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十六回:瑞龙脑掩皊花邪诡,嗜血眸搅玄苍宴会(2)
很快众将如约而至,玄穆和临浪占据东阶左右主位,其余玄、苍将军皆两侧排开,依次相对就坐。见众将到齐,飞将随即唤侍从们斟酒上菜。
飞将按联军军阶,先向玄穆和临浪二人敬道,“老臣这第一杯酒先代全军将士,敬大将军和大司马劳苦功高,为了颜极存亡焚膏继晷,老臣先饮为敬。”
飞将先饮,穆临二人后饮。临浪本只假意抿了一小口,却发现杯中是花茶,而非酒水,她以为众将以茶代酒,也放心地一饮而尽。
飞将再敬水流扬道,“世子在联军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可见对颜极存亡的关心,今日我们皆为一极而战,希望玄苍两国间,可以从此齐摒弃前嫌,携手抗敌。”
水流扬亦回敬道,“事关颜极安危,我等比鼎力相助,只可惜未能早些援助联军,只望从此与颜极诸国,齐心协力,共退敌军。”
话虽是好话,但总归不痛不痒,大概双方还是无法直面过往吧。
在晚宴前,水流扬和秦飞将都不约而同地叮嘱过手下将军,不可妄言,小心祸从口出。尤其在得知临浪邀请了一向不和的玄炟等人后,两方势力都当是对方的一步棋,如何不能自己中招,更加谨小慎微,全然不知是临浪的一时兴起。
苍滨叛军入营后,给司马幕府添了单独的膳房和仓库,将士们整日受临浪单独激进的训练,不出兵,也不筹谋,导致苍滨这几个将军除了朝会外,几乎见不到其他国家的人。
过去的恩怨不方便谈,现在的军务又没交集,就只剩下沉默了。
看似风平浪静的宴席,其实不过尴尬而已。大家都希望早点吃完,假作和睦,然而佳肴一道又一道,酒水也一添再添,秦飞将的充分准备不想反成了双方的负担。
遍观全席,唯独临浪吃得很开心,压根不理会众将如坐针毡的心情。
玄穆说了让她不要多虑,那还瞎操心什么呢?横竖也不是她说了算的——玄焰视秦飞将为首,苍滨视水流扬为君,联军则有玄穆监管。她倦怠于整日号令军队,对夺权更是无意,只想偷闲地跟着别人的步伐走,辛苦后的饱腹感,则是锦上添花。
更巧的是,上的每盘菜居然都合她的口味,还吃到了秦如以前做过的腊肉御黄王母饭,和玄凝常带去看她的七卷圆花糕,让她分外满足,暂时忘却了一切烦恼,就当是好好吃一顿热饭休息了。
然而,平静到底是奢望,很快被打碎了。
不知是谁踩谁一脚,还是谁碰了谁一下,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玄苍的侍卫们却突然发生口角,主将们试图分个对错,反而令争执升级到了咒骂。等到“刽子手”、“活死人”、“居心叵测”这种词蹦出来后,场面便彻底失控了。
安安静静的大国宴席,瞬息间,变成了鸡飞狗跳的市井群架。要不是秦飞将事先要求众将不得携武器入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玄穆第一反应是喝止,然而声音却被喧嚣淹没了,只得亲自下场劝架,却被临浪拉住,“这么多人你哪里拦得住?你左手不便,占不了优势,小心反而被揍!本就不是杯酒可化的恩怨,让他们发泄出来的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呗!”
只是,且不说主帅之责,这怒火眼见着是冲父亲秦飞将去的,玄穆哪能旁观父亲和兄弟身陷囫囵呢?他叮嘱临浪,“你好好儿待着,别添乱,保护好自己。”说罢,便去挨个儿拉架了。
临浪自是不会蹚这个浑水,见水流扬已被苍滨将军团团护住,更安安稳稳地坐着了,又顺便吃了几口甜甜的圆花糕。
她若是记得父兄如何惨死长刀之下,记得一城军民叠起来的尸塔,记得没过幼儿胫骨的血渠,大概也无法如此冷漠地置身事外。这样强烈的仇恨,除了时间,又有什么化解之法呢?若能一拳泯恩仇,便是万幸了。
以前在临家,几个兄弟就常动手,到了师门,师兄弟也一言不合就开打。她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就洗个果子在一旁观战了。大概这种粗俗的解决方式,对颜极人而言,实在难以入目吧。
她有时会羡慕古书里的圣人,翻手平江山,覆手定天下,可以彻悟人心,又不被人世所扰,无论发生什么,嘴上随便几句聪明话,就能叫人心服口服,实在是她所不能及的。
她吃得太甜,有些口渴。几个侍宴的小厮见到将士们打得不可开交,全都退到了角落,畏缩地不知所措,只一个稳当地只手握着茶壶,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她便唤了那小侍从一声,小侍从果然回过头。她向他手里的茶壶抬了抬下巴,他会意,忙不迭地上前添茶水。
她定睛一看,岂不正是刚才进帐时错过的人!她谛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留意到其手腕的力度、指尖的疤痕、还有宽松的衫袖,立刻起了疑心。小侍从似是感受到她审度的眼色,一直低垂着双眼,似仆人的温驯。
但在瓷壶抬起的那一刻,她没有接过茶杯,反而一把抓住了滚烫的壶口。侍从猛地抬头,白皙的容颜尚太年轻,但一双暗红瞳眸犹见魍魉,暴戾恣睢,如同鬼门关外浸透了污浊的陈年血池,浇灌幽冥,花魅彼岸。
嗜血眸,非人间产物,是赂极人集暗夜精气,习熔浆之法,以人神与雷火妖灵为源,修得四行而成。传说血眸生,万尸横;千舟魂,黄泉沦。整个赂极五阁八十八门,仅烟花阁一阁坐拥雷火妖灵,阁内不过十余人炼就了嗜血眸,血眸终生不褪,直至元神陨灭。
