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剑冢旧事
【铸剑台】
“谁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昀看着并排站好，低头不敢吭声的几人严厉问道。
萧琪率先开口：“师兄!是林师妹无礼在先，她……她说我欺负镜璃师妹!”
林月夕立刻反驳：“师兄你看镜璃身后的剑，这是萧琪师姐故意给镜璃挑的，难道不是在为难镜璃吗？”
“我……我当时只不过是想跟师妹开个玩笑，但是师妹自己也同意了啊……”萧琪自知理亏，低声委屈道。
“……”萧昀无言，遂看向镜璃问道：“镜璃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镜璃也无言了片刻，遂道：“如果只是因为一把剑，完全没必要啊。”
“……”这话让众人哑言。
镜璃继续道：“我觉得此事跟我关系不大，师兄你还是问他们吧。”镜璃说罢，就低头不吭声了。
这话又让众人哑言。
正说着，玉书匆忙赶来。
“师兄，这是为何？”玉书看了一眼低头的仙子，又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皱眉道。
“嗯，我也还在问。”萧昀遂看向那几人，严厉道：“萧琪、林月夕，你们自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看那二人，都低着头抿嘴不语，那萧琪更有忍泪之相。
秦穆便打着哈哈作揖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姑娘之间谈不来吵吵架啦～现在吵也吵过了……师兄，要不我们就算了？”
萧路见状，也笑着附声道：“对……也是我俩一时没劝住……才变成后面的局面……”
“哦？我刚刚是在问你们二人吗？”萧昀沉着脸看向二人。
秦穆和萧路见状，也低下头不做声了。
萧昀继续道：“好，你们都不说，我就将此事上报长老，通通按门规处置。”
一听到要上报长老，那萧琪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抹着眼泪颤颤巍巍道：“对不起师兄，是我不好，不应该捉弄镜璃师妹……不应该跟林师妹在藏剑阁里争执……更……更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份搬出来欺压别人……师兄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师父，师父当初跟我说了，如果我再耍公主性子，她就会将我送回北慕……我不想回北慕……”
林月惊讶地看向萧琪，只见这萧琪哭得梨花带雨，已是十分委屈之态。没想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北慕公主，此时竟变成了一个谦卑认错的昆仑派弟子……
再一抬头，却对上萧昀严厉的目光，林月夕赶忙低下头，思索片刻也缓缓说道：“对不起师兄，我也不应该呈一时口舌之快，和萧琪师姐争锋相对，把小事闹大了……”
就见萧琪跺着脚哭斥道：“这个也怪你!”
“……”林月夕无言，心道这北慕公主看着年纪也不大，着实有些幼稚好笑。
“你们知错就好，我不会将此事上报长老。但若再犯，定不轻饶!”萧昀说着，就看向萧路说道：“萧路，你作为他们的师兄，没能劝解住师妹们的矛盾，也有错。就罚你和萧琪一起去打扫玄雪峰山道，现在就去。”
“多谢萧昀师兄!”二人作揖说罢，立刻向山道走去。
“至于你们。”萧昀特意看了眼一直低头没有动静的镜璃，继续道：“既然你们玉书师兄在此，就由你们师兄处置吧。”说罢，就与玉书互相作揖后离开了。
玉书看着还在偷用眼神交流的林月夕和秦穆，再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仙子，严肃道：“林月夕、秦穆，我也罚你们去打扫青阳峰山道，现在速去。”
“啊？为什么我也要去？”秦穆抬头疑惑，就对上玉书不容反驳的神情，无奈低头作揖，就和林月夕一起匆匆离去。
玉书看着仙子，依然低着头，他看不清仙子神色，上前轻声叫道：“仙子？”
镜璃这才回神，她方才分身拿着重剑回房照镜子去了。
一抬头，就对上玉书有些担忧的目光，镜璃便冲他一笑道：“你方便下山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玉书一愣：“什么地方？”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镜璃神秘一笑。
【山门】
“师弟……”玉辰看看镜璃又看着玉书，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确实有事要去衡山。”玉书认真道。
“可是师弟……你自入派以来，好像就没下过山？”玉辰问道。
玉书哑言片刻，又别过眼道：“那就当我下山转转吧。”
玉辰无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镜璃。
镜璃不禁疑惑，不明这玉辰的眼神。
