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蛰伏
送完海报之后姚文瑛也并没有回去看球的兴趣，又不能回楼下教室收拾书包打扰两个“摄影爱好者”。
摸到口袋里的饭卡，于是绕到食堂买了根烤肠闲逛。
庄曙说想认识宁绡的时候姚文瑛想都没想就脱口拒绝。
从第一次见面到每一次相遇，哪次不是惊心动魄，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危险气息，也不知道他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圈子里，总之绝对不能让他靠近宁绡。
宁绡又傻又单纯，谁知道跟在他身边会陷入怎样的处境。
“干嘛要认识宁绡？”
“追她啊，还能为什么，找她做小弟？”
这人怎么还没从小弟的话题里跳脱出来。
姚文瑛追问，“你怎么会认识宁绡？”
“周一晨会啊，她站在主席台边，很好看很活泼，我没有在开玩笑噢，一见钟情。”
姚文瑛扶额，又是晨会惹的祸。
周以嫣的一波算计真是在为宁绡的桃花运推波助澜。
这下好了，葛子榆伸手计算了，庄曙怎么也沦陷了。
姚文瑛依旧坚持立场，“我才不信一见钟情，都是一时起意！”
庄曙用拜托的语气说，“你只用给我创造一个和她认识的机会，剩下的都是我们两的缘分对不对，要是宁绡碰巧也对我有兴趣，那你就是现世丘比特了，要是宁绡不喜欢我，那也是我和她没有缘分，到时候也就只是相识一场，又不会伤害到她，百利无一害啊。”
姚文瑛有些犹豫，并不是因为庄曙所谓一见钟情的理论，反倒因为庄曙身上的“危险”属性。
宁绡昨天刚和她说过被尾随的事，如果庄曙能在她身边的话，他会打架，反倒怎么也不至于让宁绡陷入危险。
庄曙见她面露犹豫，连忙威逼利诱，“你就帮我这么个小忙，我答应你当我小弟。”
姚文瑛嗤笑，“当你小弟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说得跟多光荣一样。”
庄曙摆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当然光荣，当我小弟我肯定罩着你啊，而且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姚文瑛打断，“我才不在乎你大哥谁呢，我只在乎你会不会给宁绡带来灾难！”
庄曙突然正色，眼神笃定，“你相信我，我会把宁绡保护得再好不过。”
大概是被这个眼神打动的吧，于是通报了宁绡被老师预约放学后去办公室拿数学卷和答案的情报，并且弄到了一张粲的摄影展海报。
——宁绡那天在餐厅门口第一眼看见海报之后就兴奋得不行，一直说要抽空去看的，结果也不知道她的“空”到底在哪里。
宁绡对于数学题的困惑以及对摄影展的兴趣是毫无疑问的，至于到底发展如何，就看庄曙投入多少了。
不过就结果而言，或许一见钟情真是凿凿有据的。
刚从食堂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两个人影正走在通往食堂的长廊上，余光扫过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对校园里明目张胆牵手的情侣。
定睛一看女生竟是周以嫣，男生却是个陌生面孔。
姚文瑛侧身隐在柱子后探头，思索那个男生会不会就是庄曙说过的“背后的人”。
他头发修得干净利落，满脸青涩的笑意——不像。
反观周以嫣面上的轻松愉悦，应该是她很喜欢的人。
这样的轻松神情与和葛子榆相处时的逢场作戏是截然不同的。
葛子榆被戴绿帽子了。
虽然不是出于真情实感，但这样的结论还是让人忍不住幸灾乐祸。
姚文瑛正想偷拍下来发给葛子榆嘲讽一翻，手机倒是提前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姚文瑛嘴里咬着烤肠一手插着口袋楞在原地。
刚走近的周以嫣也被空地上的响声吸引了视线，看见姚文瑛的时候吓了一跳，甚至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你怎么在这？”
姚文瑛恢复淡然的神色，看了看她身边的男生，“不介绍一下？”
周以嫣先是怔了一秒，随即毫不掩饰道，“我同班同学。”
眼神里是你懂我懂的韵味。
姚文瑛把她拉到一边，小声挑衅，“你不怕我告状？”
周以嫣笑起来，“你不会的。”
姚文瑛晃了晃手机胡诌，“我拍了照。”
周以嫣面不改色地重复，“你不会的。”
——告状对你来说没有好处，我和葛子榆分手，趁虚而入的只会是宁绡，这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你也喜欢葛子榆，不是吗？
姚文瑛没有接话，她正迅速脑补了一下宁绡和葛子榆以及和庄曙的面容，这么一想好像她反倒跟庄曙更般配一点，确实还是应该趁乱把宁绡和葛子榆两个人拉扯地越远越好。
