完这句话,便借口尿遁溜走了。

        洛三接过采诗官的话,“就算是这样,你知道我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呢?放任西戎人劫掠九州?还是举全国之兵直捣龙庭?可别忘了四境之敌除了西戎,还有南蛮和北狄。”

        采诗官目光坚毅的说:“所以我们需要等。”,这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就好像你问他,我们要怎么去改变这个操软的世界,他告诉你,等它不操软了。

        “等什么?”

        “等风来,等一个人乘风而起扶摇九万里,等一个天才,一个天生的帅才,一个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他能带领王军以少胜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洛三一脸认真的问:“非要集齐这四个人吗?”

        “什么四个人,这是一个人。”,采诗官朝洛三翻了个“你无知”白眼,接着说:“现在的将军多是世族家里的酒囊饭袋不成气候,那位将军一定是一位爱兵如子,来自于黎民的将军。”

        洛三回了他一个“就你能”的白眼,问:“什么时候能等到?你看我像不像?”,洛三打小就觉得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他就等着采诗官用一句话给他附魔了。

        “你像个引线,百年难遇,当然要等一百年。”

        “引线是啥玩意?一百年?那岂不是要等到我一百几才能看到。”,洛三有些失望,他差点就打算投笔从戎了,做采诗官口中的那位将军了。

        “不用急,那时候也许你刚活了第二轮,你要是抓紧点死,说不定就是下下辈子的你。”,调侃完洛三,采诗官脸色又变得严肃,接着说:“在此之前我必须为他的出世营造条件,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满目疮痍,饿殍遍野、赤地千里的国家,那他再天才也回天乏术。”

        “这回我知道,这仨是一个国家。”

        “只要九州达成一个就没戏了。”,场面一度陷入寂静,“你知不知道什么国运?”

        “听过国运昌荣这个词,不过国运具体是什么说不清,像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国之运看似玄之又玄,就像你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国家为何兴起,为何灭亡了。其实本质在于千千万万的黎民,盛世不是天命君的盛世,是黎民的盛世,是人心所向,亡国也因人心所背,民心就是国运。”

        接着采诗官抛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论调,“英雄的诞生并非偶然,而是必然。是民心所至,真正推动历史齿轮的不是某一位英雄,而是他背后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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