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越延山案（3）
清晨，陆颜一被什么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觉得她好像做了几个奇怪的梦。
她觉得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被褥，一睁眼，发现是白狗已恢复精神，正用牙撕着她的床单，两只小爪也在挠着。
“………………”
她一把拍掉了那贼兮兮的狗爪，“去，弄坏了我要赔钱的！”
小狗脑袋一转，转向门边，汪了一声。
这时陆颜一才发现原来正有人敲门。
李庄的声音在门口传来：“陆姑娘，几位上山的道士来了……”
陆颜一立刻坐直了，应了一句，“行，你让他们在客栈楼下稍等我。”
“好。”
简单梳妆一番，陆颜一套好鹅黄襦裙后，往窗边一望，还是阴天。
这月延山平素就以阴郁多雾著称。昨日一天大雨，今日天仍是铁灰色，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白雾。
真是个给人感觉不适的地方。
她蹙眉缩了一下肩膀，也难以抖落这地方浓浓的潮气。
腿边，白犬正在地板上乱跑，摇着尾巴。
“走吧，狗子，该去查案了。”陆颜一打开门。
“汪！”
狗好像不太喜欢被这么叫。不过它是只流浪狗，陆颜一也没心思长期养它，并不是很想取名字。
一旦取了名字，就要为它的一生负责，动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她目光垂落，冲狗说了一声：
“得了，别闹脾气，一会儿向店家要些肉给你吃。”
白犬喉咙里出了点什么声音，好像不太高兴，但是僵持一会儿，感觉自己靠耍脾气也拗不过对方，只得跟着陆颜一一起出了门。
她们下楼之后，来到了客栈一层最内侧的一间茶房内。
茶房里面已经坐着两人，端端正正坐着两位穿深蓝色道袍的道士，手上各自抓着个包袱。表情都不太好。
上山赶路不说，刚刚到了地方，没想到就被李庄拉去，说是什么要见一位查案的女子。一听到这事，两道士神色就皆有些轻蔑了。
在屋中，他们等了又等，半天才见着人来，还是一位这样明眸皓齿、身形娇柔，看着是个城里大小姐的模样。两人当下冷冷哼了一声。大抵是上山觉得好玩，来山上扮名捕了。二人更是鄙夷了，谁也没好语气，一见着陆颜一，就冷笑着问了一句：
“不知道姑娘找我们问什么？虽然我们接到了山上人委托我们探看一下附近妖气，但命案这事我们管也管不了，更不知道什么内情。”
陆颜一心里冷哼一声。我这还没问呢，这两道士就都推诿不知道了。就算问了估计也不会说吧。
于是她神色轻蔑地朝两个道士扫了一眼，有办法了。
但这也不影响她托他们帮忙。她走到两道士身旁，低声说了要求。两道士都一怒地睁大眼睛，手一砸，拍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把一切都当儿戏呢？还是你在羞辱我们的职业？”
陆颜一笑笑：“对二位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费用可观，又有何乐而不为呢？”
“哼。不可做的事就是不做，人在做，天在看，姑娘你要我替你撒谎，那老天爷是要报应的。”道士说地一脸正气，都把陆颜一听得耳朵都疼了。
她伸了个懒腰，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那好吧，如此便也没有办法，那我只好请你们道长去了。”
两个道士不为所动，心想你请道长，人道长能来么。这女子准是痴心妄想。
不了，陆颜一再望后说了两句，他们就双双后悔了。
“既然这位瘦道士宁肯前夜与女子厮混，在颈间留下那般印痕，却也不愿帮我做些好事，我也只得去拜托道长了——对了，我看你这身衣服，当属云阳派，那么应当是要守清规戒律的罢？”
瘦道士：“……”
“而且我看这位状道士也不愿帮我。毕竟也不缺银两嘛。瞧这口袋鼓得，唉，也是，百姓就连抓鬼也得排在富人家后面，理解理解。”
胖道士：“……”
两位道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面面相觑，同意了陆颜一的要求。
两位道士早上刚刚爬上的山，先要休息一阵。陆颜一并不着急，在村里溜来溜去。到了村口附近，就见到那个女孩。
女孩昨日的衣服在雨里玩耍一天，泥渍斑斑，今日竟也没人给她换下来。这让陆颜一觉得有点奇怪。
昨天在马车道上躺着的时候，女孩见到陆颜一这些生人还能发出一阵大笑。今日却不知怎得有些蔫的样子。一见人来，急匆匆地钻到了巷子里。过了一会儿，又露了半个眼睛出来。
陆颜一眉头轻蹙，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果，冲那小孩叫道：“小孩，你爱不爱吃糖。”
小女孩藏在墙壁后面地头微微伸长一下，马上又缩回去了。满脸都是提防。
陆颜一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再者说如果想问什么问题，也得让她自己开口才行。
她正犹豫如何是好，这时，余光看到了脚边跟着的白犬。
白犬：“……”
似乎是知道陆颜一想要做什么，白犬向后撤了一条腿，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却仍是没有逃过陆颜一的魔爪。
陆颜一忽然蹲下，将它拖过来抱起。
狗这种东西，一旦在人的怀里，就会失去了挣扎的意志力。
陆颜一扭着它的身子面朝小女孩的方向，捏着一只白色小爪子，冲小女孩挥了一挥。