接着又问，“晨会的事，就这么算了？”
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周以嫣嫣然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
期中考试之后校园就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这应该是一整个学期里春秋游之外最受欢迎的学校活动了。
用两节晚自习的时间来看演出，这样的好事谁都期待。
虽然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大半个月，但所有节目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开始了，唐穗整天跟着她高二的学生会文艺部长朋友忙前忙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连刚转学来的宁绡都加入了街舞社演出。
因为街舞社人数不够，体育老师就开始在各个班物色人才，所有长得比较好看的女生都列入了备选名单，接着筛选掉了一些像姚文瑛这样左脚踩右脚的“人才”，挑出了几个比较有天赋的女生加入了街舞社。
宁绡就属于比较有天赋的那一类，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学过一些民族舞。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学过什么也早就忘了一干二净，宁绡突然想到，那还是妈妈在世时候的事了呢。
唐穗和宁绡都为了文艺汇演忙前忙后，姚文瑛总算清静了下来，每天午休就趴在课桌上补觉，放学就背着吉他去艺术楼练琴，然后回家迅速赶完作业，追剧或者看小说，然后早早入睡，好像整天怎么都睡不醒一样。
有时候没事也会和葛子榆一起坐在楼道口，听歌或是各自玩手机。
五月初的风带了些初夏的温热，巷子里的牵牛花开了，楼栋对面斑驳的矮墙上爬出碧绿藤蔓，白橙色的牵牛花恣意灿烂，花心的白色向花瓣的明橙色渐变，开得明艳饱满。
“文艺汇演真的不参加？”
“嗯，今年不参加了。”
“上次那个申颖，她挺厉害的，不论是吉他水平还是作曲。”
葛子榆点头，“我听过了她自己写的曲子，旋律变化很多，风格手法都无可挑剔。”
姚文瑛合上手机转头看他，“那为什么不参加？”
没等葛子榆开口，她又接道，“既然不想参加，既然不想组乐队，又何必每天放学都去练声乐？”
葛子榆微微蹙眉，仍旧抱着他漏洞百出的说辞不放，“唱民谣怎么不需要练声乐？”
“那你就好好练你的民谣好了，明天我把申颖介绍给你的前主唱和前鼓手好了，他们大概也在找一个合适又有才吉他手。”
葛子榆居然有些慌张，辩驳道，“申颖根本不是他们那一挂的，和他们组在一个乐队里简直是大材小用！”
姚文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略显焦急的神情。
葛子榆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确实对她的才华很心动，可是我总是担心再来一次会不会依然是同样的结果，而且还差一个鼓手…”
“鼓手的话，为什么不和本就摇摆不定的前鼓手聊聊呢？至于结果的话…”
月光下姚文瑛撑着头看向他，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上扬，勾勒出她神态里得天独厚的妩媚。
往日里睡不醒的慵懒模样一扫而空，眼神里闪烁着明亮的坚定，楼道橙色光线照映着她清晰的面容，神色粲然，明眸皓齿，语气是一字一顿的笃定，“这次你是主唱，结局因你而定。”
…
正如周以嫣猜测的那样，姚文瑛并没有把那天在食堂门口看到的事告诉葛子榆，不过他好像也不在乎这些。
他先自己以乐队极夜的名义报名了文艺汇演，然后才开始着手重建极夜的事。
申颖当然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最开心的人。
她一边兴高采烈地像只小狗一样到哪都跟着葛子榆，一边兴奋地连夜写了一首新的吉他谱。
贝斯手阿澄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极夜也是他的执念。
鼓手那里却遇上了一些困难，他说有可能要放弃了，因为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也因为对于未来的犹豫。
其实学校里会打鼓的几个人葛子榆都认识，只是他觉得乐队的情分不该说散就散。
重建极夜的事只好又暂时搁置了。
但这次不同的是，热情重燃了。
…