正所谓,护人者,真假难辨;夺魂者,可千里相识。受同样的非命与无常所玷污,血眸人也立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颜极司马绝非善类。
四目相对之间,刀光削铁泥,剑影斩电光。
临浪暗叫不好,怎么偏遇上了血眸人!他的目标是谁?是受水流扬所托,还是瞄准这个玄苍相聚的时机?凭对方的功力,怕是已分辨出她身上的皊花香气。
苍玄将军们还在争吵着,根本没有发觉眼前真正的危机。她意识到不能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否则以血眸人的功力,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会殃及这一帐的将士。
霎时间,她仿佛重历那喧嚣中的生死对决。血迹斑斑的擂台,目标是彼此的两个人,如同与尘世隔绝的困兽,为了比黑暗浅一些的黑暗,只听着对方的呼吸,看着对方颈上暴露的青筋,揣摩着对方下一步的举动。
她攥紧扑着水汽的茶壶,暗夜气沉,五行灵匿,无声地制衡住蠢蠢欲动的嗜血魔法,步步紧逼,节节相攀,静止于八方风雨四海潮涌,以为警示。
血眸人果然不敢轻举妄动,然而,穿透青瓷的热量渐渐灼烧起她的掌纹,创伤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加剧了侵蚀。她连着数日不曾休息的身躯,再也无法独自抵挡人神和血魔的叠加,眼看着她上臂的钏和对方袖中的剑都蓄势待发,大战无可避免,这时,一个身影刷得冲了过来。
“喂!你疯了吗?”魏颖狠狠地一把推倒了那侍茶小厮,单手托住了茶壶。他只当临浪烫到了手,却不知无意间打断了那已叩开阴门的妖法。
临浪见到魏颖,冷不防地一怔,那血眸人借临浪分神的片刻,爬起来趁乱逃走。她起身就要追,蓦然松开了紧握茶壶的手,一层血肉瞬间“刺啦”剥离下来,顷刻间血流如注,魏颖大声惊呼,“司马!!”
她这才瞧见自己手上骇人的伤口,腿上无力,一下子栽倒在地,还好被魏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倚在魏颖怀中,强撑着寻找血眸人,但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叫军医来!”魏颖向旁边吓懵的小厮们大喊,然而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小厮,看到临浪的伤,又直接吐在了地上。
真不中用!魏颖暗骂,怀中临浪的身子开始发软,低头一看,她的脸色煞白,手掌血肉模糊,隐隐露出白骨,大半条左臂完全血红。他顿时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看到了玄穆的身影,喊了几声穆帅,却被嘈杂声盖住了。
推搡中,眼看着一个人影向他们的位置跌坐下去,魏颖奋力地挡在了几乎晕厥的临浪身前,以瘦削的肩背硬生生地接住了一个披甲将军的重量。
“魏颖……魏颖……”临浪似乎在唤他,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口型,眼神也变得涣散。
“司马!”魏颖忍痛,赶紧拍了拍她,“您不要睡着了!”
那摔倒的将军是玄倓,他原没看到魏颖护在身下的临浪,只惊讶地发现自己沾了一手鲜血,扭头才见临浪半身都在血泊之中。他赶紧喊众人住手,但和先前一样,狂怒中没有人听得见。
玄倓忙抓住魏颖的肩,“他怎么了?谁干的?”魏颖未答,只是焦急地不断摇着临浪,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玄倓见状,立即道,“这样没用!让他坐起来!先把血止住,伤口在哪里?”说着,扶起晕厥的临浪,用怀中干净的锦帕按魏颖的指示,紧紧地裹住了还流着血的左手。
刺骨的疼痛终于唤醒了临浪,她闷哼一声,扭来扭曲地挣扎着,玄倓撑住她,问道,“临浪!谁干的?”
她喘着粗气,错将玄倓当成玄穆,失血和力竭令她神情恍惚,用真声道,“玄穆,营里有刺客……赂极刺客……”
“什么?”玄倓以为是斗殴中误伤,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魏颖铆足了劲,冲向了纠缠中的将士们,一连击倒了数人。他目眦尽裂,暴红的面容疯了似的狰狞着,发出了极尽扭曲的声音,嘶力竭地呐喊,“闭嘴!住手!都别打了!司马被刺杀了!”
众将士这才停了手,终于见到主位座下,瘫倒在玄倓怀中的临浪已血染战袍。
玄穆心上一沉,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揪住弟弟的领口,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玄倓愣在原地,吞吐地辩解,“我,我看到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啊……”
临浪在疼痛中反复昏厥和清醒,凭着仅存的意识,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刺客……倒茶的……是赂极……血眸人……”
玄穆俯身一听,立即命玄烙带人搜查整个军营,也顾不得手腕的伤,一把抱起半晕半醒的临浪奔向寝帐,叫苏复速传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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