“打个招呼，来，你最喜欢小朋友是不是？”
白犬：“…………”
一脸麻木。
不过这招却奏效。
本来那墙后面的红衣女孩似乎是很害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会儿这样一只白花花的小狗，和握着狗逗她玩儿的漂亮姐姐，她变得没那么抖了。
这村中往日没有这样白白的小狗。都是山里的恶犬，十分吓人。
盯着小狗黑黑的鼻子和眼睛看了一会儿，她试探地从墙后面走出来。
本是神态正常，到了跟前，她却又发出了一阵很长的笑声，身体也不自觉的抽动几下。
看来她的精神问题是周期性的。陆颜一没有打断她。
笑够了后，女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点难堪，安闲了许多。
这才让人发现，她其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年龄不过七八岁，肤色雪白，眼眸黑白分明。
“你叫什么名字呀？”陆颜一问。
女孩小小的肩膀一颤，已经很久没人和她说话了。
“我……我叫四丫。”
陆颜一听了略感奇怪：“四丫？那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没有。我娘说、我是四月出生的。”
“哦。”陆颜一点点头，接着道，“我也没有姐妹，那我们两个一样。”
似乎是被‘一个样’这个词打动了，四丫忽然仰起头，缓缓地嗯了一声。
“我住在那间客栈里，你知道吗？”陆颜一抬起手指，指昨日住的客栈。女孩顺着回头看去，说她知道。
“昨天晚上，我窗边看看外面夜景时候看到你了。”陆颜一开门见山地说。
四丫的表情立刻凝滞了一下。
“看到……我了？”她缓缓的重复，那语调里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一样。
“你在那个死去的阿姨门口停留下了对不对。”陆颜一蹲在地上，抬眸看着女孩，“常玉饶。”
听到这个名字只后，女孩的眼睛明显瞪大了。
然后她的身子有一点发抖。
“你认识她，对不对。”
女孩不知道陷入什么回忆里面，目光变得有点呆滞，过了很久她才回头，浅浅答了一句。
“认识。”
“我猜你喜欢她，对吗？”
“我觉得……她很好。”四丫清醒的状态下时候，说话似乎没什么问题。“她待我好。”
陆颜一点了点头，鼓励她接着说点什么。
可是四丫只是抿起了嘴。
“……但是她自杀了。令人伤心。所以我想查明白这个事。”陆颜一拉着小孩的胳膊，主动问她，“那么，她平素有不正常的时候么，比如忽然……嗯……”她问道一半，忽然意识到小孩平日正是精神不正常，便连忙把问题后半句给吞回去了。
四丫听完问题只后，隔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陆颜一总觉得小孩在犹豫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她怕触及到小孩不愿意想的问题，所以没追着问。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她在村中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不好吗？”
四丫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我不知道和谁比较好。”四丫浅浅地说，“但是，常姨和村里有几人吵过架，这个我知道。”
陆颜一扬起一条眉毛，“是么？那你可以告诉我是哪几人么？”
四丫说出了四个人，其实大多陆颜一都知道的。
第一个是屠夫倪皮。因为买卖肉的事喜欢算花账，所以与村里很多人都有过争执。与常玉饶最初似乎也是为这个原因争吵的。
但是后来比起这些琐事，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那就是倪皮似乎在跟踪常玉饶。
四丫低声地说了一句，他可能喜欢常姨。陆颜一便明白了，这个屠夫实际是有动机犯罪的。
如果说他知道常玉饶其实与李庄有一段旧情的话，这个动机就更明显了。
第二个人是一个商人。
四丫说其实她也不知道原因，那商人也很少来村里，但是常姨似乎很是讨厌他来，甚至好像有点怕他。
因为如果在村子里遇到了那个商人，她总会装作不认识一样。但是实际上她们又好像是认识的。
小孩子往往感觉是很敏锐的，因此陆颜一也特别留意了她说的这句话。
商人——他住在哪里？
她想不太明白在这样的山里能从事什么生意。
第三个人就是那个老婆婆杜志兰。
四丫说她见过几次老婆婆和常姨吵架。还有几次，常姨和老太太吵完后，直接哭了出来。那位婆婆脾气很差，人很可怕。
结合着其他几人的说法，这老太太的反应确实非常不正常。
她一定是掩藏着什么秘密，陆颜一觉得把这个秘密问出来的话，对于案情会很有帮助。
四丫还提起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陆颜一没有想到的。
四丫也是犹豫了好久，才把这人的名字说出来。
“就是我娘……吕菁。”
据四丫说，自己的娘很讨厌常姨，有很多次都警告自己，不要和常姨来往，还为此打过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娘为什么会不喜欢常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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