“师弟你知道衡山的方向吗？知道那里的路吗？”玉辰又看着玉书问。
不想镜璃竟回答道：“我知道方向也知道路，请玉辰师兄放心，我会带玉书师兄回来的。”
“……”二人皆是无言。
玉辰无奈摇头，沉思片刻，又问道：“你们一定要现在去吗？不如晚点，我陪你们去？”
却见玉书摇头道：“多谢师兄，我们自己去就好。”
见玉辰仍有担忧之态，玉书又郑重说道：“师兄，我已及冠，修为更不同于往日，哪怕是第一次下山，师兄也不必担心我的。我只是带镜璃师妹去两个时辰，很快回来。”
看到玉书十分坚定的目光，玉辰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蓝色小罗盘道：“好吧，那你带上这个罗盘，它只会指向我们昆仑派的方向。你们速去速回。”
“好，多谢师兄。”玉书欣然接过罗盘，又听到师兄悠悠一句：“别又像四年前那样突然失踪了……”
“……”镜璃和玉书无言。
走出山门，玉书御剑而上，刚想询问仙子方向，一回头，就看到仙子站在原地，正抬头看着自己。
他方想起来自己还未教授他们御剑术……犹豫片刻，就试探着向仙子伸出手。
镜璃笑了笑，抓住了玉书的手，跳到剑上，随即指向东方，二人御剑而去。
玉辰见二人都如此青涩，十分懊悔自己竟草率地同意了。另外两名弟子更是十分疑惑。
“这里就脱离昆仑派法阵范围了。”镜璃说着，就放开扶着玉书的手，从剑上跳下，往地面飞去。玉书立即跟上。
一落地，镜璃就拿出了净乐真人的地图。
“仙子为什么要去衡山？”玉书好奇地看着地图问道。
“带你去看看曾经很有名的剑庐。”镜璃道。
“衡山剑庐？!据说在七百年前就被地震摧毁了，现在还能找到遗迹吗？”玉书惊讶地问。
“嗯，准确来说，是被我摧毁的。”镜璃说罢，不等玉书反应，便拉住他的手驱动地图法术，二人一起传送过去……
【青阳峰山道】
林月夕正在漫不经心地“打扫”山道。
秦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扫到路旁的落叶被林月夕随意挥扫那么几下又给扫回来了，无奈道：“我说林大小姐，你能不能走点心，我可是被你连累着来打扫山道啊……好歹别把我辛苦扫走的树叶又扫回来……”
“啊？哦……”林月夕这才回过神来，又把落叶扫回路边，忽然叹了口气道：“秦穆，你说镜璃她到底是咋想的？我有时候觉得和她很亲近，有时候又觉得她离我很远……刚刚我明明是在帮她嘛，她居然那样说……”
“噗……原来林大小姐是在想镜璃啊？我还以为你是对那个萧琪师姐耿耿于怀……我倒是觉得镜璃说的没问题啊，她好像并不在乎那把剑。倒是大小姐你，可是借事狠狠的威风了一把~”秦穆打趣道。
“你说什么？你小子又想找揍啊？”林月夕叉着腰用力戳了戳扫帚，继续道：“我那不是担心镜璃被人欺负……”
“哈哈~我看大小姐你也别想太多，镜璃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你也不用太操心她。咱俩还是快点打扫完山道吧，待会儿要是错过夕食，不知道还有没有晚饭……”秦穆麻利地又打扫了几层阶梯。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林月夕不悦地拿起扫帚走了下来。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嘛~”秦穆赶紧拿起扫帚护在身前。
却见林月夕只白了他一眼，继续往下，打扫另一段山道去了。
扫着扫着，林月夕又想到那萧琪是北慕的公主，不知道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竟来这仙山清修……看着也像是在躲避什么……
秦穆看着又肘着扫帚神游外出的林月夕无奈地摇摇头，他本来也不指望她能帮着打扫，只能靠自己尽快打扫完这如长龙般盘旋着青阳峰的石阶山道了……
【衡山】
眨眼之间，玉书和镜璃就已传送到一片森林里。
玉书不禁感叹，不愧是仙家法宝，那么远都可以直接传送过来，还不需要法阵。
镜璃环顾四周，七百年当真是沧海桑田，自己已经完全认不出这里的环境了。随即掐诀地阵，探测这方地脉信息……
玉书蹲下来，试着感应仙子的阵法，就听到仙子说道：“伏羲天罡阵囊括所有五行法术，我现在用的是土灵‘探地之术’，可以通过感应地脉灵气，获取这方水土的一切信息。你在修习五行仙术时，可以试着与天罡阵搭配融合，会有奇效。”
是久违的语气。玉书不禁一笑：“好。”
“找到了，走。”镜璃说着，就收了法阵，向一个方向御风而去，玉书御剑跟上。
二人来到一处只有一个小坡的平原上，这里明显和周围的高山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玉书疑惑地问。
“嗯，在地下。”镜璃说着，就建了一个小型传送法阵，二人便一起传入地下的大洞中。
一来到地下，玉书就被周围浓重的熔岩和金属气味堵得无法呼吸，镜璃立刻分出一缕真气注入玉书体内。
“仙子，这是？”玉书看着自己周身的白色仙灵，疑惑地问，只觉得身体忽然变得十分舒适轻盈。又看到仙子亮出几束悬浮的火苗，瞬间照亮了洞内的环境，是一个刻着很多古文字的大山洞，还有一条看不清尽头的路。
