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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赤线人屠


方相氏狐疑盯了曾管家一阵,然后一拂袖,默然回到座位上,曾运旺如释重负,冲着众人做了一揖,擦了擦汗,双手提着裤带,随着两个军卒走出大殿。

        陆颖士嘻嘻一笑,做了个推让的手势,说道:“让诸位久等了,现在可以尝尝潘员外进上来的佳肴了,世子先请,两位道长请。”

        张芬等人一笑,催促着李雪笠动筷,李雪笠象征似的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心中却想,方才那道隐子盛气凌人,方相氏又疑神疑鬼,举止令人费解,但隐约之中,他又好似觉得自己忘掉了一事,一时之间又记不起那是何事。

        张芬却不曾考虑这么多,他抢过一只蒸鹅抱在怀中,埋头连啃带扯,风卷残云,顷刻之间便吃掉一大半,然后昂首长吁一口气,喝道:“这浑羊什么忽,果然好吃!鲜得老子舌头都要掉了!”

        陆颖士用筷子夹起薄如蝉翼的一片鲫鱼鱼脍,将那晶莹剔透的鱼肉浸入蘸料,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摇头晃脑,闭目说道:“穀薄丝缕,轻可吹起,鲜嫩可口,丝丝分明,好刀工,好食材啊。”

        道隐子手捧釉色青瓷碗,用银汤匙慢慢品尝着热气腾腾的十远羹,虽然不曾说话,但他眼神中也有赞赏之色,想来这十味鲜品调合制成的羹甚是对他的胃口。

        苏蕙先是吃了一块黄油奶酪,然后挑了一块紫龙糕,一块金铃炙,那糕点入口香甜软糯,花香馥郁,不知不觉间就连吃了几块,微微有些口渴。她起身端起旁边茶釜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李雪笠手边,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啜饮,那茶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鲜醇回甘,唇齿间芳香久久不去,仔细看时,茶气呈金龙抱柱状袅袅上升,自己却是从未喝过这般好茶。

        苏蕙抬头问道:“世子,这茶不错,你也尝尝罢,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李雪笠低头看了眼茶杯,微微一笑,说道:“这叫霍山黄芽,南方名茶,产量不多,也难怪你不知道。可煮而饮,据说久服得仙。”

        苏蕙噗哧一笑,说:“久服得仙?方才我听曾管家说的那些药材,都是有让人筋强骨状,返老还童之效,莫不是这潘员外,也心心念念着长生不老?”

        李雪笠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今夜在场中人,还有那幕后遥遥指挥、未曾现身者,不知有多少在做着那老生不老的美梦?”

        说罢,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抬头望向祭坛上的那口乌木棺材,心中盘算着,那搀枪到底何时才会划破夜空,那棺中的魔王又是以何种形态降临人间?方才那番僧巴卧的法术甚是高强,但他布下的诸般结界,真的能阻止今夜的灾变吗?

        正当此时,他听得道隐子对着旁边的方相氏说道:“太卜令,你别干坐着,浪费了这诸多美食佳肴,人生在世,也要偶尔放纵一下的。”

        方相氏哼了一声,好似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说道:“我还在想方才那个管家。”

        道隐子放下手中青瓷碗,微笑说道:“方才我故意试探,用飞翎割伤他的脖颈,如果我有意向内偏上半寸,那曾管家便要血溅三尺,命丧当场。你说说看,倘若那管家是习武修道之人,他岂能呆立当场,半点反应没有?”

        “生死关头,的确很难隐瞒身体自然反应。”方相氏沉吟说道:“只是……我老觉得此人举手投足间,和我之前遇到一人隐约有两三分相似,若这管家不是那人的话,莫不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只可惜我没有真实凭据。”

        “你之前遇到之人?”道隐子好奇说道:“什么人能让你念念不忘?”

        “一个对头,”方相氏沉声说道:“难缠极至,我可不想今夜在此地遇到那人。”

        道隐子大笑道:“还有能让驱赶百鬼、行走冥间的太卜令觉得难缠的角色,莫非那人是鬼中之雄不成?”

        方相氏闷闷不作声,道隐子站起身来,从桌上八斗金渡银酒瓮中打出一壶酒,倒入方相氏面前的琉璃杯中,然后也给自己酌了一杯,说道:“太卜令,莫要多想了,且看这潘员外竟然带着昆仑觞来此,若是不畅饮一番,岂不是浪费了这般美酒?贫道先敬你一杯,我预祝你在崇玄馆内一路高升!”