自从那天周以嫣说过“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之后，姚文瑛和庄曙一闲下来就往三楼跑，偷偷观察了一阵子周以嫣的生活轨迹，发现也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除了按部就班的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就是和上次那个男生约会，以及放学时候去学校新建的b栋艺术楼一楼舞房练舞。
有时候是和街舞社的其他人一起，有时候也会一个人去。
新楼因为才建好没多久，为了散味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但其实楼栋已经闻不出油漆味了，尤其是通风好的一楼舞房，新楼舞房比旧艺术楼的大，音响设备也更好。
所以街舞社就把练习地点定在了新楼。
姚文瑛他们在新楼逛了好几天，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整栋楼里都是空荡荡的，楼上的教室连桌椅都堆在一起没来及布置，走廊上除了一些堆起来未用完的油漆之外也一无所有。
这样的反常让姚文瑛有点担心。
周以嫣绝对是那种锱铢必较的性格，既然放了狠话就绝不会收手，算计宁绡应该早在她的计划之中——完美又高傲的女生总会遭人嫉妒，哪怕不是情敌也会。
姚文瑛虽然嘴上说了和周以嫣统一战线，但她还是会和宁绡一起吃午饭聊天放学，女生之间的生疏关系还是显而易见的。
周以嫣显然已经不信任她了，才半点信息都没有透露。
姚文瑛始终有点耿耿于怀。
…
周三下午放学，姚文瑛陪唐穗去打印汇演需要的背胶海报。
离学校最近的打印店在南门出去的南泽塘路上，自从在南门口“惊喜偶遇”过血淋淋的庄曙之后，两个人就几乎没再走过南门了。
从教学楼往南侧后门走，夕阳的余晖斜洒在校园地面上，为油柏路铺上金灿灿的地毯，初夏路边的花坛上开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隐隐飘来阵阵淡香。
葛子榆就是这样踩着夕阳迎面走来的，穿着灰色圆领t恤和白色校服外套，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笔记本，直顺的短发盖住额头，发顶和半边侧脸被金色的黄昏光线照亮。
姚文瑛被他的出现吸引了全部视线。
弱化的视觉听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印着夕阳的面容和光线下透亮的深棕色瞳孔。
明明是每天都能看见的熟悉面容，却还是在突然出现时不由自主地漏了半秒心跳，愣怔地盯着逐渐靠近的男生，他身上一定有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才会让人划过视线就移不开眼。
自然而然地把笔记本丢到姚文瑛怀里，“里面是我给申颖那个新曲子写的词，你语文好，有空帮我改改。”
姚文瑛拿过笔记本，有点迟钝地反应了一下葛子榆刚刚的话，才条件反射地张口反驳，“我为什么要帮你改词？”
刚说完才注意到葛子榆边上还站了个人。
男生面色友好安静地站在一边，完全被姚文瑛的视线忽略了。
忽略了也还好，这一看反倒吓了一跳，“欸？！”
——这男生不是周以嫣的地下男友吗？
这算什么场面，后宫对决之谁是正妃？
姚文瑛在两人之间交换了眼神暗自揣测他们的关系，在脑补出一场世纪大戏之前不幸被葛子榆抢先打断，“喔，忘了介绍了，这是我新认识的鼓手，汪鸣一。这是我邻居妹妹，姚文瑛，还有唐穗。”
“哈？鼓手？”
姚文瑛一脸诧异。
汪鸣一倒是笑得灿烂，朝姚文瑛伸了手，“你好，我们见过的。”
“见过？”
葛子榆歪了歪头，姚文瑛还没摸清两人之间的利害关系，连忙抢过话头，“是啊，上次在食堂门口遇到过，还觉得他长得帅呢。”
葛子榆深感怀疑地瞄了她一眼，汪鸣一也识趣地没有接话，有点害羞地笑。
葛子榆抬脚从她身边走过，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跟你废话了，记得帮我改词，晚点见。”
说完微笑着挥了挥手走远。
姚文瑛内心无语，谁答应帮你改词了？
真是有够客气。
看着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走远，姚文瑛和唐穗才继续往南门走去，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阳光爱笑声音清澈嘹亮的主唱葛子榆，外向开朗富有作曲才华的吉他手申颖，冷峻沉稳会五种乐器的贝斯手孟澄，以及少言寡语的气氛型鼓手汪鸣一，这样的阵容成就了校园乐队极夜。
也就是几年之后的摇滚乐队星河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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