“我方才给你注入了我的一缕真气，可以让你不受周围环境影响。待会儿上去，我还要取回的。”镜璃说着，便向前方走去。
“多谢仙子。”玉书跟上。
镜璃走着，又问道：“如今人间还有多少关于衡山剑庐的传说？”
玉书回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之前听玄雪峰的弟子们提起过。传说衡山剑庐是七百年前人间最有名的剑庐。而那剑庐之主莫剑仙……”
“那老头可不算剑仙。”镜璃突然插话。
“……仙子认得他？”玉书惊讶地问。
“嗯，他叫莫剑锋。”镜璃回答，又接着说：“当初就是我和师父给他收的尸。你继续说。”
“……”玉书震惊，继续道：“传说莫剑锋造了一把绝世神剑，叫‘莫离剑’，那剑上附着一个剑灵……仙子？”玉书看着突然停下来的镜璃，他明显感觉到仙子周身的气韵急促了一瞬，那悬浮的火苗也忽的扑闪了一下……仙子似乎动了气？
镜璃沉默半响，又道：“然后呢？”
仙子的语气已经明显冷了几分。“……然后这把剑就广为流传了。人间有很多关于它的传说，说什么，得到此剑可以结束战乱一统天下。还有的说，这剑可以斩尽天下妖魔，令妖魔闻风丧胆……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说这剑就是当初轩辕黄帝用来打败蚩尤的神剑。”
“噗……越传越离谱。然后呢？”镜璃继续问。
“……后来那莫剑锋和莫离剑一起失踪了，这剑庐也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流传比较多的说法，是说那莫剑锋和莫离剑人剑合一，一起飞升成神了……”玉书顶着莫名的压力讲完了这些传闻。
“噗……”只见仙子似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离谱。”镜璃说着，就忽的将周身的火苗变大，拓宽了照明的范围。
玉书这才看清整个山洞的全貌，不仅刻着古字，还堆砌着诸多的剑器和铸剑的材质、工具……不知是否是一直埋于地下的缘故，这些器具都保存得很完整。
“那个莫剑锋并不是神仙，只是一个喜欢到处招摇显摆的势利老头而已。空有几百年修为，却不敢度天劫稳固仙身，很容易被打回血肉凡躯。后来竟被江湖上争夺莫离剑的势力所杀。”镜璃缓缓道。
玉书一惊，这与传闻真是大不相符。
“那莫离剑也不是什么神剑，只不过是被自作聪明的莫剑锋用歪门邪道铸成的一把会吸食人血、与宿主共生的‘血剑’。”
“？!剑还会吸食人血？”玉书震惊道。
“嗯，并不是真的吸食人血，而是吸收人血中的灵气。”镜璃说着，突然看向玉书，又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有些妖魔喜欢吃修炼者吗？尤其是你这样的。”
玉书看着仙子似是玩笑的神情，无奈回答：“因为修炼者修炼灵根，血骨肉都会附上仙灵……”
镜璃颔首一笑：“不错。你放心，经过了仙妖大战清洗，人间基本不会出现这样的妖魔了。即使有，也会很快被众仙所诛。”
“那把剑以具有阴金、阴木根骨的人血铸造，同样以这样的人血为媒介来获取灵力。”镜璃一边向前走一边继续说道。
“阴金、阴木……阴金通金属，阴木强自愈……竟是如此……”玉书恍然大悟，随即细思极恐。
“很残忍？对吧？”镜璃笑道。
“……嗯。”玉书已是神色复杂。
“所以……那个剑灵，并不是附在剑上的灵，而是那把剑的宿主……也是莫剑锋的徒弟。”
“？!……”玉书震惊万分，不可思议道：“这莫剑锋竟用自己的徒弟来铸剑？!”
“对，是不是很可恶？”镜璃回眸笑道。
“……简直毫无人性!”玉书斥道。
镜璃笑了笑继续道：“我当初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差点掀了他这剑庐。不想，却被我师父拦住了……”
玉书看着镜璃逐渐黯淡的神情，问道：“这是为何？”
镜璃无奈一笑：“因为那个宿主也不同意。”
“？!”玉书不解。
“我当时也不理解……不过因为此事，她甚是恨我……可能是因为她仍然把莫剑锋当做师父吧，也可能是心甘情愿成为‘剑器’，又或许是因为莫离剑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镜璃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落下去，玉书明显感受到了仙子沉重的心情，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镜璃忽然淡然一笑，便抬眸看着前方高台道：“这个宿主名叫‘莫璃’，和我的名字一样，是‘琉璃’的‘璃’。”
登上高台，镜璃又叹息道：“那莫剑锋被杀后，莫璃就带着莫离剑跳下这个铸剑熔炉，与剑同亡了。”
玉书已不知如何回应，再看这个早已熄火的巨大熔炉，正冒着森森寒气，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椁，埋葬着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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