        方相氏站起身来,用手将蒙住口鼻的白色麻布撕开一条缝隙,双手捧起那琉璃杯,两人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道隐子喝罢,赞叹一声,咂舌说道:“这昆仑觞,乃酒中的绝品,造酒的水取自黄河源头,酿造之法秘而不宣,听说一坛子酒已炒到百两黄金,就连京城中权贵也时常抢不到,真没想到潘元吉这乡野村翁,竟然有这般手段……”

        方相氏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见得张芬手捧蒸鹅,吃得满面油光,陆颖士一边饮酒,一边品尝鱼脍,正闭目摇头晃脑。方相氏见两人这般模样,冷哼一声,转头对道隐子说道:“那两人吃得痛快,也看不出其中危险之处。”

        道隐子又给他酌了一杯昆仑觞,笑着说道:“太卜令且说说,又有何事情让你忧心忡忡了?”

        方相氏说道:“偷贩私盐之利润膨胀过度,这潘元吉只是一个偏僻之地盐枭而已,便积蓄了这般强大私人势力,这地方团练军的伙食之差你方才也见到了,如今国穷民弊,官宦痴肥,农民粜终岁之粮,不足食盐之价,倘若盐枭中出一两个有异志者,搅动局势,后果难料啊。”

        “你居然也关心这民生社稷之事?”道隐子笑道:“我还以为你唯盼着战事开启,好有用武之地呢。”

        “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方相氏冷笑道:“自古肉食者鄙,看不透其中关节所在,我总觉得,和藩镇比起来,这盐枭才是朝廷未来的心腹之患。”

        李雪笠听得方相氏此番言论,觉得他虽然话语偏激,但盐税所造成贫富差距却是事实,盐商富甲一方,平民生活困顿,确实是未来不安定之因素。

        那边方相氏和道隐子边饮边聊,谈得兴起,声音越来越大,苏蕙扭头望去,却蓦然见得方相氏用餐时,长舌探出,将盘中食物卷了起来,送入口中。

        她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再看旁边陆张二人,也留意到这般异状,停下手中动作,瞠目结舌,望向方相氏。

        方相氏发觉桌上众人都望着自己,将舌头收拢,笑了一下,躬身说道:“我体貌丑陋,形状怪异,所以平日用麻布蒙面缠体,以免惊吓旁人。方才和道隐子先生把酒而谈,一时忘形,若是倒了各位进膳的胃口,在下先行道歉赔礼了。”

        陆颖士勉强笑道:“道长身怀异术,行除魔降妖之事,体貌异于常人,又有何奇怪之处?倒是像我这般样貌平庸,身无长技,反倒是值得羞愧。”

        李雪笠突然问道:“敢问阁下,昔日在西川军中,曾用的名讳可是魏幽求?”

        方相氏放下手中杯盏,望向李雪笠,缓缓说道:“世子竟然知道我的本名?不过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张芬面上现出疑惑之色,说道:“我以为这位道长姓氏是方相,原来不是真名?”

        陆颖士低声说道:“方相氏是驱傩职位名称,隶属太卜属,不是道长本名。”

        李雪笠起身,拱手说道:“在下几年前曾在西北边军,听说老军说起过,几十年前,西川兵中有一位剽悍骑将,名叫魏幽求,相貌异于常人,战功卓著,数次深陷重围却能全身而退,兵刃难伤,堪称传奇人物。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更没料到阁下现在变成了崇玄馆中人。”

        “战功卓著,传奇人物?”方相氏自嘲笑道:“世子过奖了,我也知道别人如何背后评论我,‘外貌凶恶,形如夜叉,骁果暴戾,杀人无算’还给我起了个外号,‘赤线人屠’,不知世子听说过没有?”

        李雪笠默然点头,方相氏呵呵一笑,笑声中有凄凉之意,旁边道隐子听着饶有兴致,摇晃着酒杯说道:“赤线人屠?我真不知太卜令之前在军中还有这般响亮名号,真是失敬了。”

        李雪笠看着眼前的方相氏,在脑海中竭力搜索昔日听闻关于此人的传言,不知那军卒之间口口相传是否真实,记忆中此人传闻总是带有阴森恐怖气息,此人样貌古怪,长舌鸟目,手指和脚趾有蹼相连,据说那魏幽求上阵所带之兵,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尽数阵亡,而他自己每每深陷重围却能脱困而出,所以每有军卒被编入魏幽求麾下,都相当于被判了死刑一般。

        还有听说这魏幽求残忍嗜杀,从来不留俘虏,哪怕是吐蕃的东本、城主落在他的手里,都难逃一死,死前还要被他残酷凌虐,在他军帐之中,凄惨嚎叫时常彻